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有人来了。”我示意白凌往西边看,大约有十几个人一起往河边走来。
“将这个戴上。”白凌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围在我的脸上,“我用蛇女的身份通知了官府来收尾,将脸遮好,万一碰上官府的,不至于泄露身份。”
“你通知了官府为什么还要来?不来不就不会泄露了吗?”
白凌看了我一眼,道:“我想看看那些人是否真这么狠心。”
她说完这句话我莫名心里一沉,转移话题道:“得,这次官府又捡个大便宜。”
我将目光投向河边,那三个女孩被堵住了嘴巴,绑住了手脚,有几个男子正在她们身上绑石头,树林离河边稍稍有些距离,声音听得不够真切。
我看见其中有个女孩突然跪下来,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断断续续听见她说什么,「求求你」,「妈妈病了在等我」之类的话,领头的是个男子,蓄了很长的胡子,手背在身后,冷漠地看着她,嘴唇上下开合,声音很小,我没有听见说了什么。
那个女孩还是不住地磕头,河边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子,没几下她的额头上就满是殷红。
“官府会怎么收尾?怎么还不来人?”
“以我对袁北望的了解,他不定派人在哪儿犄角旮旯里躲着呢,等真沉河了再跳出来抓个人赃俱获,他从不做没有把握和损失利益的事儿。”
“你对他这么了解啊?”
她听了这话,回过头来看我,“我不许你吃这种飞醋。”
“那你等会儿请我吃饺子吧,不让我吃飞醋,吃香醋总行吧。”我笑道。
她的脸大半藏在布下,回应了我一双笑意盈盈的弯月眼。
那三个女孩起初身上被绑满了石头,正要沉河时,人群里突然有个男子站到领头男子身边与他耳语了一番,那男子听了之后突然吩咐人将女孩们身上的石头、绳索卸了,连嘴里的布也拿了出来。
这是……改变主意了?
“我们能不能再近一点,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行……”
我的脚伤还没好利索,轻功还有些稍微力不从心,白凌从我腰间拿过我的鞭子,钩住近些的一棵大树,搂着我荡了过去。
那三个女孩头发凌乱,人群中走出两三个中年女子为她们整理头发,我听见那个领头男子说:“我也不愿看你们死,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王家、谢家、孙家百年清誉,不能因你们毁了呀!”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要白白送死?”一个女孩哭道。
“我相信你,别人会信吗?那可是采花大盗,虽然他现在被捉了,但是他捉你们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可以相信你们,但是我扛不过邻里那些风言风语啊!就是祖宗在天有灵,相信也能理解我的这份苦心。”
“苦心?呸!”另一个女孩说道,“宗族把女人当人过吗?族谱上有一个女人名字吗?这也就算了,真不知道王家、谢家、孙家有什么清誉可言。尤其是孙家,好不容易捧出个状元,中了之后抛妻弃子去了京城,说出来真不怕人笑话。”
那个领头男子听了这话气得吹胡子,“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被采花大盗捉一次胆变肥了是吧?宗族的事岂容你多嘴!”
“胆肥?我好不容易从采花大盗手里逃出来,我母亲病得在床上起不来还要被你们逼得去官府送她女儿去死,胆肥?我恨不得将你们一个一个全杀了。”
“乡亲们,你们听听她这话,还有些女子的样子么?真是留不得了。”
人群里有男有女,皆对刚才的女孩指指点点。
领头男子又说道:“你们不用沉河了,我准备了一只船,只要你们三人坐船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念你年龄尚幼,正是鲁莽的时候,刚才的话我不跟你计较了。”
那女孩还想说些什么,被身旁的小姐妹拉住了,她的额头还在不停流血,我看着她高昂着头,硬生生又低了下去,嘴张着,硬生生又闭上了。
头先痛哭的女孩问了句:“真的?我们真不用死?”
“孙叔何时说过假话,还不谢谢我们孙叔?”耳语的男子上前。
三个女孩被按着上了船,我看向白凌,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问道:“怎么是这样了?”
事情的走向宛如话本一样一个大反转,他们这么好说话?早这样,开始干嘛要绑女孩沉河?
我还没反应过来,白凌拖着我说飞身下树道:“走,回去。”
“这就回去了?你真相信他们这么轻易让女孩坐船走?”
“不信,我要去查查刚才说话的男人什么来路。”
“那女孩们怎么办?她们现在坐上船了。”
“放心,河边有官府的人,也有我的暗卫,我跟祁风说了,事情有变他会见机行事。”
“祁风?你从来没说过。”
“暗卫之一,从小就跟着我了,你也没问过。”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看看你一次能喝下多少醋。”
第48章 一见钟情?我不信
白凌带着我到了一家卖馄饨的小摊,开口说道:“饺子和馄饨差不多吧,吃馄饨怎么样?这家我吃过,味道还不错。”
“饺子和馄饨怎么差不多?你既不尊重饺子又不尊重馄饨。”
“对我来说,吃的嘛,都差不多。”
“那就吃这家吧。”
小摊的锅里冒着热气,一个老奶奶正在盛汤,我一吃味道果然不错,馄饨最讲究汤底和馄饨皮了,馄饨馅倒是一般,鲜肉的没什么出彩之处,也不出差错,这个小摊上的馄饨汤非常鲜美,被我一下喝了个干净。
“要不,再来一碗?”
“行……”我嘻嘻笑了笑,“老板,多放香菜和胡椒!”
吃饱之后,白凌说她有事回了相府。而我,径直去了官府,这大早上的,暗卫在第一现场探查,我去第二现场收风。
顺便从街上买了一盒糕点提着,官府门口的士兵将我拦住。
“干什么的?”
“我找你们袁大人有事。”
“袁大人?”
士兵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脸上浮现不明笑容,说道:“我认得你,你不是男子么?怎么今日穿了女装。”
“男子?”我一头雾水,然后恍然想起那丢脸的一天,“不是,你认错了,那是我哥哥,你能让我进去吗?我找袁大人有要紧事。”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将我放了进去。
我进去之后,发现袁北望正在训人,一群士兵排成排站着,领头的是吴辛,他们头都低下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让你们去抓人,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吴辛说道:“本来打算一沉河就抓人的,谁知他们将人放了,三个姑娘坐船走了,我们也没有由头去抓人啊。”
“那你们就回来了?也没有派人跟着船,真是糊涂。”
“袁大人,这消息是那蛇女给的,谁知道她有没有添油加醋,她可是连打老婆这种家务事都管的人。”
“你不是眼睁睁看着绑了石头么?”
“这……”吴辛语塞。
“如果那三个姑娘这么走了就算了,如果后面再出现什么事,吴辛,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能有什么大事啊?”吴辛小声嘟囔道。
我倚在墙角听着,心里觉得吴辛真不是个好人,秀珠这桩婚事是得赶紧退掉,婚事,白凌是不是回相府退婚事去了?她说了今天就去退的。
我正想着,袁北望迎面来了,“白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今天特地来谢谢你的,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给你带了糕点。”我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盒子。
袁北望一把将盒子接过去,道:“跟我来。”
我和他进了他办公的房间,他将糕点放下,示意我坐,又问道:“白姑娘这才几日,脚就好了?”
“哦,本身伤得也不重,更何况我也是个大夫嘛,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我这里最近得了一些专治跌打的药,早上刚派人给白姑娘送去,谁知你竟已好了,看来白姑娘真是神医,我从未见过崴伤了脚好得这样快这样利索的。”
“你这哪里的话,治治小伤罢了,刚才我来撞见你在训话……怎么了?”
“没事,就是下面的人办事不用心。”
“采花大盗不是捉住了么?长丰城平时也没什么事,想来捉采花大盗士兵们白里夜里监督巡逻,疲累得紧了,该休整休整了。”
“嗯,不是采花大盗的事,这件事关系宗族,比较复杂,不说了,白姑娘你先坐着,我去叫人沏壶茶来。”
袁北望说着就走出去,我见他走远了,到他桌子上翻了翻,倒是没看见什么蛇女相关的,想来只是吴辛自己在对蛇女耿耿于怀。
我正翻看着,袁北望走了进来,“白姑娘对我的公文感兴趣么?”
我手一抖,抬头看见他,他走路这样悄无声息,看来武功不低,我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笑脸赞道:“袁大人真是写得一手好字,我等得有些无聊,便贸然过来欣赏了,抱歉。”
他见我这样说,摇了摇手道:“无碍,别紧张,这些能摆在桌面上的公文都不机密,看就看罢。”
所以机密的公文都在哪儿?我看了看旁边的上了锁的柜子。
我坐下喝了口茶,又说道:“袁大人,听说你和赵小姐定了娃娃亲?”
他听我说了这话,一口茶竟喷出来,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过这桩婚事成不了。”
“哦?”难不成他还嫌弃起白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虽与她定了娃娃亲,但她早已向我表明将我当作哥哥看待,别无他意,我自知我是配不上她的,况且……”
“况且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道:“况且,我已有了心仪的女子。”
“是吗?甚好甚好。”
我听见似是秀珠的声音在附近,大概是又来找吴辛的,我要将她拽回去,好好劝劝她退婚的事。
正想着找个由头溜走,突然听见袁北望问道:“白姑娘,可相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我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不相信,无非是见色起意罢了。”
“白姑娘也不相信爱情么?”
爱情?我当然相信,不过有关男人的爱情么……倒是……
我在月老祠听众小仙们聊八卦的时候,不免会听他们聊到爱情的话题,我对那个场景记忆地很深刻,有个女仙君先是喝了一口酒,接着意味深长地说:“宁可相信天庭马上覆灭,不愿相信男人谈论爱情。”
然后白胡子老头又接着她的话茬将那天上地下发生的负心汉一一数落一番,还回过头对我说了句:“孩子,你要是看上了谁家儿郎,将他叫过来我给你把把关,情网可以坠入,但记得带把剪刀,必要时把网剪破,不可深陷。”
昭月在旁边说了句:“男的有这么可怕么?”
女仙君一个凌厉眼神扫过来,拉着昭月的手带着他去尘世盘恶补了古往今来负心汉的种种行径。
昭月回来之后就跟我说:“你和白凌好好的,哪天你若是爱上了哪个男人,告诉我,我将你和他的红线狠狠剪断,男人,不值得!”
我当时还问道:“我和白凌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的,除非她不爱我。你不也是男人吗?”
昭月彼时眼里还带着泪花,说了句:“我跟他们可不一样,行,你倒提醒我了,不能叫他们男人,得改个称呼,以方便天底下如我般的好男儿和他们割席。”
“白姑娘?白姑娘?”袁北望问道。
我回过神来,抬头望向他,说了句,“不相信。”
袁北望的头低下去,沉默了片刻又走过来坐在我身旁,说道:“即使白姑娘你不相信,我也想将我的一腔情意说清,我……我第一次见你就……”
“第一次见我?什么时候?你会在不了解对方的时候就爱上人家么?那你爱的究竟是什么?”
“我……”
“袁大人,请恕我直言,我只是一个小小医女,身份地位上与大人并不合适。如果我之前做过什么让大人误会的事,今天就向大人说清楚,我对大人毫无企图,况且,我也有心仪的女子了。”
“你……”
“袁大人,话已至此,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我未给他说话的机会,便从房里退了出来,本想去叫上秀珠一起回府,可在附近看了看没见到她的身影,只能作罢。
我回到相府的时候,白凌正在我房中坐着喝茶,我心下一股雀跃,立刻向她扑过去,观众们,你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的话,总想贴贴抱抱喜欢的人,总想到她怀里去,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回来了?”白凌问道。
“你今日不用练功么?”
“我将退婚的事情说了。”
我拿起杯子,不停摩挲杯口,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如何?”
“父亲母亲自是不同意。”
“啊?那怎么办?”我抓住她的袖子,“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儿?”
“我不知道,你愿意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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