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问完才想起来小混混刚才的话,又改口道:“我就随便问问,没打算多管闲事。”
小混混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他在原地稍停了片刻,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生没好气地低咒了几句,倒是大学生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方才无意窥破的一幕,若有所思地微微皱起了眉。
☆、第 9 章
几天时间转瞬即逝,金主谈好了这边的合作,公司那边还有诸多事宜等着他回去定夺。
上次背着包离开这个酒店时,小混混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这次却有点磨蹭,说不明白是什么感受,就是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金主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人居然还没走,讶然片刻,笑道:“崽崽,要迟到了。”
“不会。”小混混说完,停顿了几秒,垂眸望向地面,像是随口一问,“尤先生,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他问得好似轻描淡写,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不那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我的疏忽,忘记和你说了。”金主原本正拿起领带,闻言带着点歉意朝小混混走来,“我让陈助看过行程了,下周二晚上到下周三中午是空的,到时候来找你,好不好?”
小混混点了下头,旋即又有些别扭地说:“你要是忙也可以不来,赶来赶去太辛苦了。”
“那我认为还是想你会更辛苦一些。”金主笑着,把领带递了过来。
其实小孩正如他的第一印象那样,干净纯粹,好懂得很。虽然口是心非,心里舍不得表面佯装无所谓,但很轻易就能看穿,情绪全写在脸上。
金主本来想问你会不会想我,但知道逗狠了这人又要开始不好意思,遂换了个说法。
只是没想到这么说还是踩着猫尾巴了,某人原本苍白的耳尖,肉眼可见由粉转红,跟着火了一样。
小混混没再说话,接过领带,规规矩矩地帮人系好。
打领带是金主手把手教的,不过不是在白天,而且教会了之后的用途也和原本的背道而驰。
好在他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都不错,过目不忘,一板一眼地复刻了出来。
很漂亮地打好领带后,金主捉住小混混的手腕,把人拉近,低头和他接了个绵长温存的吻。
亲完后,揉了揉面前已然有点木的人的脑袋,“去吧,再晚真的要迟到了。”
“木头人”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拿起自己的包打算离开,可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了:“崽崽。”
“嗯?”小混混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面前高高的身影半蹲了下去。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散了的鞋带,被两只骨骼匀称修长的手拈了起来,很仔细地重新绑了个蝴蝶结。
“尤先生……”小混混没想到金主会帮自己系鞋带,一时怔在原地,开口时差点咬到舌头。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仿佛能听到如擂的心跳声,小混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差点忘了要呼吸。
“好了,”金主站起来,很满意地再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像是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般,笑着说,“下次留神些,摔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小混混僵硬地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关上那扇门后,他才敢伸出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同时,脸上露出了迷茫的、带着点无措的神情。
分明只是过了几天,小混混却好似已经习惯了放学后到酒店和金主见面的生活,乍然变成回家,反倒有些不适应。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继续学下去。
一来是因为不想辜负金主的好意,二来最近外婆和妈妈的情况都有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说不定真的可以重新拾起未完成的学业。
疗养院那边会定时发来外婆的照片和各项体质情况,小老太太看上去挺乐呵,成天都是笑眯眯的。
而接受了几个疗程心理问诊的梁母,状态也比以前好了许多。那天小混混回到家,见她难得在客厅里看电视。
岁月的刻刀还算优待这个命途多舛的女人,没有在她已然不再年轻的面庞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美丽,纵然这份美丽带着几分破碎感。
她看到儿子,笑了笑,说:“乐川,过来。”
小混混走过去,就听她妈妈说:“忽然想起来,很久没有和你聊过天了,是我这个妈妈当得不称职。宝贝,你会怪我吗?”
小混混摇摇头,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因为少了一个家庭角色而自卑过,因为他妈妈给了他世界上最无私的爱。
梁母叹了口气,说:“乐川,妈妈的人生太糟糕了,也没资格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妈妈只希望你以后可以遇到互相喜欢的人,幸福地过完这辈子。”
小混混怔了片刻,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人影,但他又觉得这种想法很荒唐,便兀自强压了下去。
“你千万不要像妈妈一样,喜欢错了人,耽误掉这大半辈子。”
闻言,小混混心里泛起一抹酸涩,忙安慰道:“妈,你别这么想,还有很长时间,我会陪着你孝敬你的。”
梁母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我只是有点遗憾,要是能再见你爸爸一面就好了,问问他这些年究竟有没有想起过我。”
小混混知道这件事始终会成为他妈妈的心结,一日不解,就一日不能真正走出来。
不愿让她多想,小混混有些生硬地转移了个话题,说:“对的喜欢,应该是什么样子。”
“对的喜欢……首先应该是被人祝福的吧,至少是上得了台面,不用躲躲藏藏的。”
大抵是想到了从始至终围绕着自己的风言风语,梁母的眼神里闪过一缕哀伤,又很快掩下,“算啦,我哪里说的出来,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只是她大概不知道,光是她说的这句,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上得了台面的,不用躲躲藏藏的。小混混怔愣了片刻,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
原来,他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 10 章
距离下周二其实也就几天时间,可小混混还是觉得有些度日如年。
他既想见金主,又有点害怕见面。他怕见到面,藏在暗处的心思会不小心展露出来。那些本该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光,就会像阳光下梦幻斑斓的泡泡,没多久便破碎掉。
高一语文课本里收录了一首郑愁予的现代诗,题目叫《错误》。
里面的末句很经典:“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说实话职教里认真听课的学生是少数,但上这节课时很多女生却听得格外仔细。
课后还有人仔仔细细地誊抄了下来,塞进粉色的信封里,递给小混混。她们很真挚也很纯粹,只是把那个看似冷漠实则善良的少年,看作青春里最美好的过客。
那时小混混并不能理解这首诗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他只觉得所谓情情爱爱,都挺傻的,没意思。
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忽的又想起那句诗,好像懂了几分,那种满怀期待,却最终求而不得、惆怅失落的唏嘘。
金主的出现,敲开了他窗扉紧掩的底心,让一度以为永远不会动心的他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喜欢。
可是他们分明只是包养关系,金主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应该贪得无厌地奢求太多,也没资格。
就在日历上的数字即将跳到见面那天时,小混混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说是外婆的病情突然加重,已经昏迷送进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了。
这可真是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小混混撂下电话,顾不上换下家居服,匆匆安抚了母亲几句,瞒过她之后就打车赶往市医院。
疗养院的负责人已经候在那了,看上去也是很惶恐的样子,焦头烂额地反复说着老人家当时的情况。
小混混倒显得比这个年长他至少十几岁的人冷静得多,和医生交谈时条理清晰,除了下颌线条绷得很紧。
“现在暂时稳住了情况,我们的建议是尽快转去省会医院,动个手术,病人的情况比较难办,这边没有有经验的主刀医生。”
闻言,小混混点点头,嗯了一声。
大抵是看这个少年岁数不大却很果决,医生顿了片刻,还是出于职业操守说了句:“你是病人的孙子吧?是这样的,未成年不允许签字,能不能让你家管事的过来一下?”
“我成年了。”小混混说,“我就是管事的,我来签吧。”
签完字,小混混问:“今晚就转过去,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医生推了下眼镜,说,“但这种复杂手术,省医院那边通常需要提前预约,不一定去了就能做。”
大抵是出于对老人在那边出事的内疚,负责人闻言忙建议道:“梁先生,你看看家里能不能找到人脉,其实这种能托到关系的话一切好说。”
说着,还频频望向医生,想寻求肯定。后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离开了。
资本的力量强大这个道理,小混混自然是懂的,而且金主本就是省会的,真要托关系其实很容易。
可如果找金主帮忙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物质了。
但想到重症病房里躺着的,是从小疼他爱他的外婆,小混混又怎么甘心放弃任何希望。
没有思考太久,他轻叹了口气,点开联系人界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环境嘈杂,像是不断有人走来走去,还有秘书轻声地呈上各种消息。
“崽崽,今天怎么这个点找我?”与环境相对的,是金主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带着笑意,充满耐心。
“尤先生……”话说出口,是小混混自己都意外的沙哑,分明始终镇定自若,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却好似骤然慌了神,开始无措。
金主瞬间感知到了不对劲,沉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时候慌乱是大忌,小混混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下来,把外婆的情况说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你别慌,我马上安排。”
分明是相隔甚远的一句话,却好似有直接安抚心灵的魔力。
小混混又找回方才丢掉的冷静,听到金主那边低声嘱咐了句:“帮我把会议推迟,然后让陈助过来一下。”
那边效率很快,小混混跟随医院的车赶到省会医院时,监护室已经安排好,好几个专家也已开始准备商讨方案。
陈助守在门口,看到小混混出来时,公事公办地说:“尤总让我跟您说声抱歉,他要晚点才到。”
顿了片刻,这人又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补了句:“以下是我自己想说的,今晚的越洋会议是很早就敲定的,光是延迟就已经让对方很不满。所以还希望您千万不要因此对尤总不满。”
小混混知道金主很忙,但这还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那种行程密到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胸腔被敲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不是心疼。
“我不会不满的,你放心吧。”
陈助点点头,退开了。
外婆现在还算稳定,光是在门口徘徊也没什么用,小混混透过窗玻璃注视了她一段时间后,默默转身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从下午接到疗养院电话到现在,小混混还没吃过东西喝过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浑身都好像在泛酸。
坐了会儿后,乏力感袭来,想着醒醒神,他找到了医院的吸烟室,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抽。
随身带了烟是因为他最近又开始抽了,心中郁闷,找不到解法,又无人可倾述。
金主赶到时,路过吸烟室,恰好转头,便看到了里面靠在角落的墙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小混混。
他还穿着因出门匆忙没有换下的家居服,简单的白色短袖,搭配灰色运动裤,显得很年轻。
少年纤瘦的手臂从袖口延伸出来,皮肤很白,线条很好看,肩膀不算宽阔,纵然个子挺高,整体仍旧单薄得很。
家居服本该是亲和随意的,但小混混往那一站,敛着眸,面无表情地吐出烟圈,却有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金主时常觉得,小孩身上有着最为矛盾又非常和谐的反差,平日里看上去总是冷冷的,但只有他知道,这人别扭又倔的外表下,有很多柔软的时刻。
这个时间吸烟室已经没有别人了,是以在听到门被轻轻推开时,小混混下意识地望过去,就见一抹人影缓缓走过来。
他顿了一下,慌忙想把烟藏起来,却猝不及防地被夺了过去。
小混混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金主捏住那根刚才还在他手里的烟,就着他含过的位置,送到嘴边吸了一口。
☆、第 11 章
缥缈的烟雾如白色蝴蝶般振翅腾起,继而缓缓消散在空旷的房间中。
金主执烟的姿势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眼角因着雾气熏人而微微眯起,却又因此显得有几分迷离和漫不经心。
小混混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忙把烟夺回来,皱眉道:“你干什么?”他知道金主是不抽烟的,也知道他其实很讨厌那种刺鼻的味道。
“这个时候不让抽,好像有点不近人情,”金主没有因为对方稍显强硬的态度而不满,温声解释道,“我陪你。”
吸烟室除了他们四下无人,偌大的空间笼罩在寂静中,只剩墙上的挂钟在按部就班地转动。
小混混沉默半晌,才终于有了动静。他把烟摁灭在旁边台子上的烟灰缸里,视线低垂着,轻声道:“抱歉,尤先生,我刚才语气太差了。”
“不用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金主缓叹了口气,忽的说,“不抽了的话,那我们抱一下?”
后句话问得很轻,小混混没听到,抬起头望向金主,用眼神示意他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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