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女帝大步进来,宫女火速褪下,一个不留。
室内空气有点凉。
秦妍首次和徐溪丛共处一室,对方表面上是帝妃,实则全然是陌生人,不过为了演戏,好歹装着些熟络样子。
“那什么……睡……睡觉。”
徐溪丛款款起身,走向女帝,靠近一尺内,她伸出细滑白嫩的葱指,欲替人宽衣。
“不……不用你脱……我……我自己来。”秦妍恨死自己结结巴巴的模样,徐溪丛双手僵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秦妍尴尬笑了笑,动手起来,以往衣袍皆由因香影来解,因她不是妃嫔,不会主动邀宠,也就放心让其宽衣。
想象是美好的,奈何现实并非一帆风顺,腰带紧束,衣衫一层又一层,秦妍有点心急,解了半天,解成一团糟,额前细汗猛得泌出一层。
“臣妾来吧。”徐溪丛看不下去了,没等人反应,双手再次伸出,秦妍也觉得自己有点挫,脱个衣服罢了,不但不成功,还造成一副急吼吼的模样。
见人再次来帮,她不好意思回绝,只好张开双手,任凭人宽衣。
文妃走近一步,几乎是挨上对方,若有似无的花香悠悠入口鼻,秦妍不知哪根筋抽了,随口道一句:“你身上好香啊~”
徐溪丛白皙的皮上泛起淡淡嫣红,她双手伸向人背后,好似抱着个人,由于靠得太近,赫然听见某人的心,扑通跳个不停!
往事赫然翻涌,这样强烈、杂乱无章的心跳,在几年前听过一次。
那是她初次承宠、初次被女帝拥在怀里。
徐溪丛停止动作,抬脸望人。
如今冲自己张开怀抱的帝王,一如年少那般,羞红了脸。
“你看什么……朕……朕脸上有东西?”秦妍轻蹙着眉,看不透眼前女子,推脱道:“那个……爱……爱妃,朕累了,别磨蹭了。”
徐溪丛似乎明白对方所想,忍不住冷笑一声,继续宽衣。
终于脱了衣衫,内衫秦妍没让脱,她窸窸窣窣爬上了床,徐溪丛自然跟上去,绕至里面,掀开被褥,躺了下去,默默等待帝王的恩宠。
灯火在轻轻摇曳,四下寂静无声,秦妍转过脑袋,犹豫半晌,开口道:“那个什么……溪丛,两个人盖一条被子似乎不够。要不,再拿一条,你自己盖?”
灯火中的文妃愣住了,两个被窝、分开睡???
她……没听错?
既然是皇令,有人默默按着要求做了,从旁边拿过一条芙蓉彩蝶被褥,刚想盖上,女帝却坐起身来,伸手阻拦,“众妃之中,我瞧你身子最单薄,因是禁不起冷的,你盖朕这条,这条我捂得暖和些了。”
徐溪丛微张着唇,水眸中折射出不可思议的光,熟悉不过的面庞,为何含着些青涩羞怯的模样?
这股子温柔……倒是首次!
什物交换,一条带着温度的被褥盖上了她的身,徐溪丛少不得克制心动。
终于,秦妍躺上柔软的榻上,在烛火里伸了伸懒腰,暗叹帝王不好当的同时,往外挪了挪,不至于挤到人。
其实,这本是好心,但在文妃眼里,不再是单单的不可思议,这这般是赤/裸裸的嫌弃!
身边人的态度急速转折,柔情似水不过几个滴答,稍纵即逝,令人诧异又心寒。
既然嫌弃,又何故来此地,故意让自己难堪?!
徐溪丛心如被堵,郁郁转身向里,不言不语。
与陌生人挤在一张床,多少不自在,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秦妍一时半会睡不着,想着那可恶任务,好一顿唉声叹气。
这些叹息被人听进心里,被无端放大数倍。
可是后悔了?
可是腻歪了?
可是为了前朝之人,不得不来装模作样,走过过场?
无数疑惑,不得不开解,徐溪丛睁开眼睛,拧着被褥,脸儿冲着墙壁问:“陛下来之前,是否见过伯父?”
“嗯,见了见了,还说了好一会的话。”秦妍点头,为让对方放心,又补充一句:“宰相大人一如既往替朕排忧解难,实在是国之巨柱。”
果然……是为了安抚前朝。
徐溪丛深吸一口气,双眸缓缓闭起,难过袭上心坎,即便人就在背后,即便所有人都在巴望着自己主动邀宠,但她不能。
踏进后宫第一步,自己的心就已经死了,情/事在这里,不过是皇权下的附属品,躺着接受便罢,没什么好感恩戴德。
她知道自己的心很冷,被伤过后,愈发不肯敞开胸怀,即便皇恩浩荡、一朝封妃……
他人要的是借势生财、平步青云,可自己孜孜以求的,不过是个真心人。
帝王胸膛,可有真心?
心酸上来,免不了呜咽,徐溪丛怕人发现,假意咳嗽。
秦妍看向人后背,消瘦肩头露在外面,皙白的脖颈笼着光,秋的生冷与人的娇弱汇聚一块,怜惜之意油然而发,她跟着转身,随手将被褥往上拉盖,“行宫夜风大,凉气从颈入,很容易着凉,你盖严实些。”
温帖的言语、关切的动作,无形之中是一丛火,不至于烤暖身心,至少烘干泪水。
徐溪丛克制自己,不准回首,想着这些不过是帝王式敷衍和把戏,一句话而已,不足以让冰封很久的心,彻底融化。
秦妍面对着苍穹,想着身边人不似阿喜、任诗情一类,越是冷静,看待问题越是一针见血,那么大可一试探。
至于试探,总不能直白地问--自己最爱的是谁,这种愚蠢透顶的问题。
“溪丛,你睡了吗?”
徐溪丛就知对方不与自己欢好一场,是断然不肯睡不着的,她冷淡道:“东西在床尾,陛下自己拿便是了。”
“东西?什么东西。”女帝不解地问。
“自然是……”徐溪丛说不出口了,灯火将靥上泛起的绯色掩盖。
秦妍觉得莫名其妙,许是给自己的惊喜?
既然是惊喜,总不能不拆开看看,即便不喜欢,也要装作一副非常称心的模样,先将问题压下再说。
人从被褥出来,爬向床尾,果真有一只鸳鸯彩蝶螺钿红漆盒子藏在里面,秦妍捞起蝴蝶扣,竟没上锁,她盘腿而坐,笑道:“爱妃的东西,朕都喜欢。”
徐溪丛快将唇儿咬的滴血,想骂色痞,好歹是咽下去了。
锦盒缓缓打开,一根假xx露了出来。秦妍猛地将手中之物豁然掀翻,结结巴巴指着道:“这……这……这是……”
无数疑问冒出胸口,徐溪丛先是被吓了一惊,匆忙坐起身来,看着被褥上的东西,再看向惊慌失措的帝王,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羞得不愿对视,解释道:“还是原来的那根,没换新的……陛下为何如此惧怕?”
“艹!”秦妍这下算是彻底明白对方意思,是要让自己与她行/房?
“不不不……我不是要和你……不对……朕是要和你……”女帝急得嘴巴都打瓢了,东西当真是辣眼睛,秦妍逼迫自己像个老手一样冷静下来,她深深呼吸,就差来上一段圆周率了。
“怎么?陛下……不想与臣妾……”徐溪丛蹙眉,越发不懂眼前之人。
以往,哪里需自己提醒东西,哪回不是冲上来,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痛痛快快吃上一番、揉上一番,再驰骋一番?
“若不想,也无需这般厌弃,东西不用就丢,不至于伤臣妾脸面。”徐溪丛撇过脸,一贯平和语气明显带怒了,“做出如此伤人动作,究竟为何?”
“我……朕……朕不是这个意思。”
秦妍连忙摆手,但看徐溪丛怒色上眉,细细想来,这也不怪人家,间隔几月驾临,不是来欢爱一场,难不成当真盖被子睡觉,只不过自己首次见这玩意,着实被吓一跳。
场面一度很尴尬,秦妍只好挪过身子,纠结万分的抬起膀子,将人拥入怀中,解释道:“溪……溪丛……今日又是酒宴、蹴鞠、奏折,身子早就乏了,不能……不能与你享鱼/水之欢了,我们就老老实实躺下,说会话吧。”
徐溪丛神色没落,她实在搞不懂对方。
抱着自己的胸膛里,一颗心剧烈跳动,身子也烫得厉害,神色羞羞怯怯、缩手缩脚,看样子是有些心思的,嘴上偏偏又说不要?
秦妍见此场景,料想对方定然失望,但失望归失望,弄清楚任务要紧,她战战兢兢地问向怀里人:“溪丛,你认为……朕有唯一的一只苹果,会给谁?安然?宸妃?喜妃?任妃?”
震惊无比的冷靥,逢上女帝求知若渴的脸,徐溪丛反复确认这道十分伤人的话,是否从枕边人口中道出。半晌,泪水克制不住盈满眼眶。
秦妍当真是后知后觉,怀中人是以心思敏捷、才情卓著为称的文妃,不是将苹果究竟给谁的道理,是这些人选里,没有将她包含在内!
女帝,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后来,秦妍好言哄着,也没能得到徐溪丛的原谅,接着二人背对着背,各自假寐。
三更时,徐溪丛披衣起身,写了一短笺。秋猎之际,某人得了机会觐见,曾送自己一方龙须墨。
那么,作为旧情人,合理该私下见一见。
第12章 茧花之痛
天尚未亮,四下一片灰蒙,正是酣梦之际,香影轻声来唤,秦妍揉了揉眼睛,从榻上支撑起身,问:“何事?”
“大将军有急事要奏,”香影不由分说搀扶起女帝,快速穿戴,且低声回应:“就搁外面候着呢。”
“这会子能有什么急事?”秦妍还没睡饱,晕乎乎木偶似的由人伺候,她瞧着身上玉色男装免不了问:“这是要去哪里?”
香影笑眯眯地递过热巾子,“陛下待会自然明了。”
“我的大将军和贴身侍女搅合一块了啊,”看着镜子中娇俏侍女,秦妍故意玩笑,“大将军一表人才,可有……可有心动?”
香影停下动作,看向镜中人,噗嗤一笑,嗔怪道:“大将军是陛下的,旁人哪敢沾惹半分……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香影看得出来,陛下和大将军恩爱非常,稍胜他人。”
逮着这一句话,秦妍随即追问:“先前,云鱼未进宫,朕与大将军可如现下这般恩爱?”
“先前您对谁都不错,”香影目光移至榻上,见榻上之人薄背未动,因还在熟睡,遂转脸回道:“但自从大将军归来,您二人眼里的蜜,止不住的外泄。”
得到答案,秦妍并不怎么开心。
这些天下来,依旧不能从众人嘴里得知乔御澜最爱的那个。但她本人无法抗拒慕容安然,想必正牌女帝也感同身受。
一个最优人选,落在了心里。
女帝收拾妥当,从梳妆台前起身,瞧着徐溪丛纹丝不动,便带着香影轻步走出,至门外,她忽地想起昨夜几声咳嗽,叮嘱宫女准备些冰糖雪梨,待人醒即刻呈上。
前呼后拥一并离开,榻上之人缓缓掉过脸,清冷冷的靥,表情晦涩难猜,许是秋风生寒,徐溪丛将被褥缓缓拉上,盖住潮湿的脸。
秦妍抬头就见慕容安然立在树下,七宝皮质软带紧塑海蓝金线团花戎装,衬得腰细腿长,临风高挑……
道道秋风、片片枫叶,那人愈发青松傲然、玉兰独绝。
有人难以克制的加快脚步,慕容安然则是飞速跑来,若是无人在场,一场热吻避无可避。
身贴身,呼吸明细加快,大将军顾不得什么尊卑君臣、礼数未行,果断牵起女帝的手,转身大步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
锦袍破风而行,秦妍从未如此快活,她被人紧紧牵着,知道奔向的、是情人间的逍遥快活,是世上最为美妙的身心感受。
行宫后面连接广袤树林,地势并不崎岖,宫人快速牵马过来,秦妍才知道对方要带自己跑马,慕容安然一把将人抱上骏马,踩着脚蹬,挥脚上来,大将军已揽腰入怀,撩人的话在人耳边响起:“澜澜,做好准备,我要出发了。”
脸似火烧,秦妍羞答答点了点头。
随即,长鞭嘹亮、呵声干脆,骏马飞奔离去。
肃秋早晨,霜白露重,破风疾行下,迷雾飞快流转,形成一汩汩白色气流,穿过长发、抛飞衣裾,秦妍眯着桃花眸,任凭湿冷水珠拍打双靥,神识愈发清醒,但身子愈发燃烧。
马儿带着人奔至边际,天幕刚刚破晓,橙黄黄的光,露出小段,将鱼肚白的一线天,染上大团金色。
二人呼吸因跑马乱作一团,大将军没给女帝喘息机会,后者更是情不自禁掉过脸来,慕容安然猛地将唇瓣含/住,四瓣柔软,密不透风。
唇与唇相互揉磨碾压,要命的触感像是一把火,烧得心焦身燥,实在是不过瘾,贝齿一同打开,舌与舌痛痛快快碰撞起来,像是探索了一口甜蜜之井,炙热地相互吮吸,忘乎所以……
后背贴着宽阔胸膛,鼻息处松柏兰芝的气息因情/欲催化,愈发如栀子,芳香醉人,秦妍瘫软如泥,眼角自是一片绯色,睫羽上的水珠在热气烘烘下,化作湿润,挂在眉梢,显得迷离又可怜。
十年血腥路,慕容安然握着刀、跨着马,带着一腔激情和奋勇,为一人而战。
征过西蛮,踏过北部游牧,贴身长刀,经常砍出豁口,缺失的边边角角,是属于自己的荣光。
铁甲、寒衣、饥饿、病痛、孤独……太多的负面情绪曾经围困,但心中执念如天堑处的鲲鱼脊,巍峨不动,给予无畏无惧的前进力量。
征战四方、是襟怀磊落走向龙榻的大道;征服四海,那一身龙袍和青丝才会为自己倾泻而下。
慕容安然亲吻女帝发顶,一边放肆一边道:“想着昔年,臣双手柔白纤长、根骨分明,不比任何姑娘差,但握了十年刀,茧花一层一层堆积,如今通透又坚硬,糙得很……澜澜可还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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