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又叫人急匆匆跑到身前拦住了,祁梧真是半点应付的心思都没有,张口便是干脆了当的一个字:“滚。”
刚刚揖手作礼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韩无霜:“……”
这年月长得好看的人,脾气都这般叫人无法琢磨的么?
这男神仙瞧着文文弱弱温温和和的,怎么一开口就是如此不见外的话……不过人家刚被抢,还差点被劫色,脾气差一点,能理解能理解。
韩无霜斯文公子的笑意不变,继续作揖,然后才放下手直起身说:“公子莫要误会,在下不是恶人。”
祁梧目光凉凉的看他一眼,直接往左边走了一步错开身,然后继续自己的路往前走了。这大街宽敞得很,还至于像刚刚那样,被人堵住了便无处可走不成。
韩无霜心下哀叹了声,只好转过身继续追祁梧的背影:“这位公子,在下当真毫无恶意,只是觉得与公子有缘,想请公子上楼喝杯茶罢了……实不相瞒,在下姓韩,家中行十五,名无霜,正是被人戏称一句荔城首富的那个韩家的人……”
听到韩家,祁梧难免不想到正客居韩府的战神商扶珩。不过只微微愣了下神,多余的异样都没露,他还是继续步履匆匆的往前走。
刚刚用了商扶珩的名头又如何,这人就算真是韩家的,现在与他碰上了也就是个巧合而已,难不成不到一炷香前发生的事,这韩家人就知道了还找上门来了不成,就算有监控摄像头也不一定能办到。
“我不爱喝茶,更不喝来路不明的茶,你能滚了吗?”祁梧头也不回的说。
韩无霜就长叹了声:“公子这话莫要说得如此笃定嘛!公子……在下本不想在这大街上、这般快便与公子摊牌,不过眼下看着也是无法让公子回心转意了……”
“实不相瞒,方才公子刚从成衣铺出来,在下便遣了小厮去追公子,想请公子喝茶,意外便撞见了公子遇上劫财劫……劫财的事。”
韩无霜这话一出,祁梧脚下一顿,实在没忍住暗骂了声操,怎么能有人像他今天这么倒霉的?难不成真该听祁姜的,过两天再出来?
可一来祁梧实在是不想等下去了。二来是柳律他们第一天到国寺操办法事祈福,显然更加无暇也无需惦记驿站内两个祁族人的情况。三来就是这荔城,皇后离世的消息刚刚传来没两天,这两天城中多少会安静一些,再过两日城里的人都坐不住了,只怕到时太过热闹、他溜出驿站遇到意外的可能性多少要大一点。
……祁梧自认自己选择今天这个时候出来做准备,还是挺理智的,怎么就接连不平呢。
“那又如何?”心里百转千回,表面上祁梧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端的是毫不畏惧一般。
韩无霜却是注意到了他总算停下来的脚步,闻言连忙笑着回道:“不如何不如何,公子莫紧张……只是毕竟叫我家小厮听到了与琅王殿下有关的事宜,我这心里好奇得紧,又恰巧见到公子再次从楼下走过,才冒昧追了过来。”
“公子,不知可否请你与在下一同回那茶楼,喝两杯茶?在下保证不会为难于公子……”
这个保证,韩无霜说得还挺心虚。毕竟真到了商扶珩跟前,以他那个奇奇怪怪的脾气,一时高兴真不追究是可能的,一时不高兴追究到底……更有可能了。
祁梧眼翦微动,盯着韩无霜看了看,然后启唇缓缓道:“不可,我说了,我不喜欢喝茶。韩公子若是好奇我方才与那两贼说的话是真是假,那我可以告诉你,当然是假的。”
韩无霜一愣……这么直接的吗。
“不过是听人说起过战神眼下在荔城韩府上,我为了自保才扯了这个大幌子。毕竟战神琅王殿下战功赫赫备受世人敬仰,好人以他为镜,恶人以他为警,琅王殿下为保护我们大周百姓辛苦奔波劳累、不顾己身安危,我也是实在敬佩不已,方才是实在没辙了、脑子里只能想起琅王殿下这般厉害的人物。”
祁梧面不改色的表达自己对商扶珩的崇高敬意,看着就格外正直真挚值得信任。
“总之……望韩公子莫要当真,更莫要以为我是故意不敬琅王殿下……倒是方才那两个贼人,我有些后怕他们出去乱说、往琅王殿下身上泼脏水,韩公子若是得闲,还烦请辛苦一番,将那两人找出来送入牢狱之中。”
韩无霜听得,倒是很佩服眼前这气定神闲的貌美公子来。既为自己辩解了,又把话说得很漂亮,就差把战神捧到天上去了,还“好人以他为镜、恶人以他为警”……估摸着这话是不能叫当今皇帝听到的。
短短时间脑子转得挺快,话说得漂亮,态度恳切,最后还不忘记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借力报个仇。
韩无霜很是欣赏!
若是今天当真只有韩无霜一人,他当真只是为着好奇才追过来的,眼下定然是不会再紧追不放了。回头说不准连这事儿都不会跟琅王禀报,径直逮了那两贼人送官、断绝流言传扬开来的可能性便是。
不过……韩无霜目露同情,这事儿战神本人已经知道了啊!现在就坐在楼上等着他把人“请”回去呢!
思及此,韩无霜想了想商扶珩那喜怒奇怪的脾性,又看了看眼前的祁梧……斯文有礼舌灿莲花、貌如上天倾尽一切美好亲自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神造之颜、还刚刚经历过被贼人威胁的危险困境……恻隐之心动了,对琅王的敬畏畏惧便低了点。
韩无霜咬咬牙,又一作揖:“既如此,在下便不叨扰公子赶路了。”
反正这男神仙一般的人物,刚刚说了不少夸赞琅王的话,他回了茶楼也算有个交代了吧……?
见韩无霜无意纠缠,祁梧不动声色松了口气,然后回了一礼,转身继续走了。
茶楼之上,商扶珩看着韩无霜追上了祁梧、两人攀谈过后却是只有韩无霜一人无功折返,他微微挑动了下眉。
韩无霜匆匆回到茶楼,见商扶珩稳坐如山的还在喝茶,挑眉看过来时颇有深意……韩无霜有点心虚,忙将刚刚祁梧那番话尽量一字一句的还原出来,转述给商扶珩听。
说完了,韩无霜咳了咳,还是心虚气短得很:“……殿下,我瞧着那公子着实不是揣了不.良之心,且我一再相邀已经让他很是抵触警惕了……”
商扶珩默不作声,细细品了品韩无霜转述的话,然后折扇扇柄蓦地敲了敲桌沿,商扶珩表示自己非常感动:“本王素来知晓,这大周老百姓对本王是褒贬不一、又敬又怕居多,不成想今日竟能听到如此感人肺腑的称赞……男神仙不愿意来,倒也无妨了。”
韩无霜听了这话,刚刚想松口气呢,却又被商扶珩紧跟着出口的话给弄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商扶珩说:“左右闲得无事,本王亲自去找他便是!他那般敬仰于本王,想必见着了本王本人会非常激动……十五,你去找个大夫备上,免得那男神仙公子待会儿太过喜悦,万一喘不过来气出了事可怎么办。”
这是打定主意要在祁梧身上寻今天的趣事了。
韩无霜心里叫苦,倒是有点理解起奉墨来……刚刚听到商扶珩说要他去治眼睛,奉墨便以为商扶珩是想挖了他的眼睛。眼下听到商扶珩叫他去备大夫免得叫人出事,韩无霜便觉着……这琅王殿下莫不是要动武?
又回想了下刚刚祁梧的模样仪态,韩无霜只想说这蓝颜薄命啊!怎么就遇着琅王殿下这杀神了呢!
第19章
说走便走,商扶珩当即下楼。
韩无霜和奉墨只得赶紧跟上。摸不着头脑的奉墨还小声问自家主子:“那……要叫大夫吗?”
韩无霜:“……先跟着再说。”总归不至于在街上大庭广众的动手吧……
要追上祁梧其实很容易,毕竟这往前走的分道多,但往回走就这么一条大道、要走好一会儿才有岔路。
与韩无霜拍了一番战神的马屁后,成功脱身的祁梧其实已经努力快一点离开了,但双.腿难敌四脚,商扶珩他这就在荔城城中度闲,出门却是骑着马的!
就是不骑马,以商扶珩的脚力,追上先走一步的祁梧也不难。
反正被三匹马拦住去路的祁梧,心里是崩溃的。
盯着马背上的人看了看,其中一个不就是刚刚说过话的韩家公子哥嘛,还有一个是之前在成衣铺子门前往茶楼看、看到和韩家公子在一块儿喝茶的,剩下那小厮打扮的人,就更不用猜测身份了。
想着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还和韩家有关……祁梧本想按捺一下情绪,奈何接二连三他是半点都不想忍了。装了装礼貌,没装出来,祁梧干脆冷下了脸。
视线随意的扫了眼商扶珩,然后掠过去看向韩无霜,祁梧语气颇为不友好:“韩公子这是还有事?”
“与他无关,我想见见你罢了。”商扶珩带着温和的笑接过话。
他目光在祁梧脸上定了定,又落在了祁梧披落的长发上。
端从模样上看,的确是大周人。
大周男子不兴披发,眼下天热,出门披发更是折磨自己,许多有披发喜好的女子在这个天气里也更乐于全部束起。这般情况还必须披发……排除出门忘了束发的可能性,也只可能是为了遮挡什么印记了。
胎记?伤痕?见不得人。
商扶珩的目光越发感兴趣起来。
听见商扶珩的话,祁梧微微蹙眉,本就不悦的脸上表情更加不耐烦。他看向商扶珩,扯了扯唇角:“哦,你也想请我喝茶?”
闻言,商扶珩一笑:“你若是渴了,我倒不介意。”
“我若是不渴呢?”祁梧反问。
商扶珩便轻啧了声:“你若是不渴,那不如与我说说你妹妹和战神的露水情缘?”
祁梧:“……”有病吧这人。
偏头看向了知情的韩无霜,祁梧启唇:“韩公子,我是借了战神.的名头,可我也与你情真意切的解释过了,你们非要再来作弄我不可?”
商扶珩也看向韩无霜:“我倒是不知,十五你还作弄过人家?”
刚刚一直不敢插话、眼下却被盯上了的韩无霜心下叫苦不迭……他明明都跟琅王殿下解释过了!他怎么知道这琅王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从刚刚商扶珩不自称“本王”开始,他就该发觉不对劲的!
收回落在韩无霜那边的视线,商扶珩目光再次看向祁梧,骑在马背上言笑晏晏的:“听你这意思,战神与你妹妹不认识了?”
祁梧呵了一声:“我都不认识我妹妹,哪里知道战神认不认识我妹妹?”
祁梧这般不客气的态度,叫韩无霜和奉墨听得胆战心惊。
商扶珩倒是不气不恼,语气温和得吓人:“怎生得这般伶牙俐齿……也难怪那两个贼人和韩家这十五爷都叫你说动了。”
这话落下,商扶珩又紧接着轻声一叹:“可惜,战神他要空欢喜一场了。实不相瞒,先前听说战神有个流落在外的相好还有个孩子,我们实在高兴,已经着人去与他报喜了……没成想竟是假的,没有相好,没有孩子,你连个妹子都没有,叫战神知道你这般愚弄他,可怎么才好。”
祁梧一个错愕,心想这人是有病吧是有病吧!你知道战神的私隐了,不藏着掖着,还大张旗鼓去报喜?属鬼的吗手脚这么快!
错愕过后,又皱了皱眉,祁梧看着神态颇有点随性的商扶珩,又想起先前与韩无霜的交谈过程……倒是有点怀疑,跟战神报喜可能是假的,不过这人想拿他逗趣当耍事是真的。
祁梧定下神,仰头看着商扶珩,语气还是一样的冷若冰霜:“你到底有什么事?”
见状,商扶珩轻笑了声,拿着折扇那手的手腕一动,一直合着的扇子总算打开来。
上好玉石精心雕制的扇坠微微晃动,商扶珩随手扇了扇凉,再开口对祁梧说话时有些无奈:“没唬住啊……其实我所求不多,为你保守秘密不叫战神听到风声,也很容易,只是我这人不喜欢做白工……公子可懂了?”
要钱?你旁边就是荔城首富家的,跟他要啊!特地拦着我来要钱,我瞅着像是个有钱人不成?
……祁梧心下翻了好些个白眼,语气不善:“韩家小厮不都瞧见了,我钱都叫那两贼人抢了,再没钱了。”
“你不是说,没钱了就去找战神要吗……”商扶珩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哦,对不住,瞧我这记性,又忘了你不认识战神。不过也不打紧,韩家这小厮也说了,你虽被抢了,那两贼人却还了你一百两。我这人良心未泯,不要你全部家当,你且给我五十两便可。”
祁梧:“……”
操。
虽然知道眼前这人是故意找茬,实际上大概并不在意能不能拿到钱,但祁梧现在还是生出一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视金钱为粪土了,把那一百两收起来,现在能直接砸到这白衣服的脸上。
“随你信不信,我没钱。”祁梧理直气壮。
商扶珩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了。
不说话,也不让路,僵持间,商扶珩手上那把折扇突然吸引了祁梧的目光。
折扇瞧着倒是没什么很特别的,只是看得出来不是凡品、有些贵重,但干净的扇面上墨笔落了字……一个“璟”字,就写在扇面边侧,不大不小,在一片空白中很是容易看清。
出现在韩家人身边,瞧着韩家这十五爷的态度还挺恭敬……甚至敬得有些怕似的,一直不曾插话……还有这璟字。
战神,琅王,商扶珩,如今年二十五,字璟。天下避忌,取名定字都不再用璟字,不少人为此改名换字。至于落在纸面的字词,等闲人不敢这般写一个扇面……
祁梧被自己的猜测弄得一惊,按捺下百转千回的情绪,不动声色先垂下了眼。
……按道理来讲,就算商扶珩再不把皇帝当回事,也不至于表面功夫都不做吧,现在商扶珩应该和柳律他们一起在国寺,为刚刚去世的皇后祈福才对……还在驿站的时候,柳律说过要去拜见商扶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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