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高高兴兴地挑了倚着栏杆的一方座位坐下道:“公子,婢子坐这方可好?”
君扶拉着仲渊面朝着舞台的那方坐下道:“这个位置角度好,正对着舞台,老秦,你们主仆就面对面坐吧。”
秦戈一撩衣袍坐下道:“客随主便,你别挨着我就行。”
萧仲渊在他二人之间坐下,这两人若坐在一起,只怕等下又吵起来,头疼。
玄虎喵的一声跳了下地,开始串门去了。
第39章 再逢长亭
不多时,有人进来伺候,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白衣青纱,眉清目秀,好俊的少年郎。
管事谄媚笑道:“几位贵客可需要青衣小倌儿在一旁伺候?”
那青衣小倌儿想必平素也服侍了不少客人,大都是油腻猥琐之人,哪见过如此神仙般的人物,满眼殷切目光。
白芷笑道:“哎呦,你们看这小倌儿偷笑了,怕是不给打赏都愿意留下来。”
君扶随手扔了锭碎银给管事和那青衣小倌,道:“不用,我们有要事商量,不需要伺候。”那少年郎一步三回头颇为不舍地离开了。
须时正,醉花荫的老鸨先出来油腔滑调地开了个场,然后十几名美貌的舞姬献舞。天临皇朝本就民风开放,这些舞姬更是着装清凉,露着大半截白嫩的手臂和纤腰,舞毕更是穿梭在人群之中,出些诗词小令,若是当场能对上,即刻便献上香吻,或是满饮了一壶酒,引得满场惊呼,气氛热烈。
白芷啧啧感叹道:“天临皇朝的女子毫不扭捏作态,相比之下,那些个青衣小倌反倒更像女子了。”
忽然场内各处的蜡烛被灭,只留了舞台上的一圈光影。一阵如水琴音传来,如水波般层层荡漾开去,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众人仿佛泛舟湖上,眼前就是一派幽美邈远,惝恍迷离的春江月夜。
光影之中垂着红纱的坐撵从半空中坠下,朦胧中勾勒出红纱后那人端坐抚琴的身影,引人无限遐思。君扶在皇后寿辰上见过白长亭,早已听过他的曲子,但如今再听,依然是妙不可言,沉浸其中,果然是天下第一乐师,仙乐长亭。
一曲终了,大厅灯火重新燃起。舞姬上前掀开红纱,但见白长亭款步而出,一袭灰袍红衣,长身玉立,额前一缕长发勾出立体五官,一对魅惑之极的眸子,呈淡淡的琉璃色,下巴承浆下凹,生成一个美人窝。
秦戈赞道:“果然是极美,虽然稍逊于我们仲渊,但另有一番风采,卓而不妖,妖而不俗,上品上品。”
君扶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道:“我说老秦,刚刚那么多美人入不了你的眼,这么个大男人你说是上品……”
秦戈一挥折扇,凤目斜睨:“天下美人何分男女,君不闻,须弥山的诸天神佛都是雌雄一体?这洪荒之初,无极生有极,才分了阴阳。若天地同寿,回归混沌,又何须分阴阳?”
这番话乍一听上去好似有几分道理。“莫非老秦有龙阳之好?”
秦戈笑而不语地盯着君扶半晌,才道:“非也非也,我们修的是无情道,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发乎情,止乎礼。”
白长亭向四周都拱了拱手,眉目间顾盼生辉,端的是风流无俦:“长亭今日以曲会友,高山流水遇知音,感谢各位贵人赏脸捧个人场。”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也是极好听。
白芷瞧的竟有几分呆了:“公子,这长亭少君男生女相,竟长的比女人还美。但美中仍有几分男儿英气。”
秦戈却托手侧头看着仲渊道:“是么,本君还是觉得仲渊美些,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以前不知这词阙之美,如今见到仲渊才能品出这词阙的味道。”
君扶伸手在秦戈眼前晃了晃:“老秦,把你口水收收,你若不是修的无情道,以后真的要让阿渊远离你几分才行。”
未多久,雅间的门被推开,竟是白长亭,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少年,长的和长亭略有几分相似,只是略显几分女气。
那少年眼睛滴溜溜在几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在君扶身旁坐下,嘻嘻笑道:“哥的这几位朋友果然都是神仙般的人物,貌好神好,不过我第一眼还是最喜欢这位哥哥。”
白长亭在秦戈和仲渊之间坐下,道:“长卿别乱说,小王爷可没这雅好,况且小王爷有婚约在身,你别没羞没臊地缠着小王爷。”
那少年略有几分遗憾,道:“是么?这两生欢喜为何非要一阴一阳,人生本就苦短,若还要事事囿于世俗成见,不能遵从本心,有何趣味?”说罢,还拿眼无限哀怨地瞅了瞅君扶。
秦戈立马以手击桌,夸道:“快哉快哉!与吾意甚合!小小年纪,见识非凡啊。天临皇朝如今人文风流,民风开放,听说不少龙阳之事传为美谈佳话,还有男子的十大美人榜,小王爷,是不是?”
君扶懒得理他,转身向着白长亭作揖道:“今日还多谢长亭少君赠帖之谊。”
白长亭微微一笑,道:“小王爷客气了,当日在大殿就答应过小王爷,如今也算是践行了当日之诺。这是幼弟白长卿。打小就嘴贫,小王爷莫和他一般见识就行。”
正说间,忽然十几个人闯了进来,嚷嚷道:“快叫你们什么长亭少君滚出来。”
这声音好熟悉,秦戈稍稍掀开帘子,果然是萧人王和周崇,带着归墟和浮玉山仙门的弟子。
白长亭蹙了蹙眉,摇头叹道:“这些所谓世外仙门的子弟向来缺乏管束,真的是嚣张跋扈惯了。几位稍坐,长亭去去就来,长卿就先托几位照看一下。”
白芷也觉得这少年甚是可爱,掐了掐他粉嘟嘟的脸颊唬道:“下面那十几位仙君可凶了,你怕不怕?”
白长卿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眨巴眨巴了下大眼睛,托着腮帮子,道:“有什么好怕的,不过都是外强中干唬唬人罢了,何况有你们保护我呀。”
君扶忽然凑近白长卿,伸手在他脖颈之处抚过:“小白,你这身上涂了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白长卿却腾地起身出门道:“我得回去了,行之一会儿找不着我会急的。”
萧仲渊白了君扶一眼道:“你不是有婚约在身,竟轻薄这少年?”
君扶捻了捻两根手指:“珍珠玉簪雪的味道。”
萧仲渊神色一凛:“你怀疑他是那晚城西义庄弹奏琵琶曲之人?可惜没来得及施万般法相一探。”
白长亭神色淡然地道:“几位仙君找在下何事?看几位的装束,似是归墟和浮玉山仙门的人。”
周崇仰头哼了一声:“算你还有几分见识。”
萧人王道:“我们来盛京这几天,到处都在传唱十方芳华的曲子,他们都说醉花荫的长亭少君最擅此曲,我们今日就是慕名前来听听的。”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世俗王朝素来不与世外仙门争斗,这些仙门子弟如此无礼,虽有心想护着长亭少君,但也有心无力。君扶欲出手阻止,仲渊却拉住君扶的衣袖,轻声道:“先静观其变。况且,我也想听听长亭弹奏此曲。”
白长亭不卑不亢,笑道:“原来只是这等小事,既然几位仙君有此雅兴,长亭身为乐师,自当乐意弹奏一曲。”
当下让管事临时在舞台前方安排了座椅。侍女将琴案和古琴再次摆上舞台。白长亭调了几个音之后,悠扬琴音缓缓流泻,这十方芳华本就是安神静心之曲,在他手中,更是时而如微风轻佛,波光潋滟;时而如踏入虚空,清明澄彻。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和街头传唱之曲相比,少了靡靡之音,多了份淡然出世。一曲终了,众人皆觉得之前听的曲都是无趣无味,味同嚼蜡。
只是这曲谱每一段仍然和清心音有一些出入,或是音长,或是音高,八分相似,却又不同。
萧人王盯着白长亭,眼神中有杀意凝结:“你这曲谱是从何而来?”
白长亭理了理长袖,道:“一个多月前吧,有人将这曲谱撒遍大街小巷,此曲甚好啊,谱曲之人想必是世外高人,不过几日便在盛京城广为流传,不少诗人名家都做了填词。故而在下才办了这飞花令,共邀大家赏曲。”
周崇在萧人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萧人王忽然欺进白长亭,伸手就欲探他灵脉。
忽然一道灵力破空劈来,那灵力强劲,萧人王不敢硬接,被逼退三尺。但见一个人影从隔壁雅间跃出,挡在了白长亭的身前,却是尧光门的门主范问秋。
范问秋按着腰间所悬佩剑,道:“长亭少君是我的朋友,我已经调查过了,此言属实,就不劳两位贤侄再费心了。”
君扶和萧仲渊不由对视了一眼:这范问秋一向都眼睛长在头顶上,自视甚高,怎么会和艳名正盛的白长亭成了朋友了?
周崇暧昧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长亭少君果然艳名远炽,如今竟然连世外仙门都不能免俗。”
范问秋一张老脸毫无波动,冷冷道:“数月前还曾见过你父周睿山,当时夸你克己恭人,如今看来,未免言过其实。”
“你——”周崇被奚落了一番,正想回嘴,萧人王咳了一声,做了一揖道:“既然范伯父已查过这长亭少君的背景,我和周崇自当相信范伯父。长亭少君,打扰了,我们走。”
第40章 是妖是魔
众人一直欢聚到接近子时,才意犹未尽地离去,白长亭也在门口一一相送。见到君扶等人的身影,白长亭过来将怀中的黑猫递给君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小王爷可是在寻找这黑猫?这猫到处乱窜,我怕惊扰了贵人们,就先关了一会儿,不想竟是小王爷的爱宠,还真是冒犯了。”
那猫十分委屈地跳到君扶怀中,埋着头默不作声。
君扶揪了揪黑猫的耳朵,佯怒道:“还真是养不乖的小畜生,没坏了少君的飞花雅会就好。”说罢,四人便告辞离去。
白长亭回到房间,瞥见窗边悄然站着一个身影,却并不吃惊,不慌不忙地点上烛火:“刚刚多谢范门主为小可解围,方能脱身。”
烛火中映出范问秋的脸,冷冷道:“不用,我也没想到我范问秋有朝一日会袒护一只妖。”
白长亭给房中的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添了吃食,道:“门主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上古琴灵,不过暂居妖身罢了,他日门主为我寻回浮梦琴身,让我琴灵合一,便是我的主人了。”
范问秋侧过脸盯着白长亭阴恻恻道:“还真是承蒙你这上古琴灵抬爱,范某何德何能可以成为浮梦琴的主人?”
白长亭慵懒一笑,好整以暇地开始泡茶:“范门主,我都说过很多遍了,昔日东阳上仙曾为我主,区区青丘狐主一只妖怎配为我主人?对他我不过虚与委蛇罢了。良禽折木而栖,十方芳华的曲谱我都献上了,难道还不能表明我的诚意?门主若还不能完全信任,我们的交易可以就此作罢,我相信六界修仙诸人中想获得浮梦琴之人浩瀚如繁星。”
范问秋已经核对过曲谱,这白长亭献上的曲谱确实和自己门中所藏分毫不差。
茶香袅袅,白长亭唇角的笑意掺和了几分氤氲:“再者,因为门主的心够狠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门主觉得自诩神宗的昆仑墟那班伪道士会帮我完成这‘血魂之阵’么?”
范问秋忽然钳住白长亭的手腕:“你这‘血魂之阵’要在五处法阵中献祭五十五位修士的玲珑心,你可知这事一旦传出,我范问秋必定身败名裂,永堕魔域。”
白长亭斜睨着范问秋,桃花眼中依然笑意盈盈:“这天上掉的馅饼就要砸到门主头上,大事将成,门主怎么犹豫起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总是在所难免。门主将来坐上八大仙门盟主的位置,甚至取代昆仑墟神宗的地位,呼风唤雨之时,谁还会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过去?再说,又会有谁知道?知道的人不是都死了么。”
范问秋心下无数念头转过,这是一场天地间的豪赌,就算赌错了,自己损失的不过是名誉,到时候全推到那狐主身上就行了。
白长亭拿开范问秋的手道:“前面一半的路,我都借狐主的手给你铺好了,范门主不过就是临门一脚。‘血魂之阵’最后一处的阵眼就在巴山明陵之中,召出看守浮梦琴的地龙之魂献上神器,我便可以琴灵合一。”
萧仲渊也提过妖王可能是通过什么献祭法咒在寻找浮梦琴,巴山龙脉之中藏有地龙之魂,这一切都和白长亭所言相验证。
白长亭见他神色已被说动,缓缓将冲泡好的清茶倒入瓷杯中,道:“再过七日便是满月之夜,第四处法阵我已选好了。加上前几日云来客舍浮玉山仙门的两位,被狼妖杀的四位天师,还差三位就齐了。而巴山明陵,妖邪勿近,就有劳范门主了。”
接着将斟满香茶的青玉瓷杯端到范问秋面前,恭敬道:”茶好了,主人,喝茶。”
一声“主人”叫的范问秋心中遐思无限,激荡不已。勉强按捺住心神,范问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道:“你说的对,巴山明陵的事我会去做。”推开窗,趁着夜色匿去了。
白长亭挥掌关了窗,瞬间转了脸色:“来人,焚香,洒扫,茶杯扔了。”
屋中挂着的那只鹦鹉落在地面化成人形,道:“果然一切都在主人的掌握之中。”
白长亭从梳妆匣中拿出一方精致的锦盒打开,里面赫然就是数颗金丹,层层灵力包裹的金丹散发出淡淡的月华光辉。这些所谓八大仙门的子弟修为也不过如此。将锦盒关上,递给那鹦鹉小妖道:“鹦哥,你将这锦盒交给她,这是她应得的。之后你也别回来了,直接让她送你去十方芳华。这里的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君世宁,才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鬼。卿姨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白长亭看着镜中的自己,眸色陡冷,唇边漾起一丝冷笑,各路牛鬼蛇神都粉墨登场了,各怀鬼胎,这场大戏实在是精彩,待潮水退去,定让这些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无处遁形。
皇家演武场
天临皇朝的皇家演武场依巴山山麓而建,东西南面各辟城门一座,四周设有营房,中间是开阔的平地,可容纳十万人同时操练。
北面绵延的巴山山脉是天然的屏障,当年君献临迁都之后就命人将北面的巴山山麓凿了一个巨大的洞穴出来,用以豢养妖兵,历经四代不停扩建,如今这洞穴已颇具规模,可容纳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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