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雪地上的喻白洲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袍子,发用同色的布条系着,面容白净,像是开在草地上的小白花,牲畜无害的。
女人在人走到跟前的时候,视线就凝在了喻白洲的身上,移不开了。
“周家,我们是周家人。”
夙钰低头扣着手指,想将对方的一双眼给挖了。
“我并不认识什么周家。”喻白洲低头冲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况且,我的房子在巷子最里面,你们就算求救又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们从周家逃出来慌不择路,这大晚上的巷子里就看见你们家亮着灯,这才……这才敲门的。”
女人跪在地上抽泣着,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喻白洲的脚踝,“公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们?我们孤儿寡母的从周家……逃出来……就想让人醒醒好,帮帮我们……”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喻白洲看不见,被女人冷不丁抓住脚踝,冰冷的手接触到肌肤,让他混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蹙紧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脚从女人的手中□□,“夫人,今天白天我在大街上听见了一个事情。”
喻白洲慢慢向后退,“我听说,周家一门于昨夜全部丧命无一生还,那么,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我们为什么活着?”女人扬起头,嘴角开裂出一个诡异的笑脸,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因为,活着来要你身上的阴气啊。”
小六子惊呼出声,“洲洲!小心!”
“夙钰!”喻白洲向后猛地退了一步,闭上眼大喊出声。
于此同时,立在一旁的夙钰迈步挡在喻白洲身前,在女人扑上前来的同时,伸手捏住了女人的脖子。
院门外昏黄的灯摇晃着,夙钰带笑的一双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的红,那纤细的手指几乎是刹那之间就掰折了女人脖颈。
“给我,把阴气给我!”身体已坏,恶鬼只能从女人的身体里逃出来。
他知道夙钰厉害,第一时间化成一道极快的黑影朝着喻白洲扑了过去,而夙钰一低头,就发现一只小鬼缠住了他的腿。
喻白洲看见冲他而来的一张鬼脸七窍流血,面容泛着青黑色,狰狞恐怖。
他面色陡然煞白,跌倒在此。
“真香。”恶鬼贪婪的吸了一口被自己勾出来的阴气,“别跑,你是我的,所有的阴气都是我的!”
小六子道行不高,冲上前后被恶鬼一个巴掌给掀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滚开。”
小六子被掀翻在地,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喻白洲急道:“洲洲!快跑!”
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敛藏在体内的恐惧再一次袭上来。
眼前阵阵泛黑,喻白洲摇了摇头,将自己从恐惧之中□□。
他不能倒……
喻白洲撑着手臂起身,却被恶鬼一把掐住脖子,按在了地面上,“瞧瞧,多么好的一个天然的盛放阴气的容器。”
恶鬼看着手下挣扎着的身子,笑出声,“别害怕,等我吃了你,化了厉,你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
周家这小鬼目睹了一家惨案,死时怨气极重。恶鬼留了他的魂魄,就是为了等现在。
夙钰将手里魂魄捏碎,一脸嫌弃的用手指抹掉滴落在脸上的血。
受金环限制,他竟是被这小鬼缠了一会。
金环自动转嫁伤害,脖子突然而来的窒息感让夙钰回过头看向喻白洲,一双眸子落在恶鬼身上已经染了杀意。
拢在袖中的金环似乎是察觉出了夙钰心头杀意,震动起来。
夙钰没去管,他迈步折回,正欲出手,却是看见躺在地上的喻白洲先他一步,伸手掐住了恶鬼的脖子。
符纸上的灵力像是枷锁一般的缠绕上鬼的脖子,随着喻白洲手中力道加重,鬼的身形‘砰‘的一声消散在院子里。
一切归于平静,喻白洲大口喘了一口气,将手抽回,“鬼是……消失……消失了是吗?”
“是。”夙钰站定在喻白洲跟前,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将手递给了他,“地上凉。”
温柔的嗓音,让喻白洲鼻子一瞬间有些酸,就像是将死之人,看见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攥着。
他握着夙钰的手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夙钰怀里,“呜呜呜,那张脸七窍流血,青面獠牙,太吓人了,要做噩梦了。”
温热的身体撞进怀里的那一刻让夙钰一怔。
他听着耳边哭声,低头将人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在他的脊背上拍了拍,“没事,别怕,我在。”
夙钰怕吓着他,将刚刚混身上下的肃杀的劲都收了起来。
他伸手将他掉落的金豆子抹掉,“主人做的很好,下次遇见就像刚刚那样出手。”
冰冷的指尖擦过肌肤,喻白洲才想起来自己手里抱着的也是个鬼,他忙退出来与人拉开距离。
夙钰怀中一空,他微微蜷缩起沁冷的指尖,看向喻白洲,“主人,用完就跑?”
喻白洲心头一跳, “不……不是!我……我刚刚……只是有些害怕。”
看着两个人不对劲,小六子凑上前,打圆场,“洲洲,你刚刚真厉害!”
喻白洲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过那鬼是个分/身,真的跑了。”
“他跑不了。”大门处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喻白洲顺着声音豁然回头,面上扬了灿烂的笑,“叔!”
喻白洲快跑了过去,“呜呜呜,叔,你可算回来了。”
夙钰看着喻白洲比见到自己还高兴百倍的笑脸,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时候,他的地位竟然还不如一只老鬼。
老鬼朝着夙钰看了一眼,视线就落在喻白洲身上,“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
喻白洲擦了擦红了的眼睛,委屈巴巴的开口,“忍不住……”
“你刚刚那一招缚魂印虽然威力不大,但伤了他的□□。”老鬼走到刚刚恶鬼消失的地方,辨别了一番气息,“我追来之前与他交了手,他本体受了伤,现在□□又被杀死,对他来说已经是重创,他跑不了多远。”
喻白洲看向老鬼,“叔,我听小六子说他之前伤了你,那鬼到底是什么来头?道行难不成比鬼叔你还要高吗?”
“他此前被镇压在乱葬岗,几天前你去迁坟,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得以逃脱。那地方阴气足,兴许是得了点机缘,又加上出来之后杀了周家一家老少,让他道行不浅。”
鬼叔看了一眼头上红月,意有所指的将视线落在夙钰身上,“邪门歪道终不成气候。”
“这一次索性阻止的早,若是让他继续霍乱沧城,白帝城的人迟早会知道。”
白帝城。
夙钰冷哼了一声。
老鬼:“他就是你新收的鬼?”
喻白洲将夙钰拉到跟前介绍出声,“叔,他叫夙钰。”
“新鬼?”老鬼背着手背,将面前长得极美的男人看了一眼,“刚刚阁下一招制敌,手法娴熟果决,可是漂亮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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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签
“若无半点手段,又岂能在乱葬岗呆的下去?”夙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笑看着老鬼,“乱葬岗,您比我更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乱葬岗弱肉强食,在那死的上至皇亲下至乞丐什么人都有。人死成鬼,想要继续留存在这个世间,靠的是实力。
对于夙钰说的这一点,老鬼不置可否。
但按照大多数的鬼而言,如他这般矜贵的公子,在死后大多选择入轮回,择一户好人家,不会选择留在这里,过朝不保夕的日子。除非此人对这人世间还有极强的眷恋。
老鬼想到此走进夙钰,问出声,“你因何而死?”
夙钰看着近在咫尺的老鬼笑道:“自杀。”
喻白洲瞪大了眼睛。
在天道眼中,自杀是背弃自身一个不敬神的做法,这一类人会在死后被剥夺入轮回资格的。
他此生也算是见过不少鬼,而自杀者,是会连鬼都看不起的存在。
如果喻白洲没有救下他,夙钰面临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与鬼厮杀,成为人上人。
留在他身边,倒是成了上佳之选。
这样一来,夙钰当初为何要缠着自己的动机似乎变得明晰起来了。
可为何他却是觉得,不止如此呢?
喻白洲虽然很想知道夙钰都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想过要揭别人伤疤。
喻白洲看了鬼叔一眼,凑上前将两个人拉开,“叔!别问了,他没想害我。”
老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喻白洲,“洲洲,你们才相处几天,你就开始帮他说话。”
“叔!”喻白洲上前拉住老鬼的胳膊,“我们两个人结了契,命魂连在了一起,他若骗我,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犯不上的。”
喻白洲抬手指着院子里的棺材,“况且你看,包子今天是他替我卖的,你的尸骨也是他给你背出来的。”
“你……”
老鬼正想再说什么,人就被夙钰拉到了身后,“他是我的主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
老鬼背着手上前,一时间剑拔弩张。
“行了!”喻白洲赶忙拉着老鬼走到一旁,岔开话题,“叔,你看我把你的骨头给带出来了,刚刚我们还给你挑了个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老鬼十分不信喻白洲这个半吊子天师。
“是夙钰提的地方,我测了一番吉凶。”喻白洲从兜里将铜钱翻出来,喜滋滋的冲着老鬼炫耀出声,“上上签。”
小六子哇了一声,“洲洲,在哪?”
喻白洲:“万骷山。”
老鬼眯起了一双眼睛,“哪?”
“叔你是耳朵背了吗?”喻白洲大声的又重复了一遍,“在万骷山!”
老鬼:“谁说的?”
喻白洲指着夙钰,“他。”
老鬼腿当即一软,喻白洲正要伸手去扶却被夙钰抢先一步,将人扶起。
夙钰看着老鬼的脸色,轻笑出声,“这还没过年,您不用行这么大礼。”
老鬼豁然抬头看向夙钰,脸色有些难看。
万骷山是修罗夜鬼城大军的埋骨之地,鬼将仓山的老巢!几年前一次巧合让他无意之间知道此地在数百年前已经被鬼王化为私地,用来供养自己的军队。
别说新鬼,就连新王都不知道此处!
而知道的,怕不是只有他们鬼界那个已经消失了百年未见的王。
亏的刚刚竟然还跟对方争得面红耳赤,没杀了他,大概是看了喻白洲的面子。
喻白洲不知道鬼叔心里此时已经天人交战了一番,他一脸焦急的问出声,“叔!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上的伤复发?”
夙钰警告出声,“或许是太激动?”
喻白洲:“叔?”
森冷的视线落在脊背上,老鬼老腿一抖,“是……是太激动了。”
“别激动别激动。”喻白洲长舒了一口气,“我答应帮叔迁坟,就一定会选一个好地方的。”
喻白洲仰头看向夙钰,“那地方在哪?要不我们这两天就帮叔牵过去吧。”
夙钰走上前,“这件事主人放心交给我。”
喻白洲蹙眉,“你自己吗?”
夙钰看了老鬼一眼,老鬼接收到眼神走上前将喻白洲按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沧城的鬼还没有解决,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哪都不用去。”
小六子怯生生的小声询问出声,“叔,既然此地这么好,那我能不能把坟一起……”
小六子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老鬼给一把捂住,“他瞎说,瞎说。”
进了万骷山便为鬼王之臣,当那地方当真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老鬼拉着小六子的胳膊就将人朝着外面拉,“洲洲,那鬼受了重伤,我怕他跑了,我带小六子就先走一步。”
“你们……?”喻白洲话还没说完,老鬼就带着小六子消失在眼前。
喻白洲:“奇怪,刚刚明明说不着急的。”
夙钰:“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喻白洲迈步朝着屋子里走,“我们又不是要再一起一天,回头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就再告诉我吧。”
*
一顿饭吃完,夙钰给人倒了水泡澡,他站在厨房收拾东西,听见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夙钰,开门。”
屋子里传来喻白洲的声音,夙钰朝着热气腾腾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将湿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阿婆。
夙钰一眼就认出来,这个阿婆就是那天收留小傻子的人。
他看着阿婆脸上的死气,耐着性子问出声,“有事?”
阿婆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小伙子,以为自己找错了门,“这是小洲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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