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原来果真是你们变幻术欺我,什么有缘,分明是故意招惹不快。”
我将他那桌子掀翻,上面的东西哗啦啦闪落一地,那老和尚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不停地道:“施主,这是你的命。施主,这是你的命。”
我听得更加恼了,凭什么我的命便是那下下签,凭什么一根签子便能断了我的命,我偏不要,我施术将地上的签子一把火烧了,正欲好好看看那供奉的佛像是谁,打他个七零八落,那老和尚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用力一推,将我推出门外,金光又突然一闪,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金光褪去,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一望无垠的雪地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我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又生无聊,便抬起步子沿着雪地一直走,雪突然开始下起来,四处皆望不到边。
无论怎么走都看不到,路上连一棵树也没有,我这才开始慌了,四处喊着白凌的名字。
那雪越下越大,不见颓势,落在我的身上,脸上,和我大声呼喊的嘴里,地上的雪越来越深,渐渐没过我的大腿,行走地十分费力。
于是我便站住了,站在原地不停大声呼唤白凌的名字。可唯有我的回声从四面八方过来,我大声喊着,引起了雪崩,我感觉自己像一片轻巧的叶子随着雪震动,随后任由它将我掩埋。
我在雪下,依旧没有人来寻我,没有人回答我的呼喊,也没有人呼唤我。
我在雪下,雪的冰冷却逐渐让我感到炎热,我开始期望更多的雪将我埋住,我想脱掉我的衣衫。但是雪将我的身体压得木木的,不能动弹。
在我以为的将死之际,耳边传来,“清儿,清儿。”
有人唤我……
“白青,白青。”
我睁开眼,白凌守在我的床前,用冰凉似水的手握住我,又是梦,是梦吗?我笑了笑,那我愿在这个梦里永不醒来。
第46章 梦醒互诉衷肠
我又闭上眼,那声音又唤道:“白青,白青,醒醒。”
我被声音吵得睡不着,睁开眼道:“怎么梦里我连睡觉也不行?”
“梦里?你还在说胡话。”
白凌突然伸手拧上了我的脸,疼得我哎哟哎哟的,“这还是梦么?”
我捂着脸,睁大眼睛看她,道:“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了?”
“怎么了?若不是我昨夜里来看你,发现你发热躺在床上说胡话,说不定现在就能看到一只小蛇干呢。”
“小蛇干?说的怪吓人的。”
“我问你,你当真是条小蛇,化人来见我?”
“那还有假?我的狐狸没告诉你么?”
“你的狐狸?我前夜确实梦见它了,化了个人身模样拉着我说些陈年往事,倒是没说你为何来人间看我,也没说你是谁。”
这个昭月,帮人帮半截,送佛送到西边的路口。
“好吧,那就让我告诉你,我是你,我是。”糟了,我竟忘了我是怎么和白凌相识的。
“怎么?”
“我忘了……”我坦言相告。
白凌看了我一眼,脸上忍着笑容道:“好哇,你这小孩,果然爱扯谎,先将这碗粥喝了。”
“什么小孩,论年龄我现在可大你一千多岁呢!按道理……按道理你应该叫我声姐姐。”
我觉得白凌今天的心情很好,她和我说话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总看着我,嘴角的酒窝一直浮在脸上。
“烧了两天,精神头看着倒不错。”
“烧了两天?一直是你在照看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偶尔有空了过来看看你,还有喂药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小梅在照顾你。”
“喂药?怎么喂的?”我故意靠近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当然是捏住鼻子扒开嘴,将那药直直灌下去。”
“太残暴了。”我闭上嘴,难以想象画面的惨烈,默默低了头喝我的粥。
一碗粥下肚,方觉得像重新活了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故意寻着话题。
“大概是酉时吧。”她拿了本书坐在床边上看着,回答我的话时连头也不抬。
“你当真信了那狐狸托梦?”
“不信……”
我听她这么说立刻沮丧起来,“那你干嘛还来看我?”
大概是我的声音过于低落,她将书放下,说道:“你现在也是凡人?”
“当然……”
“那就别管什么前世的事,好好做个凡人吧。”
我没听懂她的意思,以为她接下来就会说,你是个好姑娘,但是……
她接着说道:“前天晚上我来找你,不是因为狐狸,而是我本来就想明白了,我不想管什么白凌,什么簪子,什么前世今生的情缘,我只要现在。你明白吗?”
我摇了摇头,“不明白。前世不也是我们吗?为什么不想管?”
“因为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从前我是怎么样的,我现在就是我,只能是现在的我,如果你爱的是从前的白凌,我……”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担心我爱的只是那个往昔的白凌的形象。
而她是凡人,从小的境遇经验和白凌大不相同,也许性子也天差地别,她担心我会失望,也担心她会失望。
“本性是很难变的,虽然我觉得你还是从前那般,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只要现在。”
她定定地看着我,房内烛火摇曳,在她脸上投下光影,我问道:“ 前些日子,你都在想什么?我觉得……今天很突然。”
站在我的角度上,总觉得她这般变化太突然,就好像从来没晴过的天突然日头高悬,没有任何的过渡铺垫。
“突然么?从你进相府到现在快满两个月了,认真地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对我来说,一个月都觉得多。”
“哦?原来从我一进府你就开始考量我了?”
“开始是因为奇怪考量,后来……”她说着突然停下,盯着我的脸凑过来,我被她突然的靠近怔住,脸刷地红起来,心巴登巴登狂跳不停,不自觉地就合上了心灵的窗户。
“你闭眼做什么?多大的人了,喝粥也能喝得脸上都是饭印子。”
我猛地睁开眼,不敢看她,只看着她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重重地擦着,没来由地问了句:“你几时……几时对我动了心?”
我余光里看见她的一双笑眼,倘若那时我抬眼望回去,不知会不会被迷地魂魄四散,她的唇缓缓开合,道:“我受伤那晚,醒了很多次,你抱着我奔逃的路上醒过,装我丈夫的时候醒过,为我拔箭的时候醒过……此后还醒过一次……我不懂什么才叫动了心,我只知道看见你总觉得心要飞起来飘到你身上。”
“你竟然醒这么多次我都没发现。”作为一条单纯小蛇,自然读不透白凌话里的深意。
“真正打动我的是你只身涉险,当时我看着你躺在地上,浑身湿淋淋又奄奄一息,我感觉心好像沉到胃里,嗓子被石头齁住,难以言说。我想一条在大石头上也能睡着的小蛇,应该没什么毒性。”
“才不是,我当小蛇的时候就算没毒也要呲着牙吓别人一番,恐怖地很呢!”
“哦,一只纸老虎啊,我就是那能戳破纸的人。”
“袁北望怎么办?”我问道。
“我对他并无情意,相信他对我也是,明日我便去解了这桩玩笑般的娃娃亲。”
“能解?”
“能解!”
“对了,你怎么对秀珠说我是在大街上摔了一跤?”
“不然跟她说你去监视她和吴辛么?”
“可是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了我是戳破纸老虎的人。”
“那你轻点戳,本小蛇虽然不是纸老虎,但是怕疼。”
她听完刮了刮我的鼻子,起身望了望房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你好好休息,我还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
“前几日刚救的三个姑娘又失踪了,我已经找到她们在哪儿,只是事情有些棘手,要立即去办。”
“我也要去。”
“先将你的脚治好再说吧。”
她走过来俯身轻轻亲了亲我的额头,这进程是否有点太快了些?
“你……”
“害羞什么?偷亲我的时候不见你害羞过。”她说完走了出去,只剩我一人在床上羞愤地翻滚,幸福地狂嚎。
当然,做了下消音处理,不然被隔壁小梅听到说不定以为我身娇体弱犯了癫痫呢。
这番之后,我如何还能安然入睡?再说,睡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活动筋骨了,我将小梅叫来,请她去给我抓了几副药,然后敷在崴脚处,再用绷带紧紧地裹住,那几副草药配在一起有止痛化瘀的功效,想着一夜之后应该就差不多痊愈了。
坐在床上我又想起那个梦,梦都是相反的,什么下下签,我偏不信,事在人为,月老祠的白胡子老头都说了,哪有什么天命注定,都是一步步的选择造就的罢了。
第47章 戏码唱了一半
我一夜未睡,坐在房间的门槛上看月亮,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不知道昭月的姻缘册抄到哪里了,他真不应该回去,应该叫那白胡子老头自己多抄抄。
看着看着我最后还是倚在门上睡了过去,睡觉应该是最快乐的事,不需要花费任何成本就能享受的快乐,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了床帘,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床上来,外面还黑着,我本是面朝外睡着的,低头看见床前摆了两双鞋,一双是我的,另一双……
我转头看看,白凌正在床里睡得香甜,她还穿着一身夜行衣,看来是没回东厢就来了这里,我感到心里十分充实,夹带着一点儿轻盈的雀跃,又躺了回去,倚在她旁边,美美睡了。
“起床了,懒虫。”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道。
“白青,醒醒,起床了。”她又说道。
我睁着惺忪的眼看她,她架着身子胳膊撑在我周围,居高临下地看我,我问道,“几时了?”
“鸡刚刚叫。”
“这么早,我今天没什么事,让我再睡会儿。”
“起来吧,带你去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
“看了就知道。”
我慢吞吞地起来,擦了擦脸,束了个高马尾,白凌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我,盯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在屏风后换了一身便捷的衣服出来,她从床边走向我。
“这里,没穿好。”
她伸手轻轻为我将系的乱七八糟的腰带摆正,她站在我背后,双手从我腰间环过来,不停地为我调整腰带,我感到她的气息很近,好像扑在我脖颈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升上来,我真希望这一刻永恒。
白凌带着我到了一处河边,她领我在河边一片树林里匿着,搂住我的腰飞身寻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坐着。
此时天刚蒙蒙亮,清晨的薄雾如同一片轻盈的面纱将整个地平线罩住,那种沁人的露水味唤醒了我某种号称久远的记忆。
“你闻得到吗?这种野外的清晨味道,我每次闻到都会有种心安的情绪,我最近好像总是容易忘事。不过我会努力想起我们的初见的,把我们之前的故事一一说给你听。”
我以往总不愿探究过去,嘴里高喊着我只要现在。但如今却不知为何,白凌高呼只要现在的时候,我却意外地念起旧来,或许是那过去与白凌有关。所以我不想忘,至于我自己的过去,无所谓了。
“如果你喜欢,我天天带你来闻。”她笑道。
“那倒也没有喜欢到这种地步。”我赧然。
靠在白凌怀里,在树上,多么奇特的体验,树林里很静,这种高度又有种飘飘然之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不用去争什么朝夕,不用去想成不成仙,怎么退婚,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我就满足。
太阳缓缓从一片厚重的云层里露出头来,那股光亮在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着了火般的炙烈、瑰丽,日月、天地总是以各种方式震撼着人、妖,或者也震撼过神,它们自成一个体系,运转,往复,神秘又美丽。
“你说的是什么好戏啊?”我打了个哈欠。
“之前不是跟你说那三个姑娘失踪的事儿吗,是她们家人去报的案,官府一盘问,姑娘家人一概不知,我本来以为是那侏儒的余党,结果因为我前几日太忙了,就派了我的暗卫打探。结果你猜怎么?”
“怎么?”
“一场监守自盗,自导自演的好戏,女孩根本没失踪,过几日长丰城要例行人口普查,他们为了躲过官府检查的说辞。”
“他们?谁?”
“女孩们的家人。”
“你是说女孩的家人谎称女孩失踪?”
“嗯,那日我正好在官府,我就说怎么丢了孩子也不觉得他们着急呢,还以为是丢出经验了。”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真令人费解。”
白凌看了看我,说道:“对于女人来说,有时候能好好活着也是一种特权。这三个女孩失踪被人掳走,全城皆知,总会有些风言风语流出来,长丰城是一个极重视宗族荣誉的地方,女孩们的家人牺牲她们换得名声保全,估计心里还在想这是桩好买卖呢。”
“你的暗卫怎么打探到的?”
“有一个女孩的妈妈在官府晕倒了,官府本来派人护送她回去,结果她醒来推辞不让,我不放心就让暗卫跟着,谁知道跟出这么个消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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