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叫旁人看来,虽是皇帝皇后,但却跟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伉俪情深,宠爱自己的妻子。
毕竟此刻还有旁人在,皇后又不是那样不顾大体的人,也只能忍下自己马上就想将陈景帝扫地出门的欲望,“心平气和”的继续和皇帝论事。
“依皇后看,哪位更合适?”
陈景帝起身整理画卷,又叫宫人奉上了下一批。
乌台算不上什么大国,但乌台可汗倒是秉承着祖制,对泯朝一片忠心耿耿,好生饲养,也算是皮不错的狼。
更何况除去南蛮北荒,乌台也算是有代表性且有意义的一个了。
何况,和亲不过是增添两国友谊,思前想后,都没有什么顾虑。
皇后素手轻轻翻阅着下一批画像,却陡然看到一张熟悉令她厌恶的面孔。
墨穗。
这倒是让皇后不禁发笑,露白公主啊,陈景帝最宠爱的一个女儿,从小的吃穿用度比肩嫡公主不说,骄纵无礼,却还仗着背后有皇帝给她撑腰,几乎每月必有那么几次要来凤仪宫给她找不快。
庆儿是嫡公主,分量自然不同,何况乌台也比不上。
结果陈景帝既然忍心将自己千娇万宠公主放到和亲一列,真是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所幸如此,倒不如推波助澜,还她几分清净。
皇后端起那杯茶,像是怜悯般的喝了一口“陛下器重乌台,想要进一步为之所用,那我朝就必须拿出些诚意来,若依臣妾而言,这些宗室女是配不上的。”
皇后在东宫和皇宫之间沉浮这么多,本身就不是那些小家子气的女人可以比得上的。
她就是有十足的把握,陈景帝若是同一公主和亲,必然是墨穗。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早了,皇后歇着吧。”
陈景帝犹豫的神情,皇后已经赢了。
至于下一场好戏开始,是在秋猎。
秋猎一事非同寻常,不说是礼部,就是兵部前前后后都派了不少人手。
虽然是秋猎但也不能真的像平常狩猎一般放任帝王驰骋,若是有杂草丛生,不宜纵马的地方,早早的就被人围了起来,有些地方路是坎坷,也会有人提前去探查,总归皇帝的性命可不是开玩笑。
至于做了这么多,才能总算为处一个适宜秋猎的地方,并且能保证帝王的安全。
十天之后,便是正式秋猎。
声势浩大,随行人数众多,王公大臣,皇子皇孙,自然少不掉侍御。
这么好的机会,陈景帝怎么能不让他的好爱妃出来露露面。
严格来算,这也确实是傅含雨以第一次以项惠妃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说先斩后奏这个词用在帝王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理,但也无法否认,陈景帝此举确确实实就是先斩后奏。
不光不走礼部的流程,初一十五竟然还能公然留在她那儿,把皇后放在哪儿,把规章制度又放在哪儿。
最终多少个上谏的折子都被批了回来,就算是在看不过眼,也没有谁能明面上去抗议。
而项惠妃,只知道自己打扮的花枝娇俏,不知自己犯了忌讳。
借着今日秋猎出现在众人面前,然是已付清姿隽逸,祸水红颜的样子。
让人无法否认,她确实生的很漂亮,但也仅仅止步于漂亮。
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舞文弄墨又个个不会,只知道这家的胭脂那家的金钗价格不凡,能配得上她的身份。
这样一来,多少让她身上的胭脂俗粉气和美貌碰撞,难以让人接受。
这位项惠妃仅仅是在出场时博了眼球,不过半柱香,又变得冷淡。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可是一点错都没有。
任箫吟别开自己的目光,看到她就像看见竹南妃一样,膈应的慌。
秋猎的猎场上早就站满了人,皇帝皇后端坐在瞭望台上,其余一众皇子大臣站在下首。
任箫吟实在想不明白他一个文官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自然是礼制如此,虽然大部分都是武官武将,还是有小一批官职靠前的文官陪同。
无非就是将皇帝的一切衣食住行安排好,什么事都准备好,不让皇帝多费心罢了。
毕竟也没有几个文官会不自量力的去赛马场上和自己的死对头较量。
他们只管留在营地安排事宜就好。
但无论多少次,任箫吟永远是事情最多的那一个。
因此他不明,文官到底是来干嘛的?
殿后?
大约吧。
任箫吟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了,哪怕他能挥刀骑马,都不至于如此。
现在他该担心的,应该是另一个问题。
御史的官职虽然不高,但要是稍微动两下手脚,混个秋猎应该不难。
任箫吟虽然惋惜,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个薄取圣心的好办法。
他转看向陈景帝身边的人。
大皇子没心情,但形势还是要过的,二皇子就不一样,还未开场就已经跃跃欲试,等着在猎场上大展身手,拉弓搭弦早就准备好了。
再往边上,就是三皇子和秋瑾公主一干人员。
虽然真正骑马上场的没几个,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换了便装,也算是应个景。
至于——
顾停玄。
太傅大人受陈景帝“爱妃初来乍到,对一切事物都还不熟悉,别人朕不放心,还是你去最为稳妥”的旨意,提前两三天就领着人把猎场全都走了一遍。
有荆棘的地方斩了,有坑洞的地方填了,有悬崖的地方落些警示,甚至连秋猎的动物他都仔细检查过。
对于太傅大人来说,陛下可谓是大恶人。
什么好爱妃,真是胡扯!
或许是因为这桩事埋下的因,太傅大人到现在面上还没有几丝愉悦,沉着脸,“没事儿别上来找死”的气势连带着他身边的武官都正襟而立。
“大人,时辰到了。”
忽而有一人同他小声来报信,任箫吟点点头,招呼边上的侍卫上去禀报陛下。
一直传到江公公口中,陈景帝才算是真正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少人注意到这里的动作,窃窃的交谈声都停下来,等待着帝王开幕。
陈景帝也换下了平日里束手束脚的龙袍,腰上也卸下了繁重的玉带钩,挂上了弓箭。
等到陈景帝准备好一切将箭搭在弓上的时候,不远处就有人放出早就准备好的鹰,将他的爪子上绑着的束缚带解开,让他放肆的飞向长空。
只一刹那,鹰飞,箭离弦,那只箭甚至要超过鹰飞的速度,一下子击穿它的翅膀,在空中绽开了一朵血花,一声长鸣,落到了地上。
一见此景,众人连忙跪地高呼:
“陛下圣明,纵逐长空,天下尽囊。”
像老鹰一样,飞逐长空,天下大势尽在手中。
只是临近开场,那只老鹰脚上受了伤,眼下也不是出问题的时候,便都没有人去禀报说明,就这么拿着一只有问题的老鹰装模作样地完成了这一箭。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代表陈景帝真的没这个能力。
帝王的第一箭已经射出,那些人也就再没了什么限制,特别是二皇子第一个纵马出去,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先一步扎入了丛林之中。
紧接着就是动物的哀嚎声。
二皇子都这样了,余下的那些王公大臣也在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全都跑马入林,好不畅快。
反倒是本来首当其冲顾停玄,偏要慢悠悠的,等到所有人都差不多走光之后才骑着自己的马像是散步一样进了树林。
真不知道他是去看戏的,还是去打猎的。
剩下的人,也就是陪着皇后和余下一群皇氏宗亲举宴欢庆了。
又或者营帐就在此处不远,也没人会无趣到,连这样的事都要阻拦。
这群人要到日暮之前才能回来,任箫吟现在还不着急。
三皇子那边想必不需要他把话说的太明显,只需点到即止,不然到时候效果不明了,可就难办了。
他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向皇后报备一声,便起身离开了瞭望台。
尚书大人要走,谁也拦不了。
只因,他是去等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才疏学浅,秋猎这个东西真难搞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么久不更,谁知道房子装修,我差点床都没得睡……
以后更新会有迟缓,抱歉!
劫不复
“大人,杜御史求见 。”
任箫吟手上动作不停,对门口的侍卫道:“还不快请杜御史进来。”
不一会儿就是门帘掀起放下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正是杜御史。
任箫吟噙着一抹浅笑转过头去看他,示意他坐过来。
杜御史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以前娇妻在怀女儿在侧,哪怕是官场上有多么不顺意,回家之后也能一扫而空。
可谁料他坎坷的仕途远不止如此,官人伪善,君王昏庸,叫他抱着一腔忠勇考取功名,怎么能是这样的结果?
“大人……”
他欲倾诉,却被任箫吟抬手拦下。
杜御史这才看见他面前放着两盏还冒着热气的清茶,那青泡开来的茶香拿捏的恰到好处,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一样。
杜御史挪步走过去,接过任箫吟递过来的茶,拿在手中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任箫吟像是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的是一个即将谋逆的臣子一样,处之泰然的捧起清茶浅酌一口,像是聊家常般同他道:“杜大人应该很爱杜小姐吧。”
提起女儿,杜御史心底的那一点柔软又不经被触碰,可马上就被满满的愧疚包裹。
“是。”
他的声音又轻又小,明明陈述的是事实但又让人难以相信得坚定。
“那么杜大人应该也明白,谋逆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任箫吟把茶碗捧在手上,又一次充当了暖炉的工作。
闻他此言,杜御史在也没办法将自己的想法藏起,他像是有些激动,连带着多日憔悴的神色,似乎都染上了两三点活力。
“大人,不必下官明说,您应该也知道陛下他实在不适合帝位!生母不详就罢,上位残杀手足,仁,明,哪一个和他沾得上边,就连铆王……”
他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任箫吟只是充当着倾听者看着他,那一双澄澈的眸子仿佛在问他“然后呢?铆王如何?”
泯朝上下人尽皆知,铆王寡不敌众,战死沙场,铆王妃悲痛欲绝,当晚自缢随同铆王而去。
这一切不过是陈景帝口中,富丽堂皇的“事实”罢了。
杜御史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这里不比别处,是皇帝的猎场,戒备比别处更森严,皇帝的眼线也比别处多上一倍。
他已经孤注一掷,没什么好在留恋担忧的,左右结局都是个死,但任箫吟不一样,他撑着朝中的半边天,无论如何自己于公于私都不能牵扯到他。
杜御史重新瘫坐回榻上,就着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为自己顺心。
任箫吟也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茶温度仅仅在一瞬间就消失,一边重新温茶,一边向煤炉添上了几块炭。
“ 既然如此,杜大人又是缘何来见本官呢?”
任箫吟算是明白为什么顾停玄慢悠悠的进去了。
以防万一,有所疏漏。
原本之前杜御史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甚至是没有一点惧怕和犹豫,却在问到这个话题时欲言又止。
任箫吟拢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心下叹息一入寒老毛病就犯了。
杜御史虽然经常容易被他人的建议左右自己的定论,但如果是斩钉截铁的大事,他就算是当场落了脑袋,也不会迟疑。
现在又向他欲言又止,那么多多少少牵扯到他私人的问题了。
任箫吟也不开口询问,只等着他自己说。
终于还是杜御史耐不住,满脸急切地对他说道:“下官可否……拜托尚书大人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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