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太刚才爆发了一番,挥扫帚打人时威风,这会儿却没了力气,被人挤兑得想还口都感觉嗓子眼发干,说不出话,只能尽量瞪大了她那双绿豆眼,使劲地下眼刀子。
她的眼刀子能把曲大牛一家镇住,对隔着这么远对邻居们可没用,大家都忍不住笑话起她来。
曲志才躲在屋里,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看到他娘脸上的抓痕,想着他娘今天上午出去办的事,心头一喜,定然是孟家那个老虔婆气不过,为了给曲四牛出气挠的!
心情很好的曲志才难得在这种时候走出来被人盯着:“爹,娘,气多伤身,你们快进屋歇歇。”
不少人都在曲志才没看到的地方瞥了瞥嘴角,村里人谁不知道谁,曲老太做这些糟心事不都是为了她五儿子,乡下人供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不然她为啥疯了一样压榨别的几房,装什么大尾巴狼。
曲志才根本不稀罕搭理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无知村民,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她娘说曲四牛被知县怎么处置,有没有顺便弄倒梁康生。
不过曲志才在曲老太跟前向来会装,他进屋关上门没有立马就问上午的事咋样,而是像刚发现这件事那般,心疼又惊讶地看着曲老太脸上的伤,惊唿:“娘,您受伤了?”
很快曲志才的脸色一变,愧疚地看着曲老太:“是不是因为上午那事?娘,儿子对不住您啊,早知道就不让您去县衙了,咱们在村里找村长和族老一样能讨回公道。”
看着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儿子这般体谅自己,曲老太心里的情绪崩溃,搂着曲志才直嚎:“我的儿啊……”
曲老太年纪大了不爱动弹,这会儿天还不太热她就十来天才洗一回澡,隔着一点距离不至于闻着太大味道,但是曲志才被她搂住后,曲老太身上的各种味道就直冲他的鼻腔,勐地一下把曲志才弄得差点没憋住吐出来。
不晓得曲志才十分嫌弃自己,曲老太这会儿所有的愤怒、委屈、愤恨、心慌都化作了心疼和愧疚:“我的儿,娘对不住你,是娘对不住你啊……”
都怪她没能办好儿子交代的事,她咋就这么没用,连曲四牛那孬种和孟氏那贱人都拿捏不住!
曲志才觉着他娘的话越来越不对劲,要是事情办成了,她能是这个样子?
心口扑通扑通直跳,曲志才忍着恶心把曲老太安抚了一番,询问她咋样了。
曲老太把她事情大致说出来,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孟家和梁康生。
曲志才脑子嗡地一下傻住了,知县判了曲四牛无罪?还说曲四牛应该像孝顺亲爹亲娘一样孝顺孟家那两个老不死?
这知县莫不是个老煳涂,判的什么案子!
激动之下,曲志才顾不上咬文嚼字,乡下的土话都说了出来:“娘,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案子知县大人是咋说的?咋会这样?”
再说一遍在县衙的事,就好像是把她丢人的一面又一次掀开,但是小儿子想听,曲老太就使劲回忆,将她想得起来的细节都说了。
梁康生!居然是梁康生,这个整日病歪歪随时看着要死的家伙!
曲志才咬紧牙根,气得胸口闷疼,有种喘不太过来气儿的感觉。
曲老太絮絮叨叨说了一遍,然后忐忑地问出一路上她都在担心一个问题:“我的儿,以后可咋办啊,要是曲四牛日日带着媳妇孩子住娘家,咱家每个月的钱就要少一大笔,你和耀文读书咋办,这龟孙子属实不像话,不成,我得想想法子……”
曲志才不想听曲老太念叨这些,知县都判了案子了,她再闹腾万一被告去了县里,倒霉的是他们。
所以他直接打断曲老太:“娘你别急,现在家里还有银子,我和耀文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给家里添个挣钱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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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出门挣药费
曲老太听着曲志才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她家志才是全村最能干的,他说行就一定行。
见娘被自己哄好了些,曲志才脑筋一转开始画大饼:“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让您成为正儿八经官家老太太,等耀文有了秀才功名,帮别人作保一年随随便便就能有一大笔银子收入,更不用说别的,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作保银子这事曲老太知道,她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读过书的脑瓜子就是灵光,不像她只知道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考上秀才并不容易,曲志才也不知道曲耀文多久能考上,但是不妨碍他现在先把话说了,让娘更加死心塌地对他们一家好。
等哄住了曲老太,曲志才开始琢磨。
今年恰巧遇到梁家要人冲喜把曲薏嫁出去,虽然现在只剩下聘礼银子在家,但是这些银子够他和儿子一年的开销,暂时不用愁银子,至于说以后那更简单。
比如说家里这么多田产,总不能真等爹娘死了他们兄弟几个分,不如他提前把田变成钱,找借口全都攥在自己手上。
还有……
不知想到了什么,曲志才神色莫名地看了眼大房的方向,嘴角勾了勾,心底痛快了几分。
在曲志才没有留意的角落曲耀文正站在那里,他刚才偷听了他爹和奶的话,神色阴沉地盯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会儿,曲二牛抱着曲四丫跑出了他年轻力壮那会儿最快的速度,把后面的曲大牛和曲三丫甩开一大截,都快互相见不着了。
曲家村没有郎中,挨着曲家村的前河村有一个老郎中,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病了基本都是去找老郎中抓点草药,大家轻易不会去县里的医馆,医馆那种地方,去一次得脱一层皮。
他们今天运气不错,老郎中既没有出去采药也没有外出看病,正在晒他那些宝贝草药,见到有人冲他家的方向狂奔而来,赶紧把院门上的木栅栏打开,再把草药拾掇好。
“老、老郎中,你快、快看、看我、侄女。”将曲四丫直接放在老郎中晒药的大石片上,然后曲二牛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
老郎中不急不忙地把小女娃的手腕摊开把脉:“这娃子怎么了?”
曲二牛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吞口口水润润嗓子,不确定地说:“好、好像是撞在了、了墙上,还吐血了。”
“哪撞墙上了?”老大夫继续问。
“我、我也不清楚,他们、他们知道。”曲二牛指着远远跟在他后面,一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曲大牛和曲三丫,他们两没曲二牛跑得快,还得一会儿才到。
老郎中松开曲四丫的手腕,将曲四丫的眼皮子翻开看了看,到一旁的棚子里找出一颗还没晒干的草药,捣碎了之后喂进曲四丫嘴里。
草药的味道闻着就特别苦,在曲大牛他们进门之前,曲四丫就被苦醒了,身上疼得不行,嘴里鼻子都苦得难受,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
“四丫你醒了!”已经勉强喘过气的曲二牛撑着站了起来,惊喜地喊。
“二、二叔?”曲四丫憋不住咳嗽了几下,又吐出几口血。
这可把曲二牛吓坏了:“老郎中,老郎中你快来看看,四丫她又吐血了。”
老郎中慢慢悠悠地说:“吐了好,吐的都是淤血,不吐才坏事。”
曲四丫在吐血后,发青的脸色好了不少,她自己也说舒服了些,这才让曲二牛放下心。
然后曲大牛和曲三丫总算是到了,他们两人心头栓着一根线,到了老郎中家看着曲四丫醒了,这根线一下松了,双双瘫坐在地上,喘气如牛。
等到老郎中配好了药,换曲大牛背着曲四丫回去时,已经到了下午申时。
曲老太看着曲四丫虽然脸色惨白但是还能喘气,悄悄放下心,虽然在她看来打死一个丫头片子不算啥事,但刚才那么多人看着,免不了被人嘀咕,说不准还会惊动族长。
没有将孙女打死,曲老太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曲大牛,让你干活你就是这样躲懒,下午都过去一半了,你今天要是干不完地里的活,今晚别想吃家里一粒米!”
曲大牛的身子抖了下,他下意识就想点头答应,曲二牛却拉住他:“娘,我和大哥刚才去找老郎中给四丫看病,用了六十文,我两身上都没钱,您看是挑个时间给老郎中送去还是等老郎中来咱们曲家村时给他。”
村里看病都是这样的,要是暂时没带钱就先欠着,过后还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不好意思欠久了,万一下次家里谁又病了老郎中不给看咋办。
“啥!”曲老太一蹦三尺高,“给一个丫头片子看病花六十文?咋不去抢!天杀的死老头是不是故意收了高价,你们一个个没脑子啊?”
“死丫头哪那么精贵,碰了下还得吃药看郎中,谁家病了不是自己养,在家躺两天就好了,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还是咋的。”
“老婆子的钱可不给丫头片子用,要给那死老头钱你们自己想法子!”
曲老太原本想着若是十几二十文的她就给了,居然要足足六十文,抢钱的都没这厉害。
曲二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娘,我和大哥天天在家干农活,没机会出去找零工,挣不来钱,要不你让我两出去几天,四丫看病的钱就不用家里给。”
走在路上曲二牛就想过了,不管钱多钱少,四丫看病的钱他娘肯定不会给,因为在她看来丫头就没资格看病。
其实六十文并不多,也就能买一斤多猪肉,往日曲志才或者曲耀文想吃肉,曲老太能眼睛都不眨地买回来。
所以,曲二牛借题发挥,找机会出去一趟,顺便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件事劝劝大哥,不要那么死脑筋。
曲老太一言不发地看着笑嘻嘻的曲二牛,这小子从小就吊儿郎当的,不在家好好干活,她可不相信他出去了会好好找活干,说不准是打着出去偷懒的主意。
想着最近地里的活不多,只要曲大牛抓紧把杂草扯了,出去个两三天不是问题,既然他们两兄弟都要出去,那就要让他们把所有的工钱都上交,勉强补补曲四牛少给银子的空缺。
曲老太在心里噼里啪啦算了一番,趾高气扬地吩咐:“三天,把地里的活干完了出去,你们两回来一人交一百五十文!”
“成。”曲二牛没意见,但是他得提前问清楚一件事,“我两回来给的三百文包括了四丫的药费?”
“包!”曲老太的脸色黑了下去,一边碎碎念一边往里走,“死丫头片子,干吃饭不干活,还要倒贴药钱,赔钱货生赔钱货,一家子赔钱货……”
得了曲老太的准话,曲二牛吹了下口哨,扛着工具叫上曲大牛一起赶紧把地里的活干了,顶好明天一早就出门。
就在这时,出去挖野菜、找蘑菇的米氏和陈氏也挎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回到曲家,看着被曲大牛背在背上的曲四丫,他们都愣住了。
等弄明白了发生啥事,米氏的眼泪流得和断线的珠子一样,她又不敢哭得大声了,就那样搂着小闺女直抹眼,看得人心里发酸。
陈氏憋着难受,早上和这会儿的事让他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将曲二牛拉到一旁:“二牛,早上那事咋样了?”
曲二牛贴着陈氏的耳根把公堂上的事说了,陈氏恨不得拍手叫好,心情总算好了不少:“那你和大哥一起出去干啥?”
“我想着能不能通过这事劝下大哥,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家快没活路了。”曲二牛叹气,“不求他想明白所有事,但好歹别这么傻,啥事都让娘拿捏着,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大哥和大嫂两人都是受气包,不能让他两凑一起,我回头也找机会说说大嫂。”陈氏心情不轻松。
陈氏作为弟夫郎按理说是没资格数落长嫂的,但就米氏那个性子,别说数落她了,就是骂她,她都不敢回口。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摸黑干完了最近几天农活的曲大牛和曲二牛在天色亮起来后,轻手轻脚地从曲家离开。
曲大牛原本是不想出去的,但曲二牛一句你不出去干活拿什么钱付药费,他就只能同意了。
没有往村口走,曲二牛拉着曲大牛蹑手蹑脚地走到村尾,从一个隐秘的角落翻出几大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将东西装进背篓后,曲二牛还找了些草到背篓中将油纸盖住。
曲大牛催促他:“二弟,你干啥呢?咱得快些到镇上好找活干。”
曲二牛仔细地将背篓整理好,这才放心地背上:“这就走,等到了镇上会有活干的,大哥你别急。”
总算踏上外出的路,曲二牛想着这次出门的另一件事,怎么劝才能劝动这头倔牛。
他没有一开始就说家里咋的咋的,而是说起了隔壁的曲四姆家怎么对家里的孙子、孙女、孙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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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分钱
见曲大牛真的有认真听着,曲二牛挑眉挑了几户别的人家继续说。
整天闷头干活的曲大牛对村里的事远不如曲二牛了解,他听着别的人家小汉子、小丫头和小哥儿的趣事,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曲二牛见状心头一喜,自家的情况日日看着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会觉得有问题,但是说起别人家的总算让大哥有了反应。
“大哥,你说为啥别人家的孩子和咱们家的不一样?”曲二牛意有所指地问。
曲大牛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二弟的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家孩子没什么不一样,就是闺女多,娘愿意养大闺女们,他已经很满足了。
曲二牛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什么:“我没说三丫四丫她们,我在想四弟妹他们的小江。”
“咱家的情况不用我说,大哥你心里应该有数,能轻松供小江读书的,娘非得要让小江去更靠近孟家大屋那边的私塾,为啥?”
为啥,当然是想让曲江少吃家里的粮食,要知道之前曲老太是连私塾都不乐意让曲江去的,还是孟老娘来闹了一场,说是不让曲江去读书,以后他孟家直接把曲江读书的束脩扣下,由孟家送曲江去私塾。
既然没得选择,曲老头可不能让外人觉得是孟家送他的孙子去读书,所以他就让曲老太送孩子去。
曲老太耍了点小心思,故意给曲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找了个远远的私塾,既可以让曲江吃吃苦头,又能让曲四牛送曲江去私塾的时候顺便蹭一顿孟家的饭。
另外还有一点,小孩子都没什么定性,天天早起去那么远的私塾,他如果读了几天闹着不乐意去,曲老太正好找借口把曲江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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