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开始反复地怀疑自己,无数次内心进行自我对话,在折磨中坚信自己,又亲自将自己的信心打碎,他第一次知道,通往自己真正想要的目标过程中,一个人可以极度自信,又极度自卑。
十二月的月考,沈放早有起色的成绩猛然下跌,再加上长期坐着学习毫无运动,沈放患了流行感冒。
周末他不想回家让他爸妈担心,留在宿舍里学习,南方的冬天室内没有暖气,手指冷得几乎刺骨,沈放对着物理题死磕,头昏沉腰发酸,生病加剧了他的脆弱,那点脆弱和突如其来的委屈在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圣诞节后奔涌而出,他拿着笔边写边哭,写到一半猛然摔了笔,拿起手机拨通了好久没打过的号码。
号码停机,沈放流着眼泪抖着手交了三百的话费,而后不停地一遍遍拨打。
冷漠的“嘟嘟”声不厌其烦地重复,沈放头埋进了被子里,抑制了所有的呜咽和颤抖。
在一片黑暗中,沈放尝到了自己冰冷咸湿的泪水,听到了幻觉般的......钢琴演奏声。
沈放顿住了,他连忙爬起来,手机显示在通话中,沈放按了扩音,熟悉的琴声从手机里流出,声音忽高忽低,听不真切,是《Merry+Christmas+Mr.Lawrence》。
沈放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就这样无声掉下,他在一片模糊的视线里点了录音,琴声弹了两遍,一共十分钟,在演奏即将走向结束时沈放吻了下手机屏幕,轻声说:“生日快乐。”
沈放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在床上躺了两分钟,往超短群里发了消息:“来接我。”
一小时后,薛策和岑欣然敲开了他宿舍的门,见到沈放的狼狈样就开始骂:“老子千里迢迢从首都赶回来陪你过圣诞你他妈居然敢不回来。”
薛策的骂声在摸到沈放滚烫的肌肤后闭了嘴,他拿起羽绒服将沈放裹得严严实实,蹲下身背起沈放。
沈放有气无力地说:“我的书。”
岑欣然不耐烦道:“拿了拿了。”她声音里好像有哭腔,骂说:“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死样。”
户外积雪皑皑,寒风萧萧,岑欣然将自己的围巾和帽子给沈放围上,沈放趴在薛策的背上,听到了脚踩在雪地上的簌簌声。很干净,也很好听。
沈放笑了笑,说:“明年,我一定去首都找你们。”
沈放就在这种平静而又汹涌激荡的长河里走到了高考。
从考场走出来时,沈放头发晕,险些跌倒,那是高强压力徒然抽走后的真空,沈放虚弱地抱住了段嘉和沈嫣,内心却如此笃定,他一定能上首都医科大。
回一中取录取通知书那天,老齐笑着让他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沈放毫无保留,能说多少说多少;他拿着首都医科大的通知书走出校园,巨大梧桐树落下树荫,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如同翻滚的树涛,阳光热烈浪漫,沈放回头望那一片浓荫与绿意,笑了下。
“风总会吹过。”沈放说:“你最终也离开了我。”
====================上卷相逢少年时,完。
【作者有话说:BGM:《Merry+Christmas+Mr.Lawrence》/《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下一章开启时间大法,直接就是七年后了。】
====================
第二卷 你与未来
====================
第46章 “就当他死了。”
==========================沈放回寝室脱下卫衣时从卫衣帽里找到了他的另外半只蓝牙耳机。
舍友余覃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声音甜又腻:“真的呀,那圣诞只有我和你好不好呀?”
沈放凑过去,学着他的声音小声腻歪道:“那还能是煮的呀?”
余覃笑着将玩偶扔他脸上,说:“沈放你讨厌死了!”
沈放笑了下,接过玩偶放他桌前,从衣柜里拿出干净衣物,转身去卫生间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后沈放才感觉到疲惫,从医院回来后他直接去了实验室,最近胃口实在是差,去实验室时在便利店随便买了个蛋糕当晚饭垫肚子,这会儿后知后觉才感觉到有些饿。
沈放头发滴着水,他拿着毛巾随便地擦几下,在手机上点了外卖。
余覃还在聊和男朋友的圣诞约会,发愁圣诞那天怎么把时间空出来。沈放找了块巧克力在嘴里含着,他现在有些头晕。
研究生宿舍只有两人,余覃是学硕,不用参加规培,过得比沈放稍稍轻松点;沈放等外卖的间隙带着一声水汽吹干头发,拿出平板和电脑充电。坐在了他买来的电钢琴前。
他弹了遍《Merry+Christmas+Mr.Lawrence》,乐声在他跳跃的指尖下流淌。余覃笑着给了男朋友一个亲吻后挂了电话,抱着腿坐在椅子上欣赏沈放的弹奏。
每一年临近圣诞,沈放都会弹奏这首曲子,他和沈放从本科读到研究生,做了彼此七年的舍友,见证了沈放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弹奏完全曲。
一曲演奏完毕,余覃说:“你明天转骨科了?”
沈放从钢琴上放下手,嗯了声,说:“急诊三个月够了,要轮转科室。”
“那你还是学骨科?”余覃将自己杯子递过去,说:“不考虑考虑?骨科累死累活的,怎么说也不太适合Omega。”
“哪科不累?”沈放给他倒了热水递过去,说:“学医就没轻松的。”
余覃接过水杯,也不喝,就笑盈盈地看他。沈放知道他这个样肯定有事,也不理,披了件羽绒服下楼拿外卖去了。
外卖沈放点了碗热粥和咸鸭蛋,余覃坐在书桌旁殷勤地给他剥蛋,清了清嗓子,说:“秦风想约饭,带他舍友骆衍一起,你来当个饭搭子。”
秦风是余覃男朋友,两人从高中就一直在一起,目前在隔壁的燕京大学读建筑系研究生。
沈放喝着粥,说:“放过我吧,我天天在医院规培忙得脚挨不了地,回来还要去实验室,我去哪挤时间和你们吃饭?”
“周末嘛,腾一天时间出来不好吗?”余覃说:“就周日一天。”
“我要搞开题,”沈放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说:“我师兄那还有个现成数据要写,真没时间。”
“就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骆衍的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余覃捏他脸,说:“小芳,骆衍这人不错,考虑考虑?”
沈放游刃有余地敷衍:“看周末有没有时间。”
余覃恨铁不成钢:“沈放,老子他妈就不明白了,你这个条件,你寡这么久干什么?”他说:“七年了,老子和秦风床单都不知道滚烂了多少张,你还在等你那个影都没有的Alpha干啥?”
勺里盛着的粥掉在了桌子上,沈放叹了口气:“祖宗,你真是我哪疼你往哪戳啊。”
余覃语气软了下来:“试试吧,一个人度过发热期不难受吗?骆衍燕大校草,成绩更不用说,他性格本就冷,眼光又高,绝对认真,不是一时玩玩而已。”
沈放抽出纸巾将桌子擦干净,他知道余覃的好意,骆衍追了他四个月,软的硬的沈放都拒绝过,但是骆衍就是没放弃。沈放说实话,他自己都快拒绝得不好意思了。
余覃见他沉默,知道有戏,说:“你不是喜欢看展吗?下周末燕大有个艺术展,骆衍有票,一起去。”
沈放笑了下:“不是说一起吃饭吗?”
余覃笑出两个酒窝:“Alpha的狗德行你不知道?先用约饭试探试探嘛,你到底去不去?”
“去吧。”沈放说。
余覃大笑,心想老子终于把这株铁树给弄开花了,拿出手机说:“我给骆衍回个信。”
“不用,”沈放拿收好餐盒,说:“我自己给他说,有诚意点。”
这倒符合沈放的性格,沈放既然决定要做,那就一定会做到最好。余覃笑嘻嘻地说:“你俩要成了,可得给我个大大的红包。”
沈放笑了笑,没说话。
12月初的首都冷得不像话,沈放早上去医院走得急,穿得少,回来后又去实验室待到大晚上,走回寝室时被寒风吹得发抖。不过半路上下了小雪,沈放的心情因这雪好了不少,他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点赞和评论的都很多,沈放没着急回,在到寝室大门时接到了薛策的电话。
这些年来,相识的人里除了沈放还在象牙塔里求学外,大部分都走入了人生的新篇章。本科毕业后岑欣然和薛策合开了家健身馆,离医科大挺近。岑欣然和易倩还在分分合合玩爱情游戏。薛策的感情最顺,就在前年,薛策和陆悠结了婚。
和老朋友通话沈放心情一直都是飞扬的,薛策说:“行啊小芳,八百年没发过朋友圈了,今天我刷到还以为诈尸了。”
沈放到了寝室开门,说话从不和他客气:“没死,活得挺好的。明天周六我去你那一趟。”
薛策笑:“你挤得出时间?不过正好易倩回首都,一起吃顿饭。”
“不游我浑身不舒服。”沈放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温茶,他在北方求学的这些年,每到冬天喉咙就没舒服过,今天忘带润喉糖,嗓子难受了一天。
薛策和他扯到什么说什么,余覃和男朋友约会没回来,沈放将手机扩音,拿出平板看论文,听到薛策说:“小芳,你还记得上次去游泳和你比赛的Alpha吗?”
沈放嗯了声,说:“怎么?看上我了?”
“他找我搭线,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回绝。”
“回了吧。”沈放说:“你们最近一个两个丘比特上身吗?非得射射手里的箭,手痒似的。”
薛策笑了半天才说话:“反正我觉得他还能过得去吧,谢惊寒七年都见不到影,你还能指望他啥,说不定人早结婚,孩子都有了。”
沈放没说话,薛策知道他的话让沈放不开心了,他叹了口气,说:“小芳,你走出来试试吧,我和然哥没别的,就是希望你开心。”
“我知道。”沈放说:“回绝是因为有约了。”
薛策像个操心的爹,一个劲儿地问沈放有约的对象,说着说着薛策突然道:“小芳,我怎么感觉骆衍这路子这么像谢惊寒呢?”
沈放笔尖一顿。
薛策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语气变得磕磕绊绊起来:“我瞎,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沈放停顿了很久,半响后他将平板锁屏,丢下了笔,说:“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说没事。
第二天沈放睡到八点才起,在卫生间洗漱时余覃起来上厕所,看到沈放愣了下,说:“闯鬼了今天,这个点你居然没去医院?”
“去和薛策吃饭。”沈放将脸埋进毛巾里,声音闷闷的。
沈放的俩发小余覃倒是知道,还一起吃过好几次饭,闻言说:“周五和骆衍的约记得啊。”
沈放嗯了声。
中午时分,沈放到达薛策的健身馆,在泳池里游了半小时岑欣然和易倩才姗姗来迟,他们也没订餐馆,就在办公室里搞了个火锅,自己找地随便坐。
七年的时间,每个人说变也变,说没变沈放觉得确实没变多少。他身边来来去去就是岑欣然和薛策这两个至交好友,别人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只是易倩比以前更漂亮更有风情,陆悠还是记忆里温柔的模样,至于薛策和岑欣然,沈放根本就没注意过,他们三人彼此太熟了,熟到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在意是否变化根本无意义。
笑着举杯时沈放看着灯光下每个人的脸,岁月带走了少年人的无忧和无虑,面容上更多的是成熟和对未来的期盼与笃定。沈放喝了口酒,可能变得最多的还是他吧。
沈放酒量不好,不敢多喝,喝了小半杯红酒后就倦怠地坐在沙发上和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话题不可避免地聊到了高中时代,聊起了谢惊寒。
易倩已经醉了,她坐在沈放身旁,撩了撩波浪大卷发,说:“就当他死了小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他一颗树上吊死,你这个条件,要什么男人女人没有。”
“Alpha多得是。”易倩靠在他身上,笑说:“岑欣然那个狗东西,老娘早晚踹了她。”
岑欣然喝得比她还醉,看人都重影,闻言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抱她在怀里,说:“踹我干什么,不爱我吗?”
沈放不想看小情侣打情骂俏,也不想看薛策和陆悠接吻秀恩爱,从沙发靠背上捡了外套披上,独自去阳台发呆。
他挺怪的,他烦过去的朋友提起谢惊寒,也烦别人不提起谢惊寒。
谢惊寒。沈放靠着栏杆想这个名字。冬夜的冷风几乎要将他吹透。他突然很想抽烟。
但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抽烟有些没节制,烟早就被余覃没收了。沈放只好继续想谢惊寒,用更大的瘾来压住想抽烟的瘾。
其实七年也不是很难过,沈放想,时间过得跟流水账似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思念成为常态后就会习惯失望和空虚;有时候沈放想起高中时的自己会很陌生,大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可以那么没心没肺,那么快活无忧。
可关于谢惊寒的记忆却始终鲜活,书卷和歌声,笑意和爱意,阳光滚烫的温度,他握上来时颤抖的手指尖,每一处细节和轻微呼吸,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沈放心里越来越清晰。
沈放在寒冷的空气里呼出口白气,他拿出手机,第无数次搜索昂风制药。他在寒风中冻得发抖,心想,他忘不了谢惊寒,可他也真的等不住了。
和骆衍有约的前一天晚上,余覃拿着面膜郑重其事地往沈放脸上敷。
沈放正在看论文,扑面而来冰凉的水意,他将平板上的水滴抹去,说:“您好歹给我把面膜放温水里热热,想冰死谁?”
“忘了忘了,放脸上自动加热吧。”余覃捧着他的脸,说:“要不是我接受不了OO恋,说不定咱俩孩子都有了。”
“哦。”沈放十分冷漠:“靠吃伟哥吃出来的孩子吗?”
余覃因为他这个缺德笑话笑得发抖。
男性Omega第一性征的功能相当于没有。沈放从十六岁二次分化成Omega后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他的第一性征在逐渐退化,发热期越来越难以度过。学医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33/4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