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孜那诃就更不用说了,看着旁边凑着脑袋说话的两个人,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得劲,拿着海碗一口一口灌着酒,还觉得不过瘾,把想来灌闻瑜酒的人抓到自己跟前喝。这样一来闻瑜反倒逃过一劫,把碗往桌上一搁,双手抱住阿勒苏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他肩窝:“不行了,我缓一缓。”
阿勒苏一手拿着海碗在喝,另一手拍拍他的脑袋:“这就不行了?你酒量好差。”
“阿勒苏你讲讲道理,你们天独门这么多人,个个都想灌我,你——嗝,你大哥,刚刚还要我直接拿着坛子和他喝!”闻瑜是真的有些醉了,委委屈屈的,额头蹭着阿勒苏的脖子,“你好香。”
阿勒苏淡定放下碗,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乖,那是烤羊腿的香味。”
真不是闻瑜酒量差,任谁被一群人轮着灌酒都撑不住,更何况他没怎么吃东西,肚中空空,醉得更快。有人给他们送来最好的烤羊腿,都切好了装在盘里,阿勒苏刚拔出匕首要扎,想到闻瑜醉了,怕他被伤到,只好换了竹筷夹起肉片送到闻瑜嘴边:“张嘴,啊——”
他哄小孩似的,闻瑜倒也听话,乖乖张嘴把那羊腿肉吃了,继续挂在阿勒苏身上看其他人热闹。阿孜那诃早就受不了了,抱着酒坛子不知道跑到了哪堆人里,一时间,他们两人身边竟空了出来。
天渐渐黑了,不知是谁起的头,歌声缓缓响起,逐渐连成一片。阿勒苏也在哼唱,闻瑜就靠在他身上安安静静地听着。
“天空的神明啊
请庇护我们的雄鹰
大地的母亲啊
请哺育我们的牛羊
草原的儿女啊
听那风中的歌
它唱着万物的生
哭着万物的死
……”
阿勒苏突然深吸一口气,侧过脸亲了闻瑜一下:“你想看我跳舞吗?”
闻瑜此时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他:“嗯?”
阿勒苏站起身拍了拍手,他今日不止腰带,手腕上、脚踝上都戴了铃铛,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都举起了装酒的海碗开始发出兴奋地叫声。
阿孜那诃坐在阿勒苏左边那堆人里,叹了口气,任命地搬出一面鼓,手拍鼓面,阿勒苏便踩着那鼓点跳起舞来。
闻瑜从前只看过江南的舞娘们跳舞,那腰肢比三月的柳枝还软。阿勒苏挑的这支舞则要刚劲许多,是和那温婉水乡全然不同的感觉。
阿勒苏从他眼前掠过时,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草原上的风。
校场上大部分人都知道,阿勒苏跳的这支舞是草原的儿郎向心爱的姑娘求爱时跳的,不知道的听身边人一说也就知道了,但就是没人告诉闻瑜。
因为这些动作的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闻瑜觉得这篝火实在是太热了,烤得他双颊发烫,喉咙发干,重又到了酒往下灌,但眼睛就没从阿勒苏身上离开过,甚至因为看得太入迷,连酒倒到了外面都不知道。
鼓点停时,阿勒苏也停在了闻瑜面前。他微喘着气,脸颊透着红,朝闻瑜伸出了手。闻瑜毫不犹豫握住了,被他拉起来带到篝火旁。
其余人也放下酒碗,蹦着跳着,笑着闹着,拉着手围在了外圈。
天独门的校场旁就是别庄,众人玩乐够了,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往回走。阿孜那诃抱着酒坛子歪歪斜斜走在前面,后面的闻瑜和阿勒苏十指相交,慢慢沿着小路溜达。
他们在别庄里的屋子是按照婚房装饰的,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羊头,闻瑜一脸惊奇地看着,觉得那羊角能捅穿一个人。桌上摆着酒,阿勒苏倒了两杯,端起其中一杯递给闻瑜:“我们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但是,合卺酒是一样的。”
闻瑜接过酒杯同他手臂相交,把酒一口饮尽,随手一扔酒杯,捏着阿勒苏的下巴亲了上去。两人唇舌间全是酒气,阿勒苏被亲得浑身发软,趁着稍离开的间隙喘着气道:“还没梳洗。”
闻瑜手揽上他的腰就要使劲:“我抱你去。”
阿勒苏却一拧身避开,反摸上他的腰:“要抱也该是我抱你。”
话毕他一屏气一使劲,当真将闻瑜抱了起来。闻瑜僵着身子不敢动,阿勒苏艰难地走了两步,一口气没憋住,带着闻瑜一起栽到了地上。
两人尴尬地对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阿勒苏又甩了闻瑜一巴掌:“都怪你,吃那么多干什么,那么重!”
闻瑜一掀衣裳:“我可没一点肥肉,结实着呢!”
他们躺在地上闹了一阵,又闹出一头汗来,终于在热水变凉前洗个了干干净净,一起倒在了床上。
床单被罩都是新的,也是阿孜那诃盯着人买的。被子是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并蒂莲,掀开被子一看,垫在下面的是一大张毛毯。闻瑜沉默片刻,问坐在一旁擦头发的阿勒苏:“这是,忘了换了?”
阿勒苏看了一眼:“阿兄特意吩咐的。上面是你们汉人的大红被子,下面是我们部族习惯睡的毛毯。”
他手酸,朝闻瑜招了招,闻瑜坐到他身旁自然而然地接过擦头发的活儿,一边擦一边凑在阿勒苏颈肩:“我没闻错,你身上真的很香。”
他酒还没全醒,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嘟嘟哝哝的。但阿勒苏听懂了,觉得现在的闻瑜有点像从前养着的大黑狗,不干活的时候就喜欢凑在人身上闻来闻去,还哼哼唧唧的。
“闻瑜。”
“嗯?”
“我们成亲了。”
“嗯。”
“好快。”
“是啊,好快。”
阿勒苏又不乐意了,掐他:“是你亲口说想和我成亲的。”
“是我,”闻瑜被他掐得直吸气,“我的意思是,我们是真的心悦对方,所以才能这么快成亲。”
这还差不多。
阿勒苏松开手指,缩在闻瑜怀里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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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忙啊,感觉自己像拉磨的驴,天天都埋着头吭哧吭哧往前走其实一直在绕着磨打转,松下来的时候料也不想吃只想哐哐撞墙,撞晕了眼前就全是胡萝卜就不会贪图拉磨的时候眼前吊着的那一根胡萝卜了
第三十二章
闻瑜第一次在北方过年,是和江南全然不同的冷。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实在不得不出也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寸肌肤都不敢露在外面。那风当真同刀子似的,吹得人脸疼,阿勒苏一开始提醒他往脸上抹些香膏他还时常忘记,等到脸皮发干皲裂时才急忙去找不知被他塞到哪儿去的香膏,恨不得同砌墙那样糊在脸上。
等到风没那么可怖时,他和阿勒苏便收拾行装准备南下。阿孜那诃既又舍不得又担心,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一大堆东西,恨不得把房子都带上。等到两人出发的时候,他们自己坐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装满行李的。
虽说路途遥远,但他们并不赶时间,一路上慢慢悠悠边走边游玩,看到喜欢的就买下来,后面马车里的东西也越堆越多,马车轮压出的痕迹都变深了。
马车吱呀吱呀驶过官道,他们眼前的景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从文阳城向南,眼前的大片白色逐渐换作沙土的褐黄,再变成春草的绿。
阿勒苏趴在撩起帘子的窗口深吸一口气,叹道:“这边的味道,闻起来和文阳城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闻瑜在帮他算账,没太注意外边的景色。
“说不上来。感觉很,很暖和,很柔和,感觉更甜一些。”
闻瑜没听明白,但大概能体会到这种差别。当年他第一次到西北去时也有这样的感觉,确实是大不一样的。
阿勒苏伸了个懒腰,声音拉得很长:“你算完了吗?咱们出去骑马好不好。”
“最后一点。”阿勒苏拿了一块糕点递到闻瑜嘴边,他张嘴吃了,快速写下最后几个数,把笔和账本放到一边,压着阿勒苏亲了一口。
带着上路的都是好马,轮换着拉车,他们下车挑了两匹,同弟子们吩咐一声,一抽马鞭便向前飞奔而去。江南富庶,官道也修得更加宽敞平坦,也没什么岔道,阿勒苏不担心找不着路,往前冲得更起劲了。
马蹄带起碎石和草屑,道旁小小的野花被风带得轻微摇晃,黄的白的,像是揉碎的阳光落在了地上。闻瑜赶上前来同他并肩而行,侧头问他:“开心吗?”
“许久不曾这般畅快了!”阿勒苏大笑,“驾!”
闻瑜看着又超出去一大截的人无奈摇头,双腿一夹马腹,驱着骏马再快一些。
此时只是初春,还有些凉,他们骑了一上午的马却出了不少汗,在小潭边停下歇息,拧了帕子擦脸。这水是从山上来的,从林间绕着流了出来,在路边的砂石上积出小小的清浅的一潭,连水中的石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把手伸入水中,感觉连水流都是柔的。
闻瑜把他的手捉出来:“水还凉,别这么泡。你看,红了吧。”
“红了,这不是你攥的吗?”阿勒苏睁眼说瞎话,五指一弹,把水都甩在闻瑜脸上。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水如此有兴趣,掌面贴着水面,感受水流动时带来的痒:“这水能喝吗?”
“自然是能的,只不过太凉,喝了容易闹肚子,还是别喝了。”
“噢。”阿勒苏有些遗憾,收回手,把水随便抹在了自己衣服上。
闻瑜把水囊递给他,里边装的是昨夜在客栈烧好灌的。他抬起手遮在眉骨上方朝远处望了望,对阿勒苏道:“再往前十里地左右就有地方吃饭了,骑了那么久的马,饿不饿?”
“有一点,还是腿比较疼。”
太久没有这般骑马跑过,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着,火辣辣的。更何况前几日阿勒苏才被闻瑜折腾过,大腿上的嫩肉被他又亲又咬,弄得都肿了,抹了两日药才好。
闻瑜目光从那处扫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给你揉揉?”
“省了吧,你少咬我就足够。”阿勒苏还是热,要把头发束起来,可他用不惯发簪,弄了半天都没弄好,还把自己头皮扯得生疼。闻瑜看不过眼,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长发放下,以手为梳仔细理顺了,给他挽了个小髻。
阿勒苏探着脑袋在水面上左看右看,问闻瑜:“我是这样好看,还是散着头发好看?”
“你没头发都好看。”闻瑜捧住他的脸不许他再晃脑袋,在额头上亲了一口,“走吧,接着上路,咱们先过去找好客栈等他们。”
阿勒苏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小潭一眼,翻身上马跟在闻瑜后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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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这个星期超级忙,下个星期应该会好一点。
这篇文快完结了哦
第三十三章
往前十里地是一座名叫誓溪的小城镇,两人下马步行进入,道旁房屋白墙黑瓦,流水绕屋,是阿勒苏从未见过的风光。
“这儿和文阳城可真不一样。”
“这里已经进入江南地界了,再往下多半都是如此,不过各地总还是有自己的特色。”虽说而今商路畅通,有不少异族人前来做生意,但誓溪毕竟是小地方,没怎么见过。阿勒苏的长相又太过惹眼,一路上已经有许多人在明里暗里打量他。闻瑜在路边买了顶幕篱戴在阿勒苏头上,将他的脸遮了个严实。
阿勒苏笑道:“让我戴这个做什么?他们看看又不会如何。”
闻瑜抬手将幕篱上的长纱理好,隔着纱看他:“谁说不会怎样?你知不知道,有个美男子是被人活活看死的。”
阿勒苏当然不知道,也不信:“骗我一两次还成,多了就没意思了。”
“真没骗你,不信等会儿找个人问问,大家都知道。”
阿勒苏将信将疑,心里嘀咕,还真有人能被看死?听起来就不靠谱。
他们找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先要了几间房,和掌柜打听了镇子上吃饭的去处便走了。他们在路上留了记号,不怕后边的弟子们找不到地方。
誓溪镇上的水豆腐是一绝,香嫩软滑,无论是做豆腐羹还是和鱼一同煲汤都各有各的滋味,佐几道清爽小菜,一餐饭吃得通体舒畅。
小二上来换了壶新茶,阿勒苏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瞪大:“好香,这是什么?”
闻瑜尝了一口:“吓煞人香。”
阿勒苏一脸莫名,知道它香,重复一边便罢了,加个“吓煞人”做甚?
闻瑜又补了一句:“也叫碧螺春。”
他们又要了几样点心,阿勒苏吃着觉得新鲜,什么都要问一问,又怕被别人听到觉得他土包子,便凑在闻瑜边上嘀嘀咕咕说小话,气息吹动幕篱上的长纱,闻瑜忍不住又给他理了理。
今日不着急赶路,吃饱后无事可做,两人便沿着镇上的水道溜达。到宽敞之处,还有人撑着小舟过。阿勒苏看呆了,闻瑜给他解释:“江南水路通达,镇子里都是河道,旱路反倒狭窄难行,出门时划船反倒方便些。不过小镇子的河道窄,船多了就不好走了。”
他握着阿勒苏的手捏捏手心:“若是你想坐船,不如,咱们乘船南下?”
阿勒苏心下一动:“可行吗?咱们的行李怎么办?”
“自然可行。行李倒是不必担忧,让弟子们走旱路,或是咱们挑一艘大些的船,弃了马车,将马匹和其他东西一道带上船就是。”
两人边走边商量,阿勒苏总忍不住要走在河道边上探头往下看。那水颜色深绿,把上头的景映得清楚。阿勒苏走了一段,看周遭无人,径直蹲了下来,将长纱掀开细细看。
闻瑜站在他身后,阿勒苏转头看他一眼:“站在后面做什么,要踹我下去?”
闻瑜佯装发怒,俯身揪了一把阿勒苏的脸:“说什么胡话。你蹲这儿干什么,照镜子没照够?”
阿勒苏拍开他的手:“照什么镜子,我看看里面有没有鱼。”
闻瑜夸张地长叹一口气,想不明白,这人为何有时看起来又凶又傲,却又有这般傻乎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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