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海涛瞅瞅她,“啊”了一声。
岑瑾笑笑,“周家扬他姑?”
“什么?”岑海涛皱眉。
难道不是?岑瑾想了想,还有谁能把她和思停的事告诉她爸?老叶……或是刘芸她爸?
她没再说话,搞不好岑海涛诈她呢,她还是嫩了点。
岑海涛终于开口,“你们班有个杨小月吧?她爷爷是我老师。杨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
是杨悦——岑瑾一下子想起来了。之前听说杨悦的爷爷曾是她们学校挺牛逼的物理老师,快七十了还开补课班呢,原来还爱管闲事。
岑海涛顿了下,问道,“听说你谈恋爱了?”
“嗯。”岑瑾说。这事从杨悦那儿传过去没法瞒了,何况书都被抓了现形。
岑海涛掐了烟说,“爸爸听说过这种情况,爸爸学校也有,我不是老古板,但你这么做是错的……”
“比出轨还错?”岑瑾问。
岑海涛的脸立刻黑了。
“小瑾,你现在怎么……怎么这么没规矩!”岑海涛音调拔高,岑瑾微微一笑。
也许该隐瞒吧,或者像思停一样说一句“我们是闹着玩儿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谁都懂,可岑瑾死活说不出这种话。
她半夜被岑海涛赶出去时收留她的是思停,给她煮好看的荷包蛋的是思停,记得她的姨妈期、怕她粗心而每个月帮她备着姨妈巾的是思停,她吃过最好吃的馅饼是思停妈妈做的韭菜鸡蛋饼,这个家最有人气、最温暖的时刻是思停来的时候,她们在这里亲吻过,不是闹着玩。
“我会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岑瑾说。
岑海涛的嘴唇哆嗦一下,“你什么意思?别的不用我们管了?”
“如果你想管的是我的感情,那不用了。”岑瑾说,“管好你们自己的感情吧,我的天塌不下来。”
岑海涛摆摆手,“得了,回头让你妈跟你说。”
岑瑾起身回到房间,知道薛雅芬一旦得知这件事会比岑海涛反应更激烈,可她不想退缩,反而铆足了劲儿想反抗。她心里积压的愤懑太多了,不光是思停的事。
过了大概两小时,家里静得像荒宅,薛雅芬刚开门进来,岑海涛的叫声响起,“你还知道回来!为了搂钱连家都不要了,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儿!”
岑瑾的心像给泼了硫酸,烧得整个胸腔都疼。永远这样蛮不讲理、相互怨恨又纠缠不清的生活,永远没有人好好说话,这就是她的家。
她听不清薛雅芬在外头叨咕什么,只听到一声夸张的“不可能!”然后房门打开,薛雅芬站在门口问,“小瑾,是真的吗?”
岑瑾看看她,“什么是真的?”
“你和路思停谈恋爱?”薛雅芬瞪着眼睛说,她不像岑海涛那么支支吾吾,岑瑾倒乐意这样,点点头说,“是真的。”
“你疯了吧?你这孩子……学习学傻了吧?”薛雅芬大声说。
岑瑾是快气疯了,深吸口气说,“你有意见么?”
“不是……你和……路思停是个女孩儿吧?上回报销药费那个女孩儿?”
“嗯,谢谢你。”岑瑾说。
“哈!”薛雅芬叉着腰,倒了两口气,“这家人真奇葩,怎么教出这么个孩子!我还当你同学家里困难帮扶她一把,她倒好,不感恩不说……”
岑瑾站起来,盯着薛雅芬说,“是我喜欢她,我追她的。”
薛雅芬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接上话,岑海涛在外头摔了下杯子,也没说话。
岑瑾说,“不管你们什么态度,这事儿如果为难路思停和她家人,我立刻退学。”她说完关上门。
思停家人可以反对、可以不理解,可以把账算在她头上,不让她登门,不让她和思停同桌,这都行,她愿意承担。
但她绝不允许思停为她受委屈,因为思停填满了她心的缺口,如果思停委屈,她的心会缺得更大,灵魂里将灌进刺骨的寒风。
第22章
岑瑾上学见到杨悦,又觉得这座位坐不下去了。要说杨悦也没犯多大错,可能就是回家八卦一嘴,偏叫桃李满天下又操心祖国隔代花朵的老杨头儿听去了,和齐美佳那种积极主动的见义勇为相比,杨悦够无辜了。
开学后思停没再理齐美佳,美佳估计回过味了,考完期中试主动找思停聊天,详细讲述了当天的心理活动,请求谅解的同时又赠送几句成语,什么人言可畏、考虑长远之类的。
岑瑾在校园里遇过美佳几次,没说话。柒市就这么大,充满了一边八卦一边嚷嚷“我是为你好”的热心肠,你要是都和他们生气肯定气不过来。
课间她和思停在操场上溜达,思停说,“真没想到最后捅破的会是杨悦,感觉从没听过她说话似的。”
“关键她跟谁说不好,非跟她爷爷说,真不愧是隔代亲!”岑瑾说。
思停笑笑,“估计她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人吧,挺可怜的,你该多和她聊聊。”
“我和她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饶了我吧大佬!”
“那你当初为什么撩我?”
岑瑾瞅瞅她,这美目流波的小眼神,到底谁撩谁啊。
“看你美呗。”岑瑾笑道。
“鬼扯!你看我的第一眼我永远记得,一种有意的、粗鲁的、从头到脚的审视!”思停超义愤,岑瑾笑疯。
“我那是被电到了,一块钢板在我体内生生给电弯了,能不粗鲁么!”
“哼,你体内是弹簧吧,说弯就弯!”思停撩了下头发,锁骨在校服领口下若隐若现。
天气暖了,北方小城的五月刚刚泛起春意,岑瑾吃不消了。
晚自习她把思停拉到花坛,图书馆关门早,这一片到了晚上还是黑乎乎的,她们刚走过去发现花坛后边有俩人影,看那架势正亲着呢。
思停转身往回走,岑瑾一把拽住她,把她拉到图书馆后墙,低头亲上她的脖颈,使劲儿用鼻尖蹭了蹭,太特么香了。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锁骨,又轻轻咬一下,思停哼了一声,岑瑾紧紧抱住她,从锁骨一路亲到肩膀。思停的肩颈太美了,是练舞蹈的那种圆润饱满,吸血鬼为啥偏爱这个地方,岑瑾终于明白了,想狠狠咬一口又舍不得,只能用力吮吸,把她的整个脖子吸了个遍。
思停有点僵,站在那儿望着她,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对视几秒。
岑瑾忽然吻上来,舌尖蛮横地闯进她嘴里,把她的校服外套扒到腰间,思停像刚醒过来,伸手来抓她的外套,岑瑾又把自己的外套扯下,两人穿着薄薄的T恤抱着,柔软的位置紧紧抵着,摩擦着。
好半天,思停喘息着说,“我要被你勒死了。”
岑瑾笑了,松开她,也微微喘息。
“路思停,我爱你。”她望着她,轻声说。
这是第一次提“爱”这个字,思停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岑瑾的手指按上她的唇,笑着说,“我说我的,你不用接,又不是演电视剧。”
她那么高,一只手撑着墙面,思停给环在她怀里,大眼睛眨了眨,胸脯起伏着。
“我天天想你。”思停说,“坐在教室里,天天看见你,还是想你。”
岑瑾低头贴上她的脸,温热的、潮乎乎的脸颊,这一生从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渴望长大。
岑海涛和薛雅芬果然消停一阵,对岑瑾这孩子不能来硬的,她是典型的敌硬我更硬,鱼死网破型选手。
但这个事好像帮他们俩洗心革面了,两人不约而同早回家,岑海涛有时开车来接岑瑾下自习,薛雅芬在家给她做宵夜,虽说大多是外头买的,也是这些年头一回展示DIY母爱。
岑瑾有点不适应,关键这造型凹的太硬,他们不大声吵架了,可呆在客厅一左一右谁也不理谁,完全是塑料和谐,还是那种本来就不结实又在外头晒了一夏天敲一下直掉渣的塑料。
而且越这样,说明他们对她和思停的事越在意,他们怀柔,思停家围剿,好一个恩威并济抚搅并用。
周末岑瑾在家呆的别扭,还不如以前一个人自在。思停还在她妈的坚强封锁中,要说干事业还得是刘琴这样的,踏石留印抓铁有痕,一百年不动摇。
岑瑾去找小杜玩,话说有日子没见小杜了,小杜要是骂她重色轻友她绝不还嘴。
小杜家周末没人,她的漫画书、手办堆得满屋子都是,数学练习册在一堆《黑执事》里战战兢兢露了个头。
“靠,你还买书啊?上网看不好吗?”岑瑾问。
小杜说,“我爸不让我上网,家里网线都撤了。”
岑瑾呆住,“那你爸支持你买书?”
“对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觉得看书就是增强文学素养。”小杜显然为她有这么个只会挣钱的傻爹得意坏了。
“思停姐姐还坐牢呢?”小杜问。当初岑瑾还在热恋中就迫不及待和她分享喜悦了,后来遇着的坎儿也都在□□上和她念叨过。
岑瑾摊开一张《会长是女仆大人》的海报,叹息道,“那不叫坐牢,应该叫卧薪尝胆。我靠这画风真受不了,白瞎这故事了。”
“你家思停就是这个画风。”小杜嘬着根不二家笑道。
“还能做朋友吗杜同学?我家思停是标准的岑风瑾色!”
小杜噗地吐出棒棒糖,岑瑾开窍之后的脸皮厚得感人。
“玩游戏吗?我有PS3。”小杜说。
“我去,你爸是瞎了还是真爱你啊?”岑瑾看着她手里的PS都震惊了。
“这我妈给我买的”,小杜说,“他们离婚了,我妈呆南方不回来,花点钱表达愧疚不很正常么。”
岑瑾吃惊,记得小杜说她妈把南方的生意处理掉就回柒市,去年她还盼着呢。
“我妈怀孕了不离不行,我挺理解她的。我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我打打游戏不正好减轻他的负担么。”小杜笑嘻嘻地说。
岑瑾看了她一会儿,没心没肺的小杜子也会强颜欢笑了,她张开手说,“来,抱抱。”
“滚!你这种钢铁直男没资格肉麻!”
“来嘛!爸爸好不容易煽一回情配合一下不好吗!!”
“好的爸爸。”小杜说着闪进岑瑾怀里,坐在她腿上。
“唉,离了也不是坏事,我还盼着我爸妈离呢。”岑瑾往后一仰,叹道。
“你可盼点好的吧,你以为家破人亡就能和思停天长地久?”
“嘿你语文是你大爷教的吧?双重诅咒还能行?”岑瑾抖了抖腿,“下去,没大没小的玩意!”
小杜回身搂住她的脖子,“要么咱俩试试?”
“试什么?”岑瑾说完看到她嘟着嘴凑近,赶紧指着她喊,“喂你别乱来啊!咱俩差一代人呢,这叫乱轮!”
小杜说,“咱俩这种家庭不幸的弃儿刚好组个CP。”
“滚滚滚,我可不是弃儿,人思停单亲家庭还自立自强呢!”
“我现在也是单亲家庭”,小杜看着她说,“为什么不是我?”
岑瑾:???
“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小杜说完,脸颊忽然通红一片。
岑瑾呆了,“不是……杜绮若,你真的假的啊,我跟你说……”
话没说完,小杜勾住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肩上。
岑瑾觉得她八成是在闹,瞧着吧,下一秒准保笑场。
小杜喃喃地说,“我从初二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不是呢。”
“嗯,演,接着演。”岑瑾张着两只手看戏。
“我没在演,每次和你闹都是真心的,我怕和你说了,朋友都做不成了。”小杜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哭了。
岑瑾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站起来,小杜被抖落在沙发上。
是哭了,确实哭了,小杜捂着眼睛缩在沙发里,肩膀一个劲儿颤。
“不是……杜绮若,我以前是……我真拿你当朋友,对不起啊……”岑瑾尴尬透了,直想跑,书包还被小杜压在身后,她没头没脑地绕了两圈,去小杜身后拿书包。
小杜拽住书包带,问她,“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岑瑾都不敢看她的脸,低头说,“我对谁都没感觉,就是对……”算了,别再提思停雪上加霜了,岑瑾把书包一提往门外走。
小杜追过来说,“我们还是朋友!”
“啊行……”岑瑾忙不迭地逃出去,快到家了才觉得自己像个2B。
不就是被表白了么,好好拒绝不就完了,小杜成天鼓捣那些二次元没人管没人陪,也怪可怜的。
但朋友是铁定做不成了,以前没遮没拦地闹,什么都能说,以后见面都尴尬,还做毛线朋友。
难怪小杜之前一提思停就怪腔怪调,岑瑾啊岑瑾,你真是个傻缺。
唯一的朋友也没了,唯一的女朋友还见不着,岑瑾快难受死了。
回到家大门没锁,她进门发现主卧的门关着,有人在里头吵架。
呵呵,看来她回的不是时候,塑料和谐嗝屁了。她刚想回自己房间,又定住。
岑海涛:“你要是和张升没一腿,他会提你当副处?你他妈多高水平自己没数吗?”
薛亚君:“你有水平!你有水平五年了还是个副高!少扯什么怀才不遇,你在外头搞破鞋的功夫花在工作上早提干了!”
岑海涛:“你他妈给我闭嘴!就是你天天嚷嚷,现在小瑾都不把我放眼里!学校都知道你闺女搞同性恋,你他妈还惦记升官发财!就说张升的事,今天不说明白哪儿也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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