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好久不见，你还好吗？”魏震坐在办公室中间的沙发上看见韩溪卓进来毫不见外的笑道。
“魏哥？”韩溪卓有点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室内，没有发现教练的身影，明明约好今天来交申请书的。
“快一年没见了，你还好吗？”魏震招招手让韩溪卓在他对面坐下，笑嘻嘻的说。
“嗯嗯嗯，我还好···”韩溪卓坐下后把手上的文件悄悄藏在了身后，他还记得魏震因为车祸的事情和他道过歉。要是他知道自己因为骨折不能再打球肯定又会内疚，韩溪卓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打算转系。“魏哥你怎么会来学校？”
“哦··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是吧，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魏震一拍大腿，无不遗憾的说。“该叫你叫我师哥的，失误了失误了。”
“那你来找教练的？”韩溪卓撑起一个客套的笑容应付着魏震。
“不，我来找你的。”魏震察觉出韩溪卓的不自在与勉强，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
“找我？”韩溪卓迷惑的看着魏震，他前段时间经常跑去篮球训练营当志愿教练，只是觉得和一大堆无忧无虑的孩子在一起可以让他不要每天胡思乱想。直到上次正式上场，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和以前一样毫无顾忌打球才回避了魏震很长时间。想到他可能来询问自己不打球的原因，韩溪卓不由的紧张起来。
“嗯，老头子和我说你不打球了打算转系，但是你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了。你好几个月没来训练营，我早就想问你了。正好老头子给我电话，我就过来了。小韩，为什么突然放弃？”魏震一脸严肃的说着，算起来他认识韩溪卓已经两年多了。对于这个一样热爱篮球的青年，他总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自从他出了车祸险些不能再打球，魏震更加感同身受的关心着他。今天接到教练的电话说让他来开导一个学弟，魏震听说是韩溪卓满口答应后就急匆匆的赶来。
“我····”韩溪卓逃避的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怎么解释？父母的事情？自己的心理问题？还是····
“小韩，我知道你能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如果只是一时的发挥失常，没必要放弃的。”魏震看韩溪卓低下头，心急的向前一凑语气加快了许多。
“魏哥·····”韩溪卓斟酌了一下，抬起头迎上魏震恳切的目光淡淡说道：“我初三的时候，父母坚决让我放弃打球。我希望他们认可我，逼迫才下夜班的父亲来看我的球赛。然后，他们出车祸离世了。”
魏震听完满脸不知所措的呆坐在沙发上，他看着韩溪卓似乎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上次车祸知道他只和姐姐相依为命，没想过是这样的原因。而自己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劝他不要放弃，也许他能走到今天这步就是因为付出过比任何人还要多的努力，包括无法挽回的代价。
“小韩你····”
“魏哥，我不是轻易放弃篮球的。”韩溪卓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半晌后他回忆起升入高一那年自己也是因为父母的事情痛苦的无法再打球。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这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着，泛泛之交会说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稍微亲密一点的朋友比韩溪卓还要难过，在他面前总是念叨天道不公。那一年，他失去的不只是疼爱自己的父母，还几乎包括的前16年的人生。没有人能真正安慰到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伤心失落什么？他们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不是同情就安慰他，韩溪卓自知不需要这样廉价的感情。姐姐已经自顾不暇，没有力气再关心他的问题。彻夜的失眠后现实感很快被剥离，韩溪卓每天上课回家浑浑噩噩的应付着时间。有很多时候他觉得世界其实是不存在的，父母姐姐还有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幻。或许曾经的幸福生活只是自己在做的一个美梦，那个梦太过美好与真实让自己忘记了醒过来。自己打球的时候那种忘我的感觉也很快失去了，他连简单的抱起球都会觉得沉重到无以复加。并不是自己想要放弃，只是真的没有继续下去的动力了。如果一定要说放弃的话，韩溪卓觉得是自己被篮球抛弃了。而现在，他这种感觉比五年前更严重。明明只是简单的基础动作都做不到，那么留在球场上的意义在哪里呢？
“小韩，也许你不相信，我也经历过你这种时候。那时候岁数小会认死理，觉得不行就应该放弃。但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路是绝对的死路。走不动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想一想，但是不要转身往回走。”魏震察觉到韩溪卓平淡话语背后的倔强，他能明白那种无法言说的悲伤。直到今日他也不想把曾经伤痛拿来当做今天和韩溪卓交流的基础，只能温柔一笑站在长辈的角度告诫。
“对不起，魏哥我言辞偏激了。”韩溪卓被魏震安抚住情绪，愧疚的低下头，觉得不应该对一直关心自己的人恶语相向。
“没事没事，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自作主张的跑来劝你也有不对，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打球挺可惜的。那啥，老头子一定和你说过不是只有站在球场上才叫打球的吧。”魏-震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说。
“嗯，教练说过。”韩溪卓想起他痊愈之后第一次到球场报道教练语重心长的和他的一番谈话，应该是想到今天这个局面提前给他做心理准备，韩溪卓想了想应该把另一个原因和魏震说明。“其实魏哥我转系还有个原因是我朋友在准备留学，我应该会和他一起去。”
“去留学吗？”魏震脑海里闪现了萧炎的样子，他沉默了笑着说道。“我祝福你们。”
“谢谢。”
“那你更没必要转系了，以专业身份出去的话，学校选择方面会有很多方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我还有同学在那边可以问问。”魏震转念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又笑着劝说韩溪卓。
“嗯，谢谢魏哥，我会好好考虑的。”韩溪卓撑起一个笑容道谢，魏震看着心底却更难过想着不论如何都想帮助到他。
韩溪卓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状态告诉萧炎，他原本觉得萧炎知道了他不能再打球考虑留学的时候不用再把他计划在内。却不想听他说完，萧炎脸色苍白的打翻了手中的水杯撒了满地的开水。
“萧炎！”那是刚刚韩溪卓才递给萧炎的让他冲速溶咖啡的，韩溪卓怕萧炎被烫到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他看见萧炎手背上水流过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红斑，紧张的拉他到龙头下冲凉水。
“我·····”萧炎茫然的看着韩溪卓，大脑像卡壳了一样。“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可能打不了球了，车祸以后一直没恢复过来。我和教练商量考虑转专业，但是教练没正面答应。”韩溪卓低着头仔细检查萧炎被烫伤的手，没看见他一脸悲痛的样子。
萧炎听完只觉五雷轰顶浑身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白康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里重放。以前他简单的以为他们彼此相爱不管什么样的艰难困苦他都可以带着韩溪卓一起闯过去，去努力争取家人的认可去为彼此争一个可以携手共进的未来。结果他什么都没有做到，没有得到自己亲人的认同，没有得到白康的原谅，甚至连韩溪卓也被自己害的不能再打球了。不能打球这件事情对于韩溪卓意味着什么？萧炎并不能完全的理解到，但是如果自己有一天不能再继续年幼懵懂的时候追逐的那一道光怎么办？那些日日夜夜的努力，那些奋笔疾书的时刻，还有短暂的瓶颈期无法突破的时候他去找白康寻求解决之道。如果这些都将化成泡影，该如何自处？
韩溪卓仔细检查完，发现烫伤不是很严重松了一口气抬头却看见萧炎无声的泪流满面。他吓一跳忙抱住萧炎小声哄着问道：“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萧炎摇摇头，紧紧的抱住韩溪卓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韩溪卓明白过来萧炎为什么哭了，忙安慰他说和他没关系。但是萧炎哭得更伤心，他脆弱得像瞬间就要碎裂一样扑在韩溪卓身上不停流泪。韩溪卓看他哭得那么伤心自己也觉得胸口得无法呼吸，只能抱着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萧炎的后背等他慢慢平静下来。萧炎哭到近乎脱力才慢慢停了下来，韩溪卓半抱的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韩溪卓看着他哭到红肿的双眼，心疼的用指腹把他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干。
“萧炎，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韩溪卓搂过萧炎，把头贴到他额头上细语道。
萧炎摇着头不说话，低垂着眉眼不敢看韩溪卓。一直以来都是他比韩溪卓成熟，彼此相处的时候都是他在一步步的计划。他没想过要求韩溪卓跟上他的步调或者一起谋划些什么，只是在询问完韩溪卓的想法后按照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以往的学习也罢生活也罢，他都是这么照着既定好的计划一步步走过来的，只有韩溪卓是个意外。但是这个意外也没有改变他的初衷，他依然想的是如何出国留学如何达到自己想要的学术成就。这就是白康所谓的自私？
韩溪卓看萧炎还是一味的躲避自己，越发难过。想起前面几次萧炎的情绪失控，自己也没能从根本上安慰到他。即不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能给萧炎一个支撑，每次都是萧炎自己收拾好心情再反过来安慰他。对于萧炎而言，自己根本是个多余的存在吧。韩溪卓想到此处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又把萧炎抱在怀里。韩溪卓满心绝望的想，对比起自己曾经失去的至少现在他依然能抱着萧炎。而不是午夜惊醒，只能对着一片虚空发呆。
萧炎被韩溪卓抱着，他的体温慢慢温暖着自己。萧炎平静下来，无力的靠在韩溪卓肩膀上，喃喃低语：“上次我回家去找了白老师，想让他同意你和我一起出国。”
“嗯。”韩溪卓知道萧炎已经平复下来了，就认真的听他说。
“他还是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他说我就算带你去了美国也不可能给你幸福。不是一个法律认可的婚姻就能让我们幸福的在一起，他说我很自私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为你考虑过。他说我害你你被吴瑜打，害你····出车祸····”萧炎想着那天白康眼底的轻蔑，不受控制的再次微微颤抖起来。“他说就算我不主动和你说分手也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让我们分开。”
“姐夫他·····”韩溪卓听着萧炎的描述，想起自己和白康的几次谈话也感同身受的害怕起来。虽然白康面对他从来没讲过一句重话，但是那种来自长辈的压迫感好几次都让韩溪卓觉得无法坚持下去。
“是我太天真，还以为白老师看在我们真心相爱的份上会放过我们，结果他真的觉得是我配不上你。”萧炎苦笑着说道，当初自己是多幼稚才认为他们能得到亲人无条件的包容。
“不是的，萧炎不是这样。”韩溪卓第一次看到萧炎惨淡的样子，想起他和白康对决时候的无力感心疼不已，忙着解释说：“姐夫他家是传统的大家族，他对爱的定义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之前他一直劝的话是让我多想想姐姐，但是姐姐从来没有反对过我的任何决定。我们在一起是我们的事情，和姐夫没关系。萧炎你不用再去找他，也不要在乎他在想什么。”
萧炎听韩溪卓说完，起身看着他坚定的眼眸。都到了这一分钟，他想的还是我。萧炎感怀于心，无言的拉着韩溪卓的双手再次感慨那怕赔尽一生，有他在自己身边也值了。
第60章
萧炎追问起韩溪卓说不能打球的事情，韩溪卓解释说车祸后自己发挥一直很失常，已经到了影响球队练习的情况。所以他才打算转系，当然也是因为萧炎留学在即。但是教练不同意还请了魏震劝解他，他现在和萧炎商量也是因为不想让萧炎在准备留学的时候考虑自己。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萧炎叹气的说。
“但是篮球在美国竞争很激烈，我这种情况出去估计想维持本专业很难。”韩溪卓抓抓脑袋无奈的说，以前他没考虑过出国打球的问题，最大的梦想是国内打个职联。萧炎第一次和他谈留学问题的时候，他初略看一下可以选择的学校发现根本很难以体育生的身份出去。
“那····你先陪我过去，我再帮你找合适的专业怎么样？”萧炎想起自己之前犹豫不决的问题，转念问韩溪卓。
“嗯嗯嗯，萧炎你做决定就好，只要告诉我需要准备些什么？我会配合你的。”韩溪卓马上乖巧的点点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最后萧炎再次问起韩溪卓不能打球的问题，他沉默了一阵才喃喃说道：“应该是心理原因，我去做过检查医生一再保证从生理上来说我的手臂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上了球场就各种失误，越焦躁越连基础动作都做不好。我自问努力过，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这种绝望的心情，我还以为这辈子只会有一次。”
“啊？那你上一次是因为什么绝望的，怎么解决的？”萧炎仔细听完，想帮韩溪卓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追问道。
“上一次。”韩溪卓抬眼看向萧炎，看见他眼中满是关切的担心。心中异常甜蜜满足，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说：“是发现我爱上你无法表白的时候。”
萧炎听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后无言的靠在韩溪卓肩膀上。其实从一开始，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单是韩溪卓，自己心动的时候何尝不是辗转反侧。还好，还好他们没有错过。至少，许多年过后不会猛然想起曾经那个下雨的午后后悔没把话和眼前的人说清楚。
萧炎左思右想觉得韩溪卓这个事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让他一句保证就糊弄过去，他得想办法在出国前把它解决掉。不然，他就这么把韩溪卓拐去国外再被白康知道韩溪卓是丢了前程陪他去，那么白康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分手。面对白康，萧炎永远只有投降的份。
想到最后萧炎想到了林语璇，知道他们关系并且也知道白康并且思考基本和自己一个维度的似乎只有林语璇了。
“萧炎，你和韩溪卓还好吗？”林语璇和萧炎打完招呼，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嗯，还好。”萧炎帮她点了一杯果汁，温柔的笑着说道：“谢谢你。”
“我们很担心你们。”林语璇拿到果汁捧在手心里，心事重重的说道。
“我今天找你出来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和韩溪卓的事情。”萧炎感受到她真切的关心，心想自己真没找错人就开诚布公的说道：“我的留学申请已经没问题了，但是韩溪卓和我说他因为上一次车祸原因导致打球收到很大影响。我原本对他们的专业不是很熟悉，之前也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相关的资料。现在发现我太天真了，他们那个专业别说留学，哪怕他拿着体育优等生的资料去申请一个普通学校都是非常难的事情。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商量，但是我也无法让他就这么放弃学业和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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