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合一的淳于惜惜牵着君小柠在君世宁身前聚形,眸中的深情一如当年:“世宁,放手吧,放过那些人,也放过自己,别再执迷不悟了。”
君世宁将额头轻轻抵在透明的魂魄上,半晌方才哽咽道:“惜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淳于惜惜急道:“为何不能回头?世宁,我请萧公子将我一魂带出冥海,便是想能最后和你好好告别,告诉你,我会在奈何桥等着你。”
君世宁狠心打开阴阳边界,旋转的气流迅速将淳于惜惜母子的魂魄吸入。
“惜惜,谢谢你回来告诉我这些。只是我已永堕魔域,不入轮回。”
来生只愿你别再遇见我,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
第102章 忘归林佑
君扶和萧仲渊将灵力渡入白长亭体内,集三人之力,趁君世宁不备,将他摄入浮梦琴中。但不过半个时辰,阖目的君世宁猛然睁开了双眼,神识回体,受到魔煞之气反弹的三人均被激的灵海气息不稳,跌落在殿外的庭院中。
东阳的声音隐隐传来:“我受魔气侵染已深,君世宁体内的魔煞之气太烈,我已无法强行将其困在浮梦琴中渡化……”
君世宁踢了殿门飞身出来,目光阴骘:“你们居然算计我,胆子倒是不小!”
萧仲渊努力平缓了下气息,缓缓走到君世宁面前,即便是他努力压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开口却仍旧抖的厉害:“你……就是林佑,我不明白,为…… 什么?”
浮梦琴之所以能赐太虚幻境,便是可窥探入梦之人的记忆,解其之苦,予其所想。虽然只有半个时辰窥其内心记忆,但在那走马灯闪过的记忆画面中,萧仲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孙宫晏。
君世宁的记忆中怎么会有孙宫晏?
篝火之后,孙宫晏回到学堂内院,却见一人立于轩窗旁,本能地警觉道:“谁?”
暗中的人影转过身来,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银色面具覆面,正是林佑。孙宫晏有些惊奇:“林佑?你来了怎么不知会大伙儿一声?”
“村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仙门的人,我想着找你先了解下情况。”
孙宫晏点燃了房内的烛火:“来了两日了,过来谈和的,人妖两族若能和平共处,我觉得也是一桩好事。”
林佑在桌前坐了下来,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只是唇角微弯:“若仙门的人真心和谈,确实是桩好事。我有点渴,烧了茶水么?”
孙宫晏伸手触了触桌面的水壶,倒了盏茶递过去:“若不嫌凉,便可以饮。”
林佑并没有接,拿过茶盏再倒了一杯,迎着孙宫晏手中的茶盏轻轻一碰:“不嫌,那我便先预祝这桩好事能谈成,明早去拜会下仙门中人。”
孙宫晏未疑有他,直接喝了下去:“甚好,忘归本就是你一手所建,由你去和谈自是最好不过。这次若能谈成,萧仲渊可是功不可没,我创同归学堂之意,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忽然一阵头晕,陷入天旋地转当中。
林佑将送至唇边的茶盏忽然狠狠扔了,落地的茶盏被摔了个粉碎。“哐啷——”的声音之后是林佑愤恨的声音:“萧仲渊,你不过才见他短短数面,就如此念他的好了?”
秦戈的话陡然在耳边响起:你们真的如此信任于他,对他就真的毫无防范?
孙宫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望着林佑:“你,你……下药了,为什……?”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林佑抱住昏过去的孙宫晏,低声道:“为什么?因为你们蠢,他不过就是给你们画了一个饼,你们就都巴巴地想要离开忘归?当初是谁收容你们的,你们都忘了么?”
此时一个人影入了房间:“他果然对你毫无防范。”
林佑将他置于床上,伸手划过孙宫晏的脸庞:“忘归乃我一手所建,别说是孙宫晏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只会感激我,不会有丝毫怀疑我会对他们做什么。”
黑影轻笑了一声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不知是何感受呢?”
林佑叹了口气:“忘归毕竟耗费了我不少心血,如今我竟要亲手将其毁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黑影道:“你当时的本意是让这些和你有着同样境遇的人不再遭受世俗的歧视,如今仙门的人已经知道此处,与其让他们日后遭受白眼指责而痛苦,不如带着这么多年的幸福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就算现在仙门的人勉强接受了他们,谁能保证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以后,他们始终待他们如一呢?
他们固然会感激你当年的庇护之恩,但未来他们更会感激萧仲渊予他们自由之情。你辛辛苦苦创造的这一切最后被萧仲渊拿走,你甘心么?
萧仲渊同样也是有妖族的血统,为何他就能获得众人的崇敬和尊重?不过是因为他神宗昆仑墟的身份罢了,他的身上早已无半分妖族特征了。而你却要隐藏你的蹼足,在这幅面具的伪装之下,曲意逢迎……”
“别再说了!”林佑蛮横地打断了黑影的话,声音里浸染着痛苦之色。
不再犹疑,林佑伸出手,一片古朴镜子碎片的虚影出现,孙宫晏的一缕魂魄被抽取了出来,黑色的煞气包裹着这缕魂魄,斩成两段。林佑将炼制后的半缕残魂重新打入孙宫晏体内,另外半缕残魂在他手中漂浮着。
“他的修为太高,无法用蛊虫控制,只能直接用邪武炼制。”
“既然如此,为以防意外……”黑影伸出了手:“母符给我吧。”
林佑盯着黑影看了半晌:“我真是不理解你这么做的动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但仍旧依言将母符打入了黑影的体内,一抹鲜红的红月印记在掌心浮现。
“哈哈,王爷也是好奇心颇重啊。这件事自是对我也有好处,世情薄,人情恶,一切皆为贪欲,我不过是早些看清了这世俗真相罢了。你点燃金茗之后尽快离开,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不再多说,房门一开,黑影迅捷无比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林佑缓缓摘下了覆在面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了面具后的那张面孔:君世宁。
萧仲渊万万没有料到,君世宁和林佑竟然会是同一人,也难怪当日他会不赞成仙门诸人前往忘归。
君世宁脱下左手一直戴着的金丝手套,但见四指粘连,这是他终身不能炼化的妖族特征。背负着耻辱的枷锁,苟活在自卑的阴影中。
“你都看见了?正好,我也一直想着该在怎样的场合下以林佑的身份与你相见。当年你和你的母亲流离失所,辗转至浔州城,被我偶然遇见。
我见你身上碧鳞难掩,便知你的艰难。再听完你的遭遇,和我如此相像,所以我出手救你,带你们回了忘归。
忘归是我封肃远候之后所建,我的本意是可怜这些与我一样,一出生便因着无法消除的妖族特征而被歧视的妖人,为他们建立一个庇护之所。在这里,我也能寻求到内心的安宁,我也曾视他们为我的族人。”
族人?萧仲渊感到齿冷:“既然是你的族人,你为何能下如此狠心亲手毁去了他?”
“那都是因为你,萧仲渊!”君世宁的面孔猛地痛苦狰狞起来:“济世情怀,扶危仗义,你以为你是谁,救苦救难的菩萨?他们本来好好地生活在这片净土上,是你非要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们不是你,可以消除身上的妖族特征,可以是神宗昆仑墟的仙君,下山便自带光环,受万人景仰。你可知道我走到如今的位置上,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牺牲了多少人么?凭什么幼时同样境遇,如今却天壤之别?”
他的声音愈发癫狂:“我曾经以为你会和我一样,我们都是有妖族血统,生来就被这个世间所歧视,所抛弃。同病相怜,便能感我所感,知我所想,结果你偏偏要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臭仙门一样,天天喊着扶危苍生,听着就烦!要修仙就好好修仙不行么?”
君世宁此时如同怨妇一般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抱怨着,萧仲渊半敛了目,即便如今知道了忘归血案的真相又如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到头来,因着这份嫉恨,竟是让林佑动了这把刀。
“所以我在广阳县妖毒被提前催发,也是你所为?”
君世宁盯着萧仲渊一会儿,半晌冷笑道:“算是吧,我要看看你妖毒发作之后,满身碧鳞,这些曾受过你恩惠的人是否还会敬你爱你。你在广阳县所遭受的一切,还当真精彩。萧仲渊,当他们骂你是妖怪的时候,你就半分不恨么?”
当日被围观嘲笑谩骂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萧仲渊的头有点疼,当真半分不怨么?
但脑海中随之想起及时赶来的君扶,瓢泼大雨中给与他温暖的力量,于不知不觉中治愈了这份伤痛。
萧仲渊迎着君世宁的审视的目光,沉沉道:“君世宁,是你一直以来都太以恶意揣测人心,才会对你得到过的善意和温暖视而不见,你的父亲也接纳过你,你的夫人也曾深爱过你,可你因为自己的恶意揣测选择了视而不见,堕入魔道,毁去了自己的幸福。你为了在我身上证明你是对的,又再次偏执的毁去你亲手所建的忘归,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么?”
“你别提她!”如同芒刺插入最柔软的腹部,君世宁面上现出痛苦之色,但转瞬唇角溢出一丝嘲讽之色,隐忍着没有说全:“反倒是我觉得你太高估人性了,世情险恶,人心凉薄,萧仲渊,本王请你可要记住今天说的这番话,日后不会后悔!”
“我们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记忆中的那个黑影是谁?”即便是浮梦幻境之中,他竟然也看不到那黑影的面目。
“萧仲渊,你将惜惜母子的人魂带回来,让她们三魂合一,得以入轮回转世,本王很感激你,从此,你也不再欠我。至于这个黑影是谁……”君世宁的面上浮现一层诡异而满足的笑容:“这是一个你无论如何都未曾怀疑过的人……”
话至一半,半空中一个身影迅猛无比地扑向君世宁,寒光骤闪,竟然是孙宫晏。
君世宁移形换影,躲过孙宫晏的袭击,皱了皱眉:“你主子呢,脑子有病吧,也不看看对谁出手。”却也不做过多纠缠,身形已然远去。
“萧仲渊,今日之事本王不和你计较,不久我们便会再次相见。”
但孙宫晏竟不依不饶追了出去。
“孙宫晏,追!”萧仲渊意欲追上去,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紫衣长发,双目乌黑灵动,却是虞渊门白芷。
“萧公子,你赶紧回去劝劝我们门主吧,他,他,他……”连说了三个他,气喘的厉害,话没说全,眼眶儿先自红了。
萧仲渊见她神色有异,顿住了脚步:“白芷姑娘,你先别急,秦戈他怎么了?”
白芷抹了下眼睛,哽咽道:“门主不知怎么了,无端端地突然说将虞渊门主之位传与我,日后要多顾着自己些,别轻信人,那语气就和交代后事一般。”
萧仲渊:“……”
萧仲渊知道自己的拒绝必定伤了秦戈,但依着他不要脸的性子,也不至于想不开要自杀吧?
白长亭自然知道此秦戈非彼秦戈,想必这尊神是要扔了这凡胎回复真身了。只是心中惦记着青丘的局势,当下顺势道:“既然如此,萧公子,那我们先返回青丘吧。”
萧仲渊还是担心秦戈不会真的去寻了短见吧,当下也顾不上孙宫晏之事了,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回去。君扶,你呢?天临皇不日就驾临浔州城,你是否要见上你父皇一面?君世宁必不敢伤你。”
有消息说圣驾已经驻扎在距离浔州城三十里之地了,但不知是何原因,君无极竟拖着时日暂未进城。君扶本想留下去探究下原因,但又不愿意萧仲渊独自返回青丘,想了会儿终道:“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我先和你们一起回去吧。”
第103章 秦戈之死
君世宁一回府,便大张旗鼓地为淳于惜惜母子的肉身操办丧仪,七日之内浔州城禁止一切婚娶和娱乐活动,全城臣民都要为之服丧戴孝,举城哀悼。
城中所有大小寺庙都要超度念经,敲钟三万声,以为亡魂求取来世福祉。是以每日里大小钟声不绝,响彻整个浔州城。
大殓之后,君世宁几乎日日守在灵前,本来历朝以来,素无丈夫为妻子守丧的礼数和制度,君世宁此举算是为淳于惜惜备极了哀荣。
这两日一直候在殿外如热锅上蚂蚁的浔州郡守终于得见君世宁,小心翼翼禀报道:“王爷,圣驾两日前便已抵达浔州城外三十里处扎营,王爷是否要派人前去迎接?”
“别停,继续念。”君世宁嘱咐着诵经超度的一班僧人,方才抬头道:“嗯,自是要去迎接,总不能将皇帝晾在城外。一应接驾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得到圣谕之后下官就开始准备,都妥当了。”
“你办事我向来都放心。只是如今本王服丧期间,不便亲自前去,你既是一城父母官,就代本王去迎圣驾入城。”
郡守怔了一会儿,方道:“王爷,下官身份卑微,是否不妥?”
君世宁翻了个白眼,冷冷道:“那要不要将老南林王从病榻上拖起来去给你撑个脸面?”
郡守吓得几乎要跪下:“王爷说妥当便是妥当的,下官即可去办。”
待这郡守退下之后,君世宁揉了揉眉心:“何禄,着人去通知仙门,原定的计划晚几天,十八日卯时五刻动手。”
“王爷,这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七天,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君世宁怒道:“晚个几天,又不会死人,等不了他们有本事自己单挑啊,就不用等本王了!”
君世宁现在就如一个炸药桶,极易暴怒,何禄赶紧应道:“是,属下这就去通知。”
与此同时,浔州城三十里外的王帐,君无极正好整以暇地修剪着盆中盛开的芙蓉花枝,郝公公在一旁伺候着。
“圣上,您都来了两日了,这南林王居然还未出来恭迎圣驾,实在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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