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誓溪的渡口就有船只,两人说定了一条大船,预计两日后离开。回到客栈时弟子们都已到了,此刻正坐在堂中用饭,看到两人纷纷起身:“公子。”
阿勒苏摘下幕篱点点头,扫了一眼:“怎的少了两人?”
“在后边照顾马匹。马匹金贵,草料得咱们自己盯着。”
“原来如此。一路上辛苦,咱们在这儿好好休整一番,两日后再启程,走水路。”阿勒苏说完,转头对闻瑜低声说了几句,闻瑜应下,朝后头走去,阿勒苏径自回房休息。
过了片刻,闻瑜也上去了,倒是店小二从厨房出来给弟子们上了两只叫花鸡,外加每人一碗甜汤。两个照料马匹的弟子恰巧回来,不禁惊道:“点了这么多?”
其余人也正懵着,小二笑着解释,是刚才那位爷让加的菜,还说诸位先吃着,不够再加。众人恍然,端起甜汤碰了碰碗,怀着恭敬之心喝了一口。
虽说他们这一路行进速度算不得快,但路途遥远,早已人困马乏,能休息两天再好不过。紧绷的精神和肌肉都慢慢放松下来,店里此时也只有他们一行人在用饭,干脆压低声音闲聊起来。
“咱们这一趟下江南,到底干什么去,要待多久?”
“不清楚啊。那位闻公子是江南人,咱们……公子,许是要去他家乡看一看吧。还有那地猴的事,也得去处理一番,后边还有什么事就得听公子的安排了。”
“咱们也不用想那么多,听公子他们吩咐就是。来来来,喝汤,这一路过来也没歇个脚喝口水,怪渴的。”
“喝喝喝。”
弟子们大口喝了甜汤,又把脑袋凑到一起,声音比刚才更低:“咱们公子,当真和那人定下来了?”
“那还能有假嘛,咱们公子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达心意了。再说,有天晚上我守夜,那屋里的动静,哎哟,根本不敢听!”
“哎对对对,我驾车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
楼上房中的两人对弟子们的小话全然不知,他们方才买了些书,此时一人拿一本,靠在一块儿各看各的,看累了倒头就睡,好不安逸。
两日后,他们早早到了渡口,把行李和马匹先行送上船安顿。阿勒苏从未见过这般大的船只,很是兴奋,拉着闻瑜在船上晃悠。结果开船后不到一个时辰,阿勒苏就抱着木桶吐得脸色煞白。
闻瑜急忙跑去找船家,船家像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对闻瑜说,厨房一直备着汤药,直接去取便是。闻瑜又跑到厨房,提了一整壶汤药回去,先给阿勒苏倒了,又挨个去敲弟子们的房门。
弟子们的情况也不比阿勒苏好上多少,个个吐得双眼含泪,见到拿着汤药来的闻瑜仿佛见到天神。
那汤药确实好用,阿勒苏喝完后舒服不少,抱着杯子小口喝着温水涮涮嘴里的药味。闻瑜去给他找吃的去了,过了一会儿端回来一个托盘,上面一大一小两个碗,大碗是汤面,小碗是绿豆汤。
阿勒苏看着那大碗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大一碗?”
“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份,”闻瑜把托盘放到桌上,将绿豆汤拿出来放到阿勒苏面前,“这个是你的。”
他抽了两双筷子,递一双给阿勒苏,两人凑着一个碗吃起面来。有时咬到同一根,谁也不愿少吃一口,吃着吃着,脑袋就越凑越近。
一顿饭吃得忒不正经,阿勒苏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埋头喝着绿豆汤,闻瑜看着他发红的耳尖偷笑。
过了几天,阿勒苏他们终于适应了在船上晃晃荡荡的日子,渐渐养回了精神。乘船走水路的速度比坐马车快上不少,小半个月后他们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闻瑜的家乡建丰城。
闻瑜的屋子不够大,住不下这么多人,早早传信老余,托他给天独门的弟子寻住处。老余早已办妥,今日起床便到渡口边的茶棚等着,快中午时,终于等到闻瑜他们所乘的船只入港。
老余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踮起脚伸长脖子望那些从船上下来的人,看到闻瑜便招手叫道:“闻老哥!这边,这边!”闻瑜听着声看过来,也冲他挥了挥手,拉着阿勒苏拨开人群朝这边走。
老余很是激动地拍闻瑜的肩:“许久不见了,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是假的!怎么样,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没碰上什么麻烦。”闻瑜笑着同他碰碰拳。
老余看向闻瑜身边戴着幕篱的人:“这位是?”
阿勒苏上前半步:“我是阿勒苏。”
老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毕竟他们在文阳城是就已经知晓闻瑜和阿勒苏……那个了,闻瑜在信中也说过是同阿勒苏与天独门弟子一道来,老余还是有些准备的。
弟子们同船夫一道把行李搬上老余雇的马车,老余站在一旁看着,问闻瑜:“咱们先上哪,回你的屋子还是直接去我找的那处?”
闻瑜同阿勒苏商量两句,回道:“先去你找的屋子吧。”
老余找的屋子不算大,但足够弟子们住了,马厩也够大,阿勒苏进进出出四处看,很是满意。看着弟子们安顿好,两人便和老余一同离开,去了闻瑜从前和师父师娘住的屋子。
这屋子是临河的三层小楼,师父师娘先后因病故去后,便只剩闻瑜一人住在此处。有时老余他们一同出去喝酒误了时辰,夜里不敢回家,怕被媳妇赶出门,便会来此处借住一晚。
这些日子闻瑜不在,老余时不时会过来替他洒扫一番,屋内并不算脏。但到底是无人居住,落灰在所难免。阿勒苏想帮着打扫,但他今日一身白衣,闻瑜不让他动,给他抽了把椅子坐在临河的窗前看景。
今日天阴,见不到明亮日光,河面飘着薄雾,从窗口望出去全都是蒙蒙一片。阿勒苏看着看着便出了神,连老余是何时走的都没留意。
闻瑜洗干净手走过来,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上蹭了蹭:“景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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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这一周会轻松一点的,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接下去估计会越来越忙,更新时间啥的都没法保证,给大家道个歉
第三十五章
从文阳城到建丰城,从西北到江南,一路山长水阔,舟车劳顿、人困马乏,闻瑜和阿勒苏在家里躺了三天才算缓足了精神,能够去做一些其他的事。
闻瑜有一天问阿勒苏,是先成亲,还是先去把地猴的事解决了?阿勒苏到江南后日日吃好喝好睡好,养得骨头都酥了。闻瑜问的时候他正拿了小马扎坐在屋子靠河一侧钓鱼,闻言想了想,叹了口气:“罢了,事情越拖越多。你帮我看着鱼竿,我去去就回。”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将鱼竿递给闻瑜。闻瑜没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阿勒苏不解地歪歪脑袋:“嗯?”
“不带我一同去吗?”闻瑜问。
“又不是什么大事,带弟子们去就够了。”阿勒苏并不很把此事放在心上,“再者说,这事和你本就没有太多关系,你若是同去,我担心反而会牵连你和金象镖局。”
他为闻瑜和金象镖局如此考虑,闻瑜心下感动,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让阿勒苏万事当心,早去早回。
阿勒苏去了弟子们暂居的屋子,往大堂的椅子中一坐:“事情办得如何?”
“回摩达,都已办妥。那富商名叫齐崇,眼下就在城中宅院里。弟子们打探到,他想要摩罕的刀去讨好一个同他有生意往来的国家的齐子,就重金请了地猴出马,上一次也是他。此人虽精通商贾之道,对武艺却是一窍不通,同武林无甚往来。且齐家虽富,却富不过我们天独门。”
“唔,”阿勒苏转转脖子,发出轻微的“咯哒”声响,有些酸,回去要让闻瑜给自己揉一揉,“走吧。他们不是都说,我们天独门是魔教么?今日就让他们看看,魔教是如何行事的。”
齐崇的宅院在城中最繁华的四桥街上,比周遭的屋子不知要大上多少,原本还不错的屋子和齐府比起来,也显得跟毛坯房似的。屋前玉石影壁、下马台、石狮子和大红灯笼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家的富贵,百姓从外边过,看着这屋子总免不得要钦羡一番。
只是今日,齐府门口似乎更加不同寻常。
只见那大门口站了百来人,皆着黑衣佩长剑,簇拥着正中的一个人。因着遮挡,那人的模样并不能看得分明,只隐约看到一袭鸦青色,还有乌发中镶金嵌玉的发饰在阳光下闪烁的刺目的光。
有好事者认为那定是名貌美女子,那身量,着实非同一般。于是登上茶楼想一窥美人芳容,却见一张薄纱遮住了大半张脸。
阿勒苏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眼,觉得差不多了,低声道:“去叩门。”
弟子领命上前,扣着门环在门上拍了数下,退到一旁等待。
过了片刻,大门稍打开些许,一个脑袋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探出来,看到门前这阵仗被吓了一跳,面露警惕道:“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门前弟子道:“我们公子要见齐崇,速速开门!”
那门房双目圆瞪,喝到:“我家老爷岂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阿勒苏暗自摇头,心道这奴才当真和他主子一般自大又愚蠢,连人外有人的道理都不懂,来人身份还没搞清楚就敢出言得罪。
弟子们早就得了阿勒苏的令,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来者何人?我们是天独门中人!还不给你爷爷滚开!”
“天独魔教?你们竟敢到齐府来闹事,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妖人,为民除害!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就在说话间,他已经自己将门打开了,为了方便后边的护院朝外冲。谁知他话音刚落,自己就被一脚踹得飞了出去,砸倒身后数人,跌在地上磕到脑袋昏过去了。
天独门弟子纷纷上前同护院们斗在一处,阿勒苏身后只余两人,各捧着一个木盒。阿勒苏掸掸袍摆,带着身后二人脚步轻巧地从缠斗在一起的人中穿行而过,朝齐府院中走去。路过那躺着的门房旁边时,鞋子没留神蹭了一下门房的衣物。
他细眉微蹙,像是厌恶极了,解下鞭子将人抽得滚到了一边。
齐府的护院都是一些普通武夫,对付普通百姓绰绰有余,可对上天独门的弟子却毫无招架之力。片刻不到,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弟子们重又聚拢到阿勒苏身边将他护在正中央,一群人像是回了自己的地盘似的,大摇大摆地继续朝里走。
哪儿都不缺看热闹的人,更别提如此繁华的四桥街。看他们进去了,原本聚在街口看热闹的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心围靠过来,也不管互相认不认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
“哎你们刚才听清了吗,他们说他们是什么,什么门?”
“天独门,西北的魔教!”
“啊哟,西北魔教怎的跑到这儿来了?他们干嘛来的,不会乱杀人吧?”
“这谁知道呐!看他们闯齐府这架势,应当只是和齐府有过节吧,刚才敲门那个不是说他们公子要见齐崇吗?”
“天独门的公子是什么人,掌门的儿子?”
“那谁知道,没准吧。”
阿勒苏对身后的议论毫不理会,自顾自朝里走。一路上赶来阻拦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打倒,根本没人挡得住他们。
这宅子大,阿勒苏走了一会儿就嫌烦,不想走了,他今日还没钓到鱼呢。恰巧走到一处堂上,阿勒苏寻着凳子一坐,吩咐道:“留五人在此守着,其余人,去将那姓齐的带过来见我,动作快些。”
第三十六章
“哗啦——”一尾肥鱼出水,疯狂甩动的鱼尾溅了闻瑜一脸水。闻瑜“啧”一声,把鱼从钩上取下,并指为刀在鱼头上一敲,把鱼敲昏了才放到水桶中。他随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换上新的鱼饵重又下钩。
阿勒苏接过弟子递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溅到的血,而后手指一松,那脏了的帕子便轻悠悠地落在他脚边趴跪着的人头上,将人吓得一抖。
那人体态肥硕,穿一身绣金银线的紫色绸缎锦衣,头戴玉冠,本是一派富贵气象。然而此时却灰头土脸,跪在地上直发抖。
此人便是这宅院的老爷,齐崇。
此时周遭地上横了几具尸体,皆是齐崇找来贴身保护自己的所谓高手,全被阿勒苏杀了。几个弟子指挥着齐府的下人把尸体拖出去处理,阿勒苏重新坐回先前的位置,朝齐崇抬抬下巴:“初次拜访,给齐老爷备了份薄礼,齐老爷可别嫌弃。去,拿给齐老爷看看。”
那两个始终捧在弟子手中的木盒被摆在齐崇眼前的地上,刚一打开,一股难言的异味直冲入鼻中。齐崇哪敢抬头,抖如筛糠,恨不得能把脸埋进自己胸口。
阿勒苏语带不满:“怎么,齐老爷见惯了奇珍异宝,看不上我来的东西吗?”
齐崇头皮一痛,是身后有人拽住他的头发硬逼着他抬了头。
“啊——”凄厉的惨叫从齐崇喉中发出,周遭众人不由自主朝后仰了仰身。
有好奇的弟子偷摸着瞄了一眼那两个木盒,只见其中一个装的是一颗人头,眼珠、耳朵、鼻子和舌头都散落着盒子中,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乍一看不知为何物,再一看,却是一双手掌,照着指节剁成一段一段。
那弟子头皮发麻,背后凉飕飕的,忍住恶心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齐崇的惨叫仍未停歇,阿勒苏被吵得头疼:“帮齐老爷冷静冷静。”立刻有弟子打开随身的水囊对着齐崇兜头浇了下去,齐崇面目扭曲地闭上眼,伏在地上一顿一顿抽着气。
“如何,这份礼喜欢是不喜欢,齐老爷倒是给句话呀。”阿勒苏微微笑着,“将这份礼带过来可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生怕在路上磕了碰了。对了,齐老爷可知这是谁么?”
齐崇哆嗦着不回话,他早就吓破了胆子,一股尿骚味渐渐在屋中散开。阿勒苏一阵无言,就这么个货色,居然还敢两次派人去偷金提?真不知是不是该夸他一句无知者无畏。
他现下有些头疼,本想问清楚为何此人对金提如此执着,好向阿孜那诃解释,谁知这人除了“放过我”“饶我一命”,别的话是一句不会说。若是杀了,总觉得像是他在欺负人;不杀吧,咽不下这口气,后续处理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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