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分人的。”卜算子眨眨眼,贼兮兮地说道。
“哦?”李惜花来了兴趣:“那你看我如何?”
卜算子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那还用说吗?身开百朵烂桃花,病入膏肓没治了。”
早习惯了这人嘴贱的性子,李惜花挑了挑眉,顺嘴便揶揄了他一句:“那你自己呢?”
卜算子立马伸手整了整自己身上这件洗得泛旧的道袍。
“自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李惜花看着他,唇边笑意不由加深。
“说正经的,你小心些那人吧。”
见李惜花明显没将自己的忠告放在心上,卜算子敛了嬉笑的神色,说道:“我是偏爱阵法,懒于去学那些卜卦的门道……”摸了摸下巴,他话音一转:“但到底也是蓬莱门下,多少还是会个皮毛的。”
他迟疑了片刻,又道:“这位萧公子虽然有意收敛,可他身上血气缭绕,如果我猜得不错,只怕是个嗜杀之人。”
说到这儿,他不禁想起那夜在玄机山庄所撞见的那人。
一人一剑,黑衣银面,似修罗一般慑人,尤其是当时猝不及防一眼对上,那种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杀意,让他每每想起仍然觉得后颈发凉。
将断成两节的折扇紧紧握着,李惜花抬头望向玄霄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卜算子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门口,然后收回目光,扶额叹气:“算算算,我当然没有你的唐姑娘吸引力大,你不想听,我还说个什么劲儿?”
收起心底的失落,李惜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你不要管了,他的事我不方便透露。”
当初在白云山上,他曾当着那人的面发誓说绝不透露那人的身份,既然他说了这话,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然而李惜花并不知道他这一句落入卜算子的耳中,就成了他早就知道萧玄的身份。
既然如此,卜算子也就不瞎操这个心了,于是又换回嬉笑的语调:“我说你如果喜欢人家,那还不快去追?磨磨蹭蹭可一点儿也不像你。”
心知这人以为他是因为唐梦柯才会如此,李惜花也不点破,只微微地笑了一下。
“走走走。”卜算子拽了拽李惜花,又捏着嗓子怪声怪气道:“李哥哥,人家也要吃蟹黄小笼包。”
李惜挑眉:“那走吧,卜美人。”
“……”
卜算子扶额,他一得意就忘了这人最擅长打蛇随棍上,脸皮之厚非常人可比。不过李惜花也确实在意萧玄,所以想了想,决定还是跟过去看看,反正赌约又没说不许旁观。
两人打定了主意,回屋收拾齐备之后,正准备出门,却在将要拐出院子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一个长得十分白净的男子,而这人身后还跟着管家安叔。
那人笑着走上前,抱拳行了一礼:“在下霹雳堂副堂主聂斌,久仰琴皇大名。”
这人虽然生得斯文,可眼尾上挑,细看像只狡诈的狐狸。他的目光在李惜花身上停了片刻,又绕过李惜花,落在卜算子身上,问道:“这位是?”
卜算子微眯了双眼,继而笑嘻嘻道:“我就是一个算命的,有事你们聊,我先走了。”说罢,竟足尖一点,用轻功掠上院墙,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聂斌见状,眸中一抹暗色闪过,又问了一次:“刚那位朋友是?”
“来看我的一位友人而已。”李惜花微笑道。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绕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问道:“聂副堂主,不知找在下何事?”
聂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恭敬地笑道:“堂主有请。”
☆、056章 一趟浑水
心下微顿,李惜花亦伸手回了一个请:“如此,便有劳聂副堂主带路了。”
聂斌道:“请。”说完,朝外走去。
李惜花朝跟在聂斌身后的安叔笑了笑,转身与聂斌并肩而行。
他伸手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腰间,本想抽出那把总是随身带着的折扇,可却摸了个空,这才忽然想起扇子刚刚已经被唐梦柯毁了。那把扇子的扇面出自一位名满天下的画师之手,他平日出门总习惯带着把扇子,此时没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李惜花垂眸,收起了心思,专心应付眼前的事。他跟着聂斌走走停停,一路行来,遇见好几个霹雳堂的下人正在扫雪清理路面,每当他们三人经过,那些人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道一句:“聂副堂主。”
聂斌则伸手示意,并不多言,而那些人见了聂斌的手势后,就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三人均沉默地走着,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李惜花看了看聂斌,又望望安叔,忽而笑出声来,说道:“聂副堂主一表人才,在下刚刚看见好几个丫鬟红着脸溜过去了。”
聂斌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说,微微一愣,笑道:“只怕他们看的不是我。”
“副堂主又何必谦虚。”李惜花看向一旁,戏谑地问道:“安叔,你说是不是?”
安叔笑得一团和气:“自然是。”
聂斌摆了摆手:“琴皇说笑了。”
勾起唇角,李惜花换了略有些轻浮的语调,状如随意地说道:“依在下所见,司徒姑娘与其把心伤在那种不解风情之人的身上,还不如选聂副堂主。”
李惜花与聂斌之前并不相熟,所以这话一说,就显得有些失礼。聂斌脸上表情一僵,心道:早便听闻李琴皇喜欢招蜂引蝶,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好色之辈,成不了大事。
然而他心里虽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佯装谦虚道:“阁下这可折煞我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霹雳堂副堂主,怎比得上江湖榜第十。”
他话音刚落,李惜花便接着话音道:“此话差矣,这挑女婿又不是比武,玉无瑕又怎及得上自家人来得知根知底?”
聂斌连连摇头,顿了片刻后,话锋一转:“听琴皇所言,似乎还不知道玄机山庄的事?”
“玄机山庄?”李惜花顿了顿,偏头不解道:“玄机山庄怎么了?”
聂斌叹了口气,缓缓道:“玉无瑕死了。”
“死了?”李惜花讶然,连忙问道:“怎么死的?”
聂斌眼神一闪,对此话只皱着眉说了一句:“阎王契一出,有死无生。”
“竟然是他?”李惜花亦皱眉,半晌方道。
“也只有他能在顷刻之间杀了江湖榜第十。”将身旁这人脸上的惊诧尽收眼底,聂斌说道。
李惜花闻言,似乎陷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才道:“据在下了解,要想请动剑圣,买凶者的出价必然不低,而且这次杀的还是玄机山庄的庄主,这价格只会更高。究竟是谁费了如此大的财力物力,非要置玉庄主于死地?”
聂斌又叹了口气:“或许是玄机山庄内斗。”
李惜花面露忧色,说道:“如此,那司徒姑娘……”
就在两人交谈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厅前。
聂斌并没有回答李惜花的话,而是说道:“堂主在里面等阁下。”说完,抱拳又行一礼:“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李惜花笑着点了下头,说道:“好。”然而唇畔笑意却在这两人离开后,渐渐淡了下去。
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自负,当初遇见萧玄时如此,现在这个聂斌也是。
虽然这人表现得客客气气,可李惜花总觉得这个副堂主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对话以及对其所提之事装作全然不知,更奇怪的是,当他表现得很轻浮之时,聂斌居然好像松了一口。
这口气松得倒是颇有意思。
李惜花眸色微暗,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与玉无瑕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见过几面,而从那人的言行举止来看,其实根本不像是会成为司徒炎口中那种对女人三心二意的人。
还有聂斌在提及玉无瑕的死时,反应太平淡了,要知道玉无瑕一死,以司徒嫣儿能为其痴情到绝食的程度,处境必然是非常危险的,可这位副堂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以闲谈的口吻说着这件事,还将玉无瑕的死归结于玄机山庄的内斗。
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他总觉得这其中另有猫腻。
重新调整好表情,李惜花走进大堂,温文有礼道:“司徒堂主。”
司徒炎背对着门,听到声音才转过身来,手中尚还拿着一张白底黑字的丧帖。
而一看这人手里的东西,李惜花顿时明白了这人请他来的用意,玉无瑕一死,司徒炎自然就不用再担心有人抢亲了,这样说起来,有没有可能是司徒炎买凶杀了玉无瑕?
“李少侠还未用早饭吧,不如一起用些。”将手中的丧帖放在桌上,司徒炎拉开凳子坐下。
李惜花笑了笑,也不多客气地跟着坐下,却不动筷。
这顿饭,两人皆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道理,司徒炎将面前这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顿了一会儿,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不知李少侠可听说了玄机山庄之事?”
“方才还跟聂副堂主聊起此事。”李惜花敛了笑容,面露忧色。
司徒炎拿起丧帖递了过去,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声。
腊梅花的香气被风吹落在小径上,四处除了聂斌和安叔便再没有他人,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行到了一处拐角之后,互相对视一眼,接着竟双双运起轻功,足尖一点,朝着更加偏僻的地方掠去。
脚下景物如行云流水般掠过,就这样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停住脚步,只听聂斌冷笑一声,说道:“什么琴皇,依我看也就是浪得虚名而已,轻浮之人成不了大事。”
安叔皱眉:“江湖传闻他心思细腻,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我自有分寸。”聂斌推开院门,一边说道:“此人留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而且还会招来一些奇怪的人。”
安叔点了点头,又道:“司徒炎这会儿应该已经与他在谈,他如果真如传闻那么聪明,想必分得清轻重。”
“但愿……”
聂斌话还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旋即快步走到院中,而顺着他的目光往院子里一看,只见原本堆在旁边的树桩竟自己长脚跑到了院中央。
“两个人,昨天来的。”安叔环顾四周,沉声说道。
聂斌急忙朝院内那几扇红漆斑驳的门跑去,伸手抓住门上的锁扯了一下,心中稍定。
“还好,没人动过。”
“打开看看。”安叔不放心道。
聂斌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觉得要确认一下才能真正放心,于是摸出一把铜质的钥匙插入锁孔,而随着机簧的转动,铜锁被迅速打开。
取下挂在门上的铜锁,两人十分谨慎地推开门,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一遍之后,见屋内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俱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聂斌眯着那双狐狸似的眼睛,语气不善道。
安叔小心查看着地宫入口的机关,确定没有被动过后,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使者大人说这几日便会来取,等过了这两天,就能尘埃落定了。”
聂斌勾起唇角,眼底一片冷光:“就容司徒炎那老不死的再多苟活两日,过不了多久,我就是整个霹雳堂的堂主了。”
他这狠话已不知翻来覆去讲过多少遍了,安叔听得多了,也不理他,正转身想要去开地宫的机关进去查看,却见聂斌脸上表情忽然扭曲,血色霎时退得干干净净。
这是……
噬骨虫的毒性发作了!?
他刚在心底暗叫一声不好,下一刻便也同聂斌一样痛苦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两人被这虫子折磨得冷汗直冒,视线中依稀看见一双黑色的长靴踏进了门内。
聂斌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因为那几乎让人发疯的痛感,一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使……使者大人……饶……饶命……”
蒙面的人一脚踩在聂斌身上,将他重新踩趴在地上,冷冷道:“神机大炮的图纸不见了。”
“什么?!”安叔被吓得叫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那人俯身,再次用力踩着聂斌,话音里隐隐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聂斌死命地摇头,喉咙里痛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蒙面人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顿时他身上的这种剧痛又加剧了数倍,血气上涌,猝不及防地一口呕了出来。
“还不知道?”
聂斌仍是死命的摇头。
就这样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那蒙面人皱眉,见眼前这两人被折腾得好似快要断了气,这才伸手打了个手势,不过多会儿,两人身上原本躁动的毒物终于安分了下去。
与此同时,又一个蒙面的女人自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只细细的骨笛,很显然方才蒙面人就是在和她打手势。
冷哼了一声,蒙面人松开踩着聂斌的脚,负手而立。
“玉无瑕是死了,但神机大炮的图纸却不翼而飞,主上听闻后无比震怒,限你们在十日内寻回,否则……”
被拖长的话音让跪在地上的两人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安叔低着头道:“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蒙面人笑了起来,弯下腰,伸手捏住安叔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不是竭尽全力,而是必须!否则,定会叫你们生不如死。”
聂斌立刻点头:“是,我们一定会找回图纸。”
听了这话,蒙面人终于松开手,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一面幽幽道:“听说千重阁把刺杀皇帝的单子退回来了?”
聂斌眸色一暗,低声道:“是。”
“再送一次,这次加到二十万两黄金,可先钱后货。”蒙面人冷笑着说道,仿佛这二十万两黄金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轻飘飘的小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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