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当时没挣开太子的束缚……
一向想到那个下场,莫惊春整个如同泡在冰里,手都颤了下。
公冶启细细打量着莫惊春,太傅说出这话后,脸色微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他们手边上,摆着好几盘糕点,若有若无的香味在屋内溢散,却是熟悉的味道。
他不答,信手捻了一块,“夫子府上的手艺,倒是不错。”
莫惊春:“家人喜欢,厨娘便学了些。”
“是吗?”公冶启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好吃归好吃,这味道与舌头尝起来,却是不同。倒是还差了些,这奶香糕,怎么就吃出了芋头的味道呢?”
莫惊春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殿下认错了吧?这就是芋香糕。”那是紫红色的小块糕点,粉嫩可爱,就算是他小侄子也能一口一个吞了。
更要命的是,他只穿了冬日常服,因着这些时日缠裹的疼痛,他在家里就卸下了防备,如今因为他情绪的变化,那两颗不知羞耻的东西早就在摩擦中溢出了少许液体,尤其是在他呼吸仍急促时,那流出来的速度更快。
莫惊春脸色微变。
即便衣服能挡住流出来的液体,可是这份羞耻让人恨不得自决,尤其是太子和柳存剑还在眼前,避无可避!
“柳存剑,出去。”
公冶启突兀说道,他的语气又快又冷。
还没等莫惊春反应过来这句话,柳存剑就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门外伺候的下人蓦然看到其中一位出来,还将屋门阖上,登时吓了一跳。
柳存剑温和地说道:“他们二位有要事商谈。”
方才莫惊春没有揭破他们两人的身份,但莫家来往也都是大家出身,一言看得出来这两位身份不同,听着屋内没有动静,便也以为这是二爷的意思,一个两个便都不说话了。
莫惊春:“……”就看柳存剑这反应速度,怨不得能在太子手底下撑过这么多年。
公冶启露出个有趣的笑容,他慢吞吞地,就跟凶兽在进食前面对着美味的猎物磨牙般,挤出冷冽古怪的字句,在跳脱的字里行间里满是浓烈的趣味和窥伺,“……那这屋的奶香味,又是从何而来呢?”
心猛地跳了起来。
伴随着心跳速度的飙升,莫惊春出奇地没有感觉到惊慌失措,但紧接着是一股荒谬感从心底爬了出来。
“殿下这么追根究底,又是为何?”在膝上的手慢慢地紧握成拳,可在宽大袖子掩盖下不显痕迹。
莫惊春发誓他刚才那一瞬的情绪变化逃不过太子的眼,俊美的面容露出古怪有趣的神情,他霍然起身,而莫惊春动作比他更快,在太子动作的瞬间离开了座椅,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莫惊春:“殿下!您这是作甚!”
语气之激烈,口吻之严肃,从未有过。
公冶启挑眉,定定地看着莫惊春泛红的耳根,那是意识到后的羞辱。他眼底满是漆黑诡谲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说道,“夫子,学生不过是有些困惑难解的问题,想要向夫子讨个答案罢了。”
他的眼角又明又亮,黑眸透着古怪的狂热。
莫惊春步步后退,绷着脸色说道:“殿下的问题,臣怕是无法回答。”
他心知自己方才的动作冲动,就算太子原本只有三分把握,如今也变成八分笃定。可是太子刚才起身的动作太猛,哪怕只是试探,莫惊春都压不住身体的下意识退让。
公冶启:“你要是无法回答,那全天下怕是没有旁人能够回答学生的问题了。”话音刚落,长腿一跨,他疾步挡在莫惊春的身前。
犹如恶兽扑食。
“学生的问题,想必夫子清楚得很。”
雪亮的牙齿跟狼一般阴森。
当屋内的剧烈冲突传到门外时,柳存剑是首当其冲的那个被注视的人。他先是在心里哀嚎,然后做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负责拦住整个外书房的人。
不管现在太子究竟在发什么疯,他都不能让这些人进去。
然后,在心里痛苦地思考如何善后。
柳存剑确实是适合用在太子手里的一把刀,当他效忠的人是太子时,他甚至不会去率先考虑任何人的立场,包括皇帝。
屋内,莫惊春已经无暇考虑他们的争执会不会被外界知道,他拦得住太子,却拦不住他那张嘴。
“您是太傅,许多知识,自然该是您来教导才是。学生这般好奇,正是因为无知的缘故,难道夫子不应该趁热打铁,好生教导一番吗?”公冶启并没有做出什么粗鲁的举动。
实际上他仅仅是站在莫惊春一步之遥。
可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就已经侵占了莫惊春的空间,毫无挣扎的余地。
他说的那番话,莫惊春可是又气又恼。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那说的什么混账话!教书育人做的是传授学识之道,可不是那等淫邪古怪的东西!
斥责怒骂的话憋在喉咙,莫惊春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可对上公冶启的黑眼,他一时又语塞。他没有在太子的眼底看到任何淫邪的神情,有的只是无穷尽的好奇与趣味,裹挟在其中更是极度的偏执兴味。
莫惊春的嘴里泛起苦涩。
他清楚太子这幅神情。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肿胀的地方流得更快,像是感觉到了身体愤怒的情绪,反而愈发高涨。这种古怪而堵不住的感觉让莫惊春头皮发麻,整个人身体发冷,仿佛泡在了冰水里。
莫惊春不必低头,都感觉到衣服的湿漉感。
疯了。
他对上太子亮得发黑的眼,都疯了!
第八章
在这紧张的关头,莫惊春不期然想起了之前张千钊说的话。
——傲睨一世。
这个评价,对太子来说实在太过精准。
看似平和,实则傲慢到极致,如此咄咄逼人只为了好奇趣味,不顾名义上的师生情面,枉顾君臣颜面……这样的人,一旦为了自己的欲念会更加极端。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成了印证的砝码。
莫惊春抽剑挡在了太子面前。
在他身后,桌案后的书架里头是横插过一柄剑的,实则没有开刃过,可在当下也能够糊弄着挡在他和步步紧逼的太子面前了。
公冶启也如他所愿停了下来。
只是紧接着,莫惊春发现公冶启停下来的原因,仅仅只是在注视着他。
又或者,是在注视着他前襟打湿的那片地方。
如今已到这个地步,莫惊春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声说道:“殿下,臣下身患恶疾,与常人所知不同。然此事实乃臣一人之事,实在不敢劳动大驾,还请速速离开!”他的语气彻底冰冷,毫无半点温度。
“若孤不走呢?”公冶启一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仿若压根没看到横在他脖子上的剑。
尽管没有出鞘,可这赫然是下臣犯上!
莫惊春:“殿下,您今日之举,过于出格!”
他不仅是呵责,心中也是这么想。
不管平日太子如何狂肆,今日的举动还是过于咄咄逼人,锋芒太过。怎会因为一时的趣味好奇,就走到这种地步?
公冶启:“夫子知道教导孤时间最长的,是哪一位太傅吗?”
——许首辅。
虽然莫惊春面上绷紧没有回答,但心里却默念了一遍。
许伯衡,许首辅,太子太傅。
同时也是丽妃的父亲,大皇子的外公。
许伯衡入阁十余年,坐到首辅的位置也有五年,成为公冶启太傅的时间,足有八年。
也是莫惊春推测出来,有可能已经与大皇子一起密谋争夺储君的首选。
公冶启:“十岁时,教导孤的太傅暴毙,而后东宫清洗,最后换了许伯衡来做孤的太傅。”
当时,只有许伯衡一人。
而在教导东宫不到半年后,一个清晨,许伯衡早朝后去求见了永宁帝。当时不知他们究竟商谈了什么,只知道那日后许伯衡在家闭门思过三天,再次出现在朝堂上时,君臣间依旧相得益彰,若无其事。
无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许伯衡去请求父皇,废立东宫。”
公冶启好像在说着与自己半点都不相干的事情。
莫惊春惊了一惊。
哪怕他现在身心俱疲生怕太子做出错乱之事,却也不由被那句话唬得分神。
这可是皇家私密!
太子是如何知道,又为何要告知他?
“……为了大皇子?”
公冶启一手背在身后,身前长袖一挥,扬起弧舞,“为了所谓天下社稷,”话语间,他朝莫惊春踏出一步,语气不紧不慢。
“他道,太子生性散漫放纵,心性狂放恣意,为一己之欲可翻手为云颠倒正逆,若无人能挡,实为灾祸。”
他低低说着本该是禁忌的话,分明在笑,却满是阴森 。
莫惊春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没出鞘的剑如何挡得住太子呢?
剑鞘死死压着公冶启的喉结,耳边却是公冶启笑意浓浓的声音,“夫子若没有出鞘的决心,如何拦孤呢?”
已是近在咫尺!
如无杀人之念,再动不得。
…
太子离开时,已近黄昏。
柳存剑站在阴阳交错的院门口看着踏出屋门的他,那种刺人的锋芒让他心头一跳,心知太子又陷入那种肆意妄为的状态。
太子公冶启什么都好,偏生有一桩坏毛病。这世间若有一事引起他的关注好奇,那不管那人那事再如何隐瞒,都会被其追根究底,翻个清楚。
正如莫惊春曾说过那般,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那时候的太子,会彻底失去控制,如同捕食的恶兽。
这般隐秘,只有近身伺候的人方才知晓,毕竟日夜相对,总能察觉到一二分。只是太子缜密太过,即便过激,也无人能按图索骥,那帮老狐狸循着味儿都逮不住半点踪迹。
柳存剑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只是如此,莫太傅,怕是被盯上了。
激起了兴,就难再平复。
…
“走了?”
屋内人声音低哑,令得屋外人心里有些不安。
“二爷,方才可是……”
“……无碍。”
屋内的莫惊春疲倦地说道,“只是起了些小争执,让人守住嘴。今日的事情,不得让旁人知晓。就是老夫人和大夫人也不行。”
“是。”
下人知晓二爷说话的分量,这其他郎君不在,莫府上便是他一人在做主。
待屋外的动静都消失,躺在软塌上的莫惊春方才挪开搭在眼睛上的胳膊,他的前襟衣裳看得出来是被外力揉乱后又竭力平整后的模样。
他的腰是软的。
整张挡在胳膊后的脸泛着红,眼角满是屈辱的红晕。
半晌,他坐起身来,长腿勾住脱落的外衫,扯到膝盖上。
太子所做的也只到触碰。
莫惊春看得出太子其实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是为了羞辱他才要做到这般地步。可一桩事情不是说清楚道分明就能够释怀的,若能这般,他何必在最后关头与太子搏斗了一番?
这屋内翻箱倒柜,可是乱得很。
太子……
“太子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莫惊春的声音有点哑,还透着轻颤。
【您指的哪方面?】
这精怪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有问必答。
“他方才的神态有些不对,放纵太过,不像他以往的脾气。”莫惊春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颤抖了两下,“有种……难以抑制的肆意与戾气。”
比他以往该有的名声,还要强硬上几分。
【您以为,系统为何会出现?】
莫惊春沉默了几分。
这个精怪……
它说得不错。
如果太子没毛病,这个精怪又为什么会出现?
太子身为东宫储君,要与其他皇子相争本就是常事,且他距离九五之尊的位置也只差一步,永宁帝心里又属意他,这等情况下,究竟还有什么必要,要出现这么一个精怪来强求某个人去协助太子殿下登基?
这本就是多余的事情。
雪中送炭要紧,锦上添花不必。
莫惊春只觉得屋内透风,不仅是身上凉,就连心里也发着寒。
不仅是太子,从这些年永宁帝的态度,还有方才太子刻意提及许伯衡的事,除非太子做出谋逆之事,不然陛下绝对不会轻易废除东宫。
那还有什么能动摇到太子之位?
……永宁帝本身。
【系统说过,您很聪明。】
这个休沐日,莫惊春过得精疲力尽。
夜间,他让人烧了水,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头,浑身上下烫得通红。好半晌才从水里出来,露出的赤裸胸膛上布有几道红痕。
看起来像是手指痕。
莫惊春露出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还有几日。
…
东宫。
公冶启踏进殿门时,就已经知道皇后来了。
“母后。”
他一摆手,刘昊等人忙不迭地带人下去,而皇后不必说话,她身边伺候的人也鱼贯而出。
刘昊守在殿外头皮发麻,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只是一个照面,常年伺候东宫的他如何不知眼下太子究竟是处在什么状况,没看皇后娘娘也意识到如此,将自己身边的人都遣了出来。
“启儿,你去张家了?”
公冶启慢吞吞地说道:“母后,老夫人与你说了什么?”这个老夫人其实不是寻常人家称谓,乃是一二品官员的家中女眷方才有这等封号。
张家靠得除了皇后外,还有两位在朝为官,而国丈在两年前辞官说是颐养天年,可张家门口依旧门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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