若是他下定决心嫁给北疆王,这会儿人早已在北疆了。哪儿还能坐在太和寺禅房里逗八哥呢!
凌曲不理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主意。左不过太和寺你是要保的,嫁给北疆王,太和寺或许还能原封不动地待在京望手里。嫁与我,太和寺的定数就未可知了。”
“这同太和寺有什么关系?”思衿皱眉,“我虽然的确想保住太和寺,但太和寺并非靠我一人就能保住的。师兄他们也绝不会为了寺庙,全然牺牲我自己。”
凌曲冷笑一声,兀自走到窗边,猛地将窗户一关。
思衿随着他的动作,这才发觉窗外有人。这人何时来的?难道方才将他俩刚才的话全部听进去了?
不等他发话,凌曲便转身捉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放入齿间咬了一下。
思衿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你……”
平白无故竟咬人!
“今日我是寿星,你就纵纵我。”凌曲笑了笑,舔着唇间的血迹,照他耳边低声说,“接下来看我的。”
说罢,他便装作一副醉了酒的模样,推开大门闯了出去。
他这一闯,惊动了不少人。方才还在各自做事的人听闻动静,都情不自禁停下脚步看着他。
凌曲面若寒霜,毫不遮掩嘴角挂着血迹,径直走下台阶,朝人群中一个人走去。
中途有人见了,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了出去:“没眼力见的东西。滚。”
平日里城主都是不苟言笑的,纵然是笑着,面色也带着一些冷。这些人见他今日眉间带着怒气,全然没一丝笑意,便知他是真的动怒了。
四下无人阻拦,凌曲冲入人群之中,一把抓起方才窃听墙角的那个人,身侧的剑刃抵住他的咽喉,面容阴鸷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那人被提了起来,早就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一叠声地喊救命。
一旁的人见了,赶紧实相地散了开来。城主正在气头上,谁敢上去劝架?
“救命?”凌曲冷笑一声,手掐得更紧,“方才你做了那番举动,便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我巫马真的话,也是你这种人能听得的?”
他嘴上这样说,心知此人定是奉了这寿宴场上谁的命,纵使是杀了他,之后还会有下一个。不把这幕后操纵的人揪出来,终究是个祸害。
将人狠狠地丢在地上,凌曲将剑一把插进离他左脸几寸的地方,呵道:“来人,将他给我捆起来!”
这么一阵闹,早已闹到太和寺主持那里。不一会儿,主持便领着几个掌事和尚过来,一探究竟。
“城主大人今日寿宴,还是不要动气了好。”
主持虽然不知道巫马真为何大动肝火,但他心知这厮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能劝上加劝。
“主持可是个能做得了主的人?”凌曲不答反问。
主持愣了一下,回头为难地看了凌凇一眼,才道:“大人有事请直说。”
凌曲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今日是我寿宴,我便索性同主持交个底。主持可能不知我前些日子为何搬进这太和寺吧?夫人病中需静养是假,我为见思衿是真。自打第一眼见思衿起,他便甚合我眼缘,我有意于他,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与我没半分感情。我心知若是动用手中强权强行要他也是可能的,但我出于尊重,并不想这样做。我费尽千般力气保全他,可是太和寺呢?却为了明哲保身将他送去同北疆和亲。今日,我虽不愿强取豪夺,但也不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思衿,我定要得到手。”
此言一出,主持并众人都怔在原地,连听闻动静前来的北疆几人都站住了。
鸦雀无声间,还是思衿房内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你休要在主持面前胡说!你乃西厥权臣,我太和寺虽势力单薄,可还没有落得同你这黑心权臣为伍的地步!”
这话他说得心怦怦然直跳,生怕哪个词漏了怯,让众人觉察出不对劲来。
“黑心权臣?”凌曲蓦然笑了一声,转身回眸,“你好生大胆,仗着我不杀你,竟敢如此唤我,不想活了么?”
“大人息怒。”主持实在没弄明白思衿是何时回来,又是怎么和巫马真吵起来的,他一个头两个大,往日的轻车熟路如今竟有些力不从心,“思衿是我寺一手带大的,寺里师兄都宠着他,因此平日里说话直接了一些,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他若嫁与我,我便不放在心上。否则,我烧了你的小破寺。”凌曲幽幽地说。
“这……”主持额头渗汗,一时难以抉择。
一旁的凌目看在眼里,上前一步对主持说:“主持先回去歇息吧,这事全权交与我同凌凇来处理。”
毕竟主持不知道事情始末,恐怕难以对付现在这种场面。
主持虽然不放心,但看来也只能这样做了。临走前,他交代凌凇二人:“若实在难以对付,便求助京副城主。”
二人皆道:“是。”
主持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些许,刚巧寿宴开席,众人纷纷坐回座位,议论方才的所见所闻了。
北疆王却没走。刚才那出好戏她品了许久,品出一些门道来:这戏恐怕是凌曲演给在座谁看的。毕竟她瞧这位城主,实在不像是容易恼羞成怒狗急跳墙的人。为了一个小释子,至于一改往日性情大动干戈么?
所以,是演给谁看的呢?
蓝五见蓝二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阿姐在想什么?”
方才那出戏她看得云里雾里,实在没有搞懂。思衿同蛾子难道不是两情相悦么?怎么一转眼便翻脸不认了?她甚至想,若是思衿不愿意嫁给那只蛾子,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同意嫁给阿姐了?
蓝二不答反问:“这里是否有苍府的人?”
蓝五闻声,表情严肃了起来:“方才听人汇报,是有的。”
蓝二皱眉:“惑启这是在搞什么。”
这些年来就靠个苍府在众人视线里找存在感,不知道闭门造什么车。
“下去同他们说,看紧点。”蓝二道。
“阿姐这是要动手了么?”蓝五听了竟莫名有些激动。这场寿宴鱼龙混杂,正好方便北疆人行事。
“不急。此处怕是也有涂山雄的人。涂山雄不可怕,但是他背后的僧军却极难对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留给他惑启的危梨军吧。”蓝二说。
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蓝五想了想,便下去吩咐了。
待众人散去后,凌凇这才上前,看了一眼方才被凌曲五花大绑的人,道:“大人,若是肯放心,将此人交与凌凇便可。”
“奇了怪了,”凌曲冷冷一笑,“你难道不是太和寺的人?我怎知你不会包庇他?”
凌凇面不改色:“我定会公平处置。”
这和尚看着眼生,许是外边混进来栽赃太和寺的。只要涉及到太和寺,他便要管。
“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凌曲踢了那人一脚,故意将声音放高了些许,“若是首座下不了手,我便替首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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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昨日凌曲在寿宴上强/迫了那小和尚,结果没落着好处,在众人面前恼羞成怒嚷嚷着要杀人?”涂山雄眉目一皱,觉得此事不简单,“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毛晋躬着腰说:“该与不该,咱们的人已经被他杀了。奴才斗胆问一句,要不要再加派人手盯着他?”
涂山雄想了想,道:“不了。他素来谨慎,此事一旦暴露,他便有了警觉。我只奇怪一件事。”
毛晋听了,打起精神问:“何事?”
“那个小释子,是什么时候回的太和寺?”涂山雄问。
按理来说自打那日出宫,他便被凌曲带走了,怎么如今又好端端的出现在太和寺里?难不成凌曲能有这好心,亲自将他送回寺里去?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白瞎了朱时雨的一顿试探?
甚是棘手。
“罢了。和亲之事,便由得凌曲和他们北疆的人闹去。”涂山雄抚了抚额头,“眼下最为棘手的,还是东晟的问题。”
说罢,他将一封密函丢在桌上。
“东晟来信说,愿用一座朝城,换前朝至圣丹修。”
涂山雄抬眸,看向屏风后人影闪烁的倾煦大师:“大师,您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西厥王内心os:怎么都想在我这儿讨东西?
第66章 现实
嵌玉石座屏风后面的倾煦大师顿了半晌, 说:“福安不能给惑启。”
涂山雄的眸子在烛光中转了一转,撑着下颌的手换了一只,这才道:“便是那日破城之后在高台上祭拜励钧被捕的那个福安?他现在在哪儿?”
涂山雄还记得当日大晋都城告破, 万军齐发, 势不可挡。唯独一人遥遥站在高台上, 于万千目光中打理好励钧的尸身,敬了他一杯酒。当时涂山雄便要让身边人将他射下来, 还是倾煦大师阻止了他说,至圣丹修乃是天定,仅此一位, 杀了便违逆天命, 会影响国家气运。
只是此等嚣张之人,如何能留得?他不解。
再后来,他便再也无从打听福安的下落, 以至于这些年来,他几乎要忘记了这个前朝忤逆之人。
没想到,福安竟能在西厥存活至今。
涂山雄见倾煦大师不答,兀自说:“我至今还未弄懂当日大师为何阻拦我杀他。大师明明知道, 西厥定国,大师功不可没。这个前朝逆民知晓大师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必定视大师如寇仇, 以图哪天能一血前朝旧耻。留着他, 养虎为患呐。”
“福安有一子。”倾煦大师开口, 一阵风吹来,长明灯的烛光晃了晃, “这些年来, 我一直没有找到。纵使杀了他, 福安之子也会是祸患。倒不如留着他的命,权当是留下一条线索。
“只是这些年福安一直被羁押在地下城亭牢,与世隔绝,这线索到他这儿怕是断了。纵使他亲儿子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倾煦大师眼眸深沉,语气宛若池底的磬石。
铿锵卓绝,透露出骨子里的深沉。
“福安的儿子?”涂山雄皱眉,“当年僧军屠的十万人里,怎么偏偏将这个小兔崽子落下了?僧军过境寸草不生,纵使能侥幸活下来,怕是也教瘟疫给害死了罢。”
但是他转念一想,此番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他,涂山雄,当年也有一子,病死在僧军赶赴大晋的路途之中,年仅六岁。若不是自己偏爱,非要将他带至身边,幼子也不至于病逝。
光阴流逝,他这些年午夜梦回,何曾不念及幼子?纵使是前不久才失了一位公主,也不及痛失幼子分毫。
若是幼子还活着,也该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倾煦大师眉目凛然:“福安倾其一生炼制了两枚九转玄灵丹,一枚喂给了励钧遗孤,一枚便是要留给其子。他被押至亭牢时老衲看过,玄灵丹已经不在他身边,想必是喂给其子了。服用了玄灵丹,便能逆天改命化险为夷,纵使历经劫难,也不会轻易死去。”
他便是凭借这一点,断定福安之子尚且存活于世的。
“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涂山雄坐累了,倾身站起来,兀自绕于屏风后,道,“孤一直不知,当年为何大师会临阵倒戈,助我成事。若不助我成事,大师便一直是大晋的至圣佛修,万民敬仰。撇开各自身份,励钧的确是个不错的皇帝,跟着他岂不更好?”
屏风后的倾煦大师站着,高大的身影仿佛要嵌入屏风之中。
“天命不可违。”他说。
“大师不说便罢了。”涂山雄露出一丝笑意,“我迟早会知道。”
“至于惑启这封信,”他顿了顿,道,“大师看着办吧。”
-
寿宴一事后,思衿便被主持喊了过去。
跪在主持的静心堂前,思衿转头便见一旁的思湛正满脸同情看着他,憋了一肚子话。
思衿笑了笑,将头瞥了过去。如今他的身子是越发笨重了,跪蒲团竟一时半会跪不下来,必须一只手先撑着地,才能让两只腿全部跪上去。
“主持正在内室抄写经文,一时恐怕不能出来见你,要不你还是先起来吧!”思湛忍不住,上前一步说。
思衿如今这身子,跪上一个时辰还不要累坏了?
“无妨。”思衿说,“当年我惹了事,师兄罚我跪三五个时辰,我都跪下来了。这会儿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算什么?”
左不过有了孩子腰身会累一些,其他不也照旧么?
“主持这会儿把你喊来,估计是想问孩子的事呢。那日主持把脉,便把出了这个孩子,他让我们全寺的人都不要声张。”思湛不停望着内室,悄声地说,“寺里几十年都没出过孩子,我想主持是高兴的。若是这孩子不是城主或者北疆王的,我想他会更高兴。”
不是城主或者北疆王的,那便是太和寺的。主持最喜欢小孩子了,见到肯定要带在身边养的。不是自家的,便不能养了。
思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纵使凌曲不喜欢小孩子,应该也不至于将自己的崽留在太和寺不管不顾吧?
“思湛。堂前喧哗,去书室闭门思过。”内室传来主持的声音。
思湛听了,眉头皱成了八字,不情不愿地去了。
主持推开门。思衿见了,便转了个方向同他行礼:“主持万安。”
“免礼。”主持见他腹部隆起着实不便,便说,“起身坐吧。”
思衿只得扶着椅子爬起来,艰难地入坐了。
“这些日子,可还安好?”主持问。他深知让思衿一个人进宫,着实是太为难他了。只是自己身为太和寺主持,势单力薄,不能在宫中助他,只能祈求他能入宫顺遂。
“劳主持挂念,一切都好。”思衿说。虽说其中发生了一些曲折,可大致结果是好的。至少目前西厥王没有一门心思让他去和亲,北疆王也没有将全副心思花在如何娶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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