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出乎预料。只要维持在这个距离,别太抗拒。无论魏谌说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宋铭勋不止一次想要俯身闻闻他,但都及时刹住,“只要生物数据采集得够多,再逐一观察。我很快就能让这支腺体药剂问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魏谌故意出声提醒,“我和你从来不是同一阵线。向我透露内部消息,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他放低上身,一把抓住他支托住杯底的手——边上有人倒抽一口气,呼吸困难地往前迈了半步。有咬紧后槽牙的咯吱声。魏谌立马眼神制止,只听宋铭勋继续道,“我们之间错过太多了。只要你感兴趣,我怎么能不对你坦诚?”
“宋铭勋。”
“怎么?”
“没必要这么假惺惺的,不是吗?”他藐视般眯起眼睛。在虹膜的反光里映出一种拒人于千里的冷峻,“你以前是怎么对待我的,忘了?现在是想我为你一一举例吗?”
宋铭勋的呼吸骤然变得短促。他瞳孔颤动,嘴唇不可抑制地抿了好几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魏谌,我不想那样……”
“既然你有点自知之明,何必要用魏锦明来威胁我?答案,我想你自己明白。”他用力扭过受制的手腕,“还有,你弄痛我了。”
“抱歉。”他慌忙放开手,“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见自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争取到,他态度又软和下去,“我只是想靠你近一点……”
他或许如愿得到了魏谌的一个眼神。是那种既没有推开任何人,也没有抗拒与憎恶任何人,但也没有青睐于他的眼神。宋铭勋非常清楚,在那始终注视着他的十几年里,他对这样的眼神再了解不过。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还价的余地了。
“如果你只是想靠我近一点。为什么要对我的人出手?”魏谌平静地问,“他是你这么针对的第一个。”
“因为你喜欢。”他手撑在桌子边缘,感觉咽进喉咙的每一口都是酸涩,“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对你一心一意的人,你却满不在乎地选了他。我不相信这只是出于好玩。”
话音刚落,鸭舌帽下那对警觉的灰眼睛在仓促间眨了眨,惊喜万分地望了过来。魏谌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身边人的嘴唇。即使这是非常不经意的接触,宋铭勋还是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对,我确实喜欢。有什么问题吗?”魏谌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是说,Alpha的好胜心又在作祟?”
“也许是。”他接过红酒猛灌进喉头,深呼吸道,“魏谌,他是个危险分子,这样的身份对你来说极具诱惑。如果你没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抛弃他。那就意味着——你喜欢他。”他含住最后一口酒液,闭着眼睛咽了下去,“你把我都不曾得到的东西给了他。”
“喜欢与否,不是你有资格与我谈论的。”魏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在地耸耸肩。语气也随之变了味,“闭上你的嘴,让我安静地看完这场比赛。要不然就滚出去。”
-
一场毫无悬念,以血腥为卖点的无趣比赛。没什么观赏性,看起来就像两条互咬的疯狗。看到下半场时魏谌起身去洗手间,他动动手指,勾走越川,连话都没撂下一句。
在此过程中,宋铭勋脸色阴沉地捏紧杯柱,牢牢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两人在走廊上也一前一后保持距离。门才推开,魏谌就被身后顶来的力道一把推搡到墙上。对方强横地将他翻过来,气息凌乱得像一头被打断进食的北美灰狼,用了很大力气来吸咬他的嘴唇。
“我就知道你不高兴。”
——他快嫉妒死了。魏谌看得明明白白,却也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他又吻上来,像要把萦绕在自己舌间的红酒味全都吸吮干净。
“他亲你。”语调听起来酸溜溜的。
“亲的是手。那是下对上的礼仪。”
“不管。”越川在他下唇咬了一口,“他离你很近。魏谌,不躲。坏。”
“我知道。但你也得明白,如果我现在拒绝他,你会被他视作情敌当场处决。”他说,“在他眼里,我对你的新鲜感至少将持续一段时间。所以记好了,你最好不要单独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很危险。”
“你会一直和他亲热吗?”比起安危,越川显然更在乎另一件事。他毫不留情地吮咬配偶的舌头,连一点湿润都被使劲舔去。
“这我可做不到。太频繁的皱眉会影响到我的形象。”
“魏谌,最好了。”
“你之前不是还说我坏吗?”
“骗你的。”
“……真幼稚。我倒是可以让他短暂地沉醉在惊喜当中。这对你有好处,阿越。”他说,“宋铭勋对我言听计从,所以没人能明面上找你麻烦。这是你调查黑市的机会,明白吗?”
“明白。”
“我现在需要四样东西。”他竖起四根手指,从左到右依次掰下,“进出口、通讯装置、巡班表,以及一张准确的黑市地图——其他的麻烦我来摆平。”拳心空握时,Alpha也轻轻扣住他手腕,往腰后拧去。魏谌揉了揉他的发顶,叮嘱道,“别让我失望。”
“嗯。”他当即了然地点点头,“你的命令。要听。”
“真乖,我的小男朋友看上去很令人放心。我猜,我们会配合得很好。”魏谌侧了一下头,向他坦露出脖筋拗起的一道弧线。它一路向下,探入那片隐秘在领口间的锁骨。
越川张嘴咬在接近腺体的皮肤上,吮得有些笨拙,也有些说不清的焦虑,像在畏惧着随时到来的分别。
“你干什么呢?”被咬者看他的眼神带了些格外的困惑,“要是真的留下你的信息素,我还不一定保得住你。”
“宋铭勋。”他往前扑了扑,依偎过去,“做不到的,我可以。”
“知道你可以了,为什么现在咬我?”
“要告诉你。只有我可以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
魏谌见此笑得更开怀了。他食指挑起Alpha的下巴,笑着吻住那猝不及防的双唇。“你可真有意思。”将舌头卷进黏膜间吮吸,温柔地舔吮过齿龈时,魏谌以下唇抵了他一下,调笑道,“因为喜欢,所以连伸出的爪子都是剪好的。你的‘喜欢’……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他们又吻上了,这回,吸吻带出的喘息好像在往外融化。嘴唇抵在一块,柔软,强势。不知是谁的舌头迫不及待地推入口腔。
它们摩擦,越吸越火热。在下巴偶尔的挺动配合中,每一声鼻音都上扬得叫人骨头发酥。吞不下的气息从嘴角溢了出来。
那舌与舌的交换还在延续,就连唇舌翻搅时的动静也腻得不堪入耳。
没一会儿,隔间的门被人敲响。魏谌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慢条斯理地正了正衬衫,将最上方的一颗纽扣扣好。命越川穿戴整齐后过去应门。
“我是来接你的,尊贵的……客人。”雅各布笑眯眯地站在门前,并不意外开门者嘴角的红肿,“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处理,请跟我来吧。”他深深鞠了一躬,像一位标准的侍者般朝魏谌伸直手臂,掌心朝上,引向楼梯间。
当Omgea面无表情地迈开第一步时,神棍上前切断了跟随者本能的脚步。他看着越川,手故意在魏谌腰后虚浮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又揶揄又轻视的哼笑,摇摇头转身跟上。
——就在谁也没能注意到的背后,帽舌随着一个抬头动作些微扬起。
隐匿在暗处的灰色眼眸无声地张着。在魏谌面前,那副只懂得一味顺从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紧缩的瞳孔、前后磨动的齿关。
以及,一个发条已然转动的杀人机器。
第81章
分别前魏谌向他透露了一些消息。
VIP入口位于他曾就读过的高中旧址,只要联络到维拉,将信息提供给她即可。越川点点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前往晚餐会场,但魏谌会设法为他吸引教团的注意。
不出意外,这段时间的搜索难度不会太大。
暂且摆在计划前两位的是通讯装置与巡班表,其中,出入口、地图可以完全凭借记忆力复刻出来。可要是想在这儿找到一台不受监听的通讯设备,或许得从别处下手——他需要找几个人“问问”。
超群的行动力为他带来好几种问话方式。
比如将一名落单的教徒拖进仓库,掐紧脖子,放开,再掐紧,反复的过程中有可能掉落他想要的答案。
再比如,他可以蹲守在距入口不到两米的拐角,看着守卫搜身,并一个接一个收走观众的手机。跟到存放点后,只需要简单的暴力入侵就能解决。越川把拆卸下来的通风管固定回去。他是一个人从仓库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在一块手帕上擦了擦沾到的鲜血。
U型走廊的东西两面各有通道。西门直达VIP区域,也是他们来时的那道门——守备力量不是很密集,兴许是考虑到入口较为隐秘。东门是一般观众入口,大部分守备集中在附近,包括监控。
越川假借巡逻的名义,亲自确认过沿途所有可疑设备,后前往东门确认情况。
入口半径五米范围,都有专人把守。数量八到九名不等。越川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慢慢往前推算。东门在晚上八点后开放。观众将于凌晨——大约三点时分离场。关闭后东门的守备撤除,只剩下两人应急。
他摸到暗处给维拉发了短信。
每一个字都依照魏谌的交代,在末尾处要求对方不要回复,不要过于声张——但地下的信号实在糟糕,消息几次都传递不出去。同时,他也在先前那名邪教徒身上搜到一台无线对讲机。
调整音量,切换频道,可以听到一串沙沙响的模糊指令。
从大概感觉来判断,指令来源是餐厅——忽然,那台对讲机滋起嘈杂的电流声。
【C-9001,你这个永远也学不会虔诚的蠢货,让你从酒窖带过来的红酒推车呢?你不知道老大很看重今天的客人吗?】
他手背向上抬起通讯器,清了清嗓子,像在调整声带的状态。喉咙一绷紧,发声点也向上转移,嘴唇对准麦克风。
“就来。”
由于提供给黑市员工的只有一台老式电梯,另外一台不予开放。从酒窖返回时,如果还有其他楼层的搭乘者,电梯就得往下继续降两层。
很不幸,数字面板的箭头没有上升,这就意味着越川得做最坏的打算。他手心沁出一层汗来。
对于这个庞大的地下体系,他一知半解。非但如此,他深知自己也没有魏谌那样灵活应变的能耐。假设能动手摆平还好,但大多数情况下,他创造不出一个有利条件。
最难,也是最不便处理的,正是所谓的人际。
缆绳下降至倒数第二层,他感受到来自脚底冲力的减缓。静止、开启,一路铺开的无菌地板,跨入轿厢的几名Beta实验员。拖车往右让开半个身位,面板上的显示数字在-2一动不动。
“我们准备去下一层,谢谢。”其中一人随意地抱臂靠在镜面上,与其他研究员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越川按了一下按键,猜测他们就是为宋铭勋进行实验的人。实验员为什么会搭乘这台电梯?
——他决定保持耐心。
“今天可是头一回,上面给我们放了半天的假。”他们又开始聊天,“只要保证东西不出差错,这会儿没人会对我们呼来喝去。”
“我听说了,有客人要来。所以专用电梯也停了,到底是谁那么大派头?”
“好好想一下,如果这位客人不是我们的大赞助商。上面不会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只为讨好他。还记得上午得到的指示吗?……我们得把那东西拿出来。”
“你确定那位真的是客人吗?如果要用上那支药,餐厅可能会被我们的赞助商变成第二个卡利古拉。”他们哄堂大笑,“那玩意效果可强劲了,意志再刚强的Omega,只要那么一点……”说话者以两指比出毫米,“这辈子就只能干一件事谋生了。”
“也许……上面还会好心借给我们玩会儿?”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嘲笑,“我都等不及了。”
最底层到了。
实验员陆陆续续离开轿厢。
侧立在角落的越川透过玻璃反光,面无表情地数了一遍他们的背影。在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他扒住缝隙,将红酒推车横向卡进去。
直到电梯又一次被迫打开。他走出来,抬头,视线与一台正对电梯厅的监控相撞。
他转身,迎面进入了监视画面,藏在背后的右手不知何时滑出一柄榔头。他笔直地站在黑暗里,左臂朝前伸直,手心向上,眼神张狂地比了根中指。
“他是我的。”这是镜头碎裂前,它捕捉到的最后一个口型,“——没有人,能活着与我分享。”
***
晚餐筹备得很隆重。
宋铭勋为讨好他的这一目的,已经不单单是浮在表面上的说辞了。香煎扇贝、面包片配鹅肝布丁或塔塔酱,几乎都是一些常见的法餐菜式。
从量上来说……确实是掌握了精髓。魏谌尝了一口牛排,口感与融化的黑松露搭配得极好。
“合口吗?”坐在对面的宋铭勋始终支着下巴看他,只偶尔才切一块牛排,“我记得以前,你母亲处理过的食物总是很精细。我让他们取消了你会不喜欢的部位。”
“没有人是十几年一尘不变的。”魏谌没看他,“往日里说过的话,行过的路,甚至在记忆里渐行渐远的心动,终有一天会改变。只要回头就看得到。”刀叉聚起一小块黑松露,“宋铭勋,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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