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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冰记(GL百合)——风雪夜不归

时间:2022-04-10 07:55:43  作者:风雪夜不归
  我是被热烈的晨光叫醒的,原本我觉得平常无奇的事情因为死亡变得珍贵起来。
  如果我不会魂飞魄散,如果我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每天早起去看日出。
  我躺在床上这么想。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
  昭月走进来,他也许听人说了什么,表情不是很好。
  “你有办法帮我找到大圣吗?”我问道。
  如今能带我上天而不受牵连的应当只有他一人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问原因,道:“我试试。”
  我们没有再说话,他坐在桌子旁一杯一杯地喝茶,我躺在床上看光打在墙上的阴影,这段时间短暂又让人感到漫长,有种过去的味道。
  “我去天上打探了一下,未听说到白凌的什么消息。”
  “昨日我听到她说,天帝要将她罚进堕仙洞。”
  “堕仙洞?她现在没有仙骨……”
  “必死无疑。”
  我坐起身,看着他道:“所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怎么帮?你要做什么?你现在将仙骨给她,你也必死无疑。”
  “我不会死的,昭月,帮我找到大圣,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为了安慰他,更为了哄骗他,我反正向来说谎说惯了的。
  “我不相信,我算看透了,你和白凌是同一类人,我不相信!”
  “好昭月,我们在一起做朋友这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活活送死?”我笑道。
  “我以往是这么觉得,但自从你在山崖边用刀刺自己之后,我就不觉得了,你们不怕死,可我怕你们死。若你们死了,我昭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竟哭起来。
  “放心吧,昭月,我与大圣交情甚好,他又那样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保全我性命的,你快去替我寻他。”
  “真的?”
  “真的……”
  “你真的与他交情甚好?是和我的交情好些,还是和他的交情好些?”
  “你再不去就绝交。”
  昭月走后,我看着手里的白玉簪子,她说过这是打开她的钥匙,我们一路走得这样艰难才到今天这种地步,又要说再见了。
  我也不知道大圣有没有法子保全我的性命。但我不想她是因杀了她那该死的父亲而死,在杀他这件事上,她一点儿也没错。
  白凌,若我有幸能活下来,会不会又如那个梦一样,独自一人在大雪里走,即使看见你的面容,却再认不出你分毫。如果是那样,你会想重新认识我一次吗?
  昭月没能找到大圣,大圣却似乎与我心意相通地出现在我门前,也许是昭月在天庭散播寻他消息的缘故。
  “大圣?”我叫道。
  “说吧,找我何事?”他在椅子上坐下,顺势盘起了二郎腿。
  “大圣,可否请你带我去天上一趟?”
  “去天上?做什么?你想吃蟠桃了?”
  “见天帝……”
  “为你那心上人么?”
  “大圣可知白凌的消息?”
  他摇摇头,“我向来不管天庭正事,只对八卦轶事有兴趣。”
  大圣将我带至天庭,今日殿上没有神仙,只有天帝一人,闭着眼睛坐在她的高位上,一副等待的姿态。
  我跪下,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她先开口道:“大圣,你恐怕不知我这天庭的规矩,这样的小妖,不应带到这里来。”
  “是我求他带我来的。”我辩道。
  她的眼神凌厉,像一道鞭子,她看向我时,我觉得被她注视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很是难受,我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弱下来。
  “你是上次的小蛇妖?既然你知,为何知法犯法,重蹈覆辙?”
  “我来是有事相求。”我强作镇定,故意放大的声音有些发抖。
  天帝拿过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我听说,凌云的仙骨给了你?”
  “是……”
  “大胆蛇妖,你可知罪?”她语气缓慢中带着严厉,又夹杂一种傲慢。
  “我……”
  “你妖性难驯,竟敢哄骗我天庭上仙亲自挖仙骨给你,你好大的本事!”
  “妖性难驯?俺听这话甚是耳熟,我虽不知这其中发生什么事,但我很奇怪,既是那上仙亲自挖的,难道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还是说,天庭的神仙这么轻易便能被哄骗?”大圣插嘴道。
  “这等小事,大圣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怎么?你可以护你天庭的人,我不可护我的徒弟?这可不是小事。”
  “徒弟?她何时成了你的徒弟?”
  “天帝!”为了不叫我的挂名师父将这次事情的重点转移。
  虽然我感恩他如此待我,但事不宜迟,我说道:“天帝,我这次来便是想要归还凌云上仙的仙骨,她救了我一命,我已经感恩万分,不愿再留存她的仙骨误事。”
  “哼,你倒是知趣。”
  大圣的眼珠儿转了转,拉住我的手臂把了把道:“徒儿,你可知取了这仙骨你便会死?不行,不可取出,我看待你痊愈再归还也不迟。”
  “不……”我看向天帝,“我想请求天帝允许我见她一面,亲自将仙骨奉还。”
  “不可,将仙骨给我便是,她如今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她果然要去堕仙洞么?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短刀,划向自己的手腕,血很快涌出来,若我的人身毁了,这仙骨也会随之枯竭,“若天帝不允,那我便同这仙骨一起陨灭,凌云上仙失了仙骨,再做不成天庭的将军。”
  我从白凌的想法里将她胁迫她做将军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只紧盯着我,目光像一只猎豹打猎之前的暗中打量。
  “陨灭便陨灭,我天庭将军又不是非她不可?”
  我不再回答,在另一只手上也划了一刀,我可以清楚地感到那股温热从刀口流出来的速度,缓慢,带着致命的焦灼。
  失血叫人变得瘫软,我起初是笔直地跪着,后来索性成了跪坐,我的腿支撑着我上身全部的重量,天庭上的仙气缭绕,迷迷蒙蒙,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好,我答应你。”她终于说道。
  大圣上前将我的伤抚平,那血流同疤痕在瞬间消失无踪,只是失去的血,确实去了,我站起时感到眩晕。
  “她如今被关在水牢,你快去快回吧,换上天将的衣服,这件事我不愿有其他人知晓。你照做,我可保你一命,送你去往生道,闯不闯得过劫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谢天帝……”我咽了咽口水,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处似是有刀剌过,走起路来飘飘忽忽。
  大圣将我送至水牢门口,我不知该说什么,只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与他相处甚短,他却教会我很多,谢谢二字已然太轻太少,我说道:“大圣,珍重。”
  大圣与其他人不同,我所遇到的很多人都自恃自己阅历甚广,想要传授我些经验,恨不得手把手教我如何过我的余生,大圣教我的东西都在他的举止中,在他的故事里,某种精神缓缓流淌,静静地待我看见。
  我转身去旁边的屋子里换上天将的衣服,那盔甲很重,我穿时觉得费力,穿着走路更甚。
  沿着水牢的门口走进去,甬道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狭窄,有水声传来,回声仿佛在阴暗的墙上来回跳跃,最后落入我的耳朵。
  她的脸色在水里显得惨白,全身湿淋淋的,叫我不忍多看。
  “白凌,再见。如果以后还能遇见,我希望是你来主动爱我。”转身出水牢的时候我轻轻说道。
  身后有水花飞溅的声响,我没想到她一路追出来,昭月和方廷,还有我的母亲不知怎么来了,我对母亲很愧疚。但我知道她一定会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我看见白凌站在远处向我招手,那时我的神志已经恍惚,却仍记得,她的衣裳湿答答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湿得一缕一缕的,看起来是那样狼狈,她叫我,于是我本能地走过去。
  我看见她光着的脚在流血,那血的颜色很鲜艳,和她惨白的脚放在一起叫我触目惊心,我突然想起一个不知在哪儿见过的画面,画面里也是一双脚,那双脚一步一步靠近我,脚趾踩在地上变得发红,很像,桃子的颜色。
  我转过身去便不再看她,那簪子她应当看见了吧,两清那句话对她的杀伤力是不是和对我的杀伤力同样大?
  我站在往生道的路口,风真的很大,吹得我要飞起来似的,我闭上眼,纵身一跃。
  风这样大,她那样跑出来,风儿,不要将她吹病了,因为我再无法为她牵挂。
  作者有话要说:
  错过了九点发的玄学!懊恼!
 
 
第94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叫许霜灵,今年十三岁,我生来便没有父亲,我娘在镇上一个宅子里给人做饭,我旁边站着的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叫佟思,她是我们这儿福书村的千金小姐,她父亲是个私塾先生,你一定好奇她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孩做朋友吧?
  此事说来话长。
  “那是一个非常严寒的天气,窗户外面……呃,叫我看看那书上怎么写的,哦,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瘦损江梅……最后这个字念什么?”我看向佟思。
  她的头凑过来,倚在我身旁看了一眼,道:“韵,好啦,霜灵,你就直接说吧,别卖关子啦!”
  我看着对面几个小屁孩好奇的眼神,又看着书上下面几行有好几个认不得的字,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天佟思被人推到村口那天小河里去了,正赶上头天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雪,河上的冰根本不结实,正好我又没事满处溜达,见她遭此难,便随手将她从河里救出来了。”
  “随手?”有个小孩瞪大了眼,他的鼻涕泡挂在嘴唇上面,一说话那泡泡就破了。
  “那是,本大小姐是谁啊?”我用手在耳边作出一个倾听的姿势。
  “浪荡游神。”孩子们异口同声。
  “哎?我不是浪荡游神,我是浪荡游神的徒弟。”我作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心里只觉得好笑,还是小孩好骗。
  “那你师父在哪儿?”有个穿得鼓鼓囊囊的小孩路过,手里提一个小白兔灯笼问道。
  “我师父……自然是去云游四方了,他这等高人岂是你们这些小屁孩能见到的?”
  我哪儿有什么师父,我的功夫不过是趴在戏台子后面学的花拳绣腿。
  至于那名号,嘿嘿,某天夜里梦见的,我觉得听起来挺厉害就偷偷记了下来。
  不过我从冰冷的河水里将佟思捞上来倒是真的,为此我病了好多天,佟思的爹还因此将我收作干女儿,并准我在私塾里念书写字。
  “说起那天,用「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来形容真不为过,我穿着娘给我做的大棉袄走在外面还瑟瑟发抖呢,但是!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时我啥也没想,将那大棉袄大棉裤一脱,「噗」地就跳进去,那冰冷的水冻得我浑身一激灵,好在我从小就水性极佳,硬拖着佟思将她救上岸来。
  据说当时我娘都被我吓惨了,因为我上来之后被冻得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说什么自己上辈子是一条小蛇,有个猴子师父什么的,后来,我家门口来了一个白衣女子,说能治好我,我娘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愿,谁知她真将我治好了。”
  “什么女子?”一个小孩问道,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把那个给我尝一口。”我冲他抬眉道。
  “啊?好吧……你只准吃一个。”
  “小气得你,以后在这一片还得我罩着你呢,多吃一口怎么啦!”
  “什么女子,什么女子啊?”另一个小孩拽着我的袖子问道。
  我将冰糖葫芦接过来,囫囵咬了两口道:“我也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我那时可是发着高烧呢,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很像……很像,你们知道冬天那种冰凌的味道吗?就是那个味道。”
  “冰凌?冰凌有味道吗?”
  “当然了,你才活了六年,你知道得少着呐!来,你的冰糖葫芦再给我咬一口。”我笑着,口水快忍不住。
  “吃饭啦!孩子们回家吃饭啦!”不远处有大人在喊着。
  我身旁原本围了一圈孩子,纷纷作鸟兽散,佟思也要回家了,她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又非常知书达礼,和我这种天生放养的孩子,简直是天差地别,我喜欢她的性子温吞,做什么都不急不慢的。但也正因此,在认识我之前,她总是被欺负。
  “好了,霜灵,我也要回家了,你就那么喜欢吃冰糖葫芦啊?下次我请你吃。”她甜甜地说道。
  “太好了!”我跳起来,“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吗?”
  “明天见……”她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黄昏时刻的村庄像是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薄雾,有炊烟先后从人家的烟囱里冒出来,四处都是昏黄的,既静谧又宁静,既柔和又叫人感伤,我独自一人坐在路边的石桌上玩手里的石子,我家吃晚饭还要一会儿,因为我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我真的天生没爹,不是诓你,我小时候还因此被邻村小孩欺负过,那时我娘便对我说:“没爹有什么要紧的?你有娘就够了,你未必是你爹的小孩。但你一定是你娘的小孩,娘在,你的家就在。”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我也没怎么听懂,但是我知道我有娘就够了,我娘身体很是强壮,村子里总有些碎嘴子的男人,在我娘面前就跟小鸡子似的,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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