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领兵杀退敌国铁骑,安然回归,引得举国欢腾。
太后亲自领众臣出城迎接圣上凯旋,满城百姓夹道相迎。
当日,太后命人于宫中设宴,庆祝圣上凯旋而归。
一时间,王宫内热闹非凡,直至深夜方休。
待遣散酒足饭饱的众位朝臣之后,司徒晏洗去满身酒气,踏着月色飞跃宫墙之外。
他本欲去寻随他一起入城的阿诺尔,不料,双脚刚刚落地,便见前方闪身而出一位黑衣蒙面人。
司徒晏见状不惊不慌,只暗叹一句:今晚怕是见不着他想见的人了。
那位挡住他去路的黑衣蒙面人,手无兵器,目无恶意,似乎并无歹心。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司徒晏不动声色亦不出声,冷眼看着那人跪地言道:“属下暗七,参见圣上。”
司徒晏心平气和道:“有何要事?”
暗十一拱手回道:“禀圣上,王太后有请!”
司徒晏默然无言,只得回转王宫。
暗卫营中,有八人奉先王之命,终日守卫慈安宫,只需听候王太后调遣。
此事司徒晏自先王手中接过暗龙令时,便已知晓。
先王爱重王太后,生前从未选秀纳妃,六宫之中唯王太后一人,独享先王宠爱。
从小,先王便教导那时还是王太子的司徒晏,为君者以民为本,为子者以孝为天。
之于此,司徒晏一直做得很好,几乎从未让先王失望过。
自继位以来,于公,他勤政爱民,从未有所懈怠。于私,他稍有空闲便会摆驾慈安宫,陪伴王太后一时半刻,以尽孝道。
可以说,自他懂事以来,他从未忤逆过王太后哪怕一次。
他们母子二人,这十余年间,只在他御驾亲征之前起过那么一次冲突。
算上今日,便是两次。
为的乃是同一人。
上好的青瓷茶盏自手中滑落,摔成一地碎片。
手脚骤然失去力气,内力亦无法运转,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被最为亲近信任的人下了药的司徒晏,此时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上,面上毫无惊惧意外之色,只有双目中显露出了些许失望之意。
“母后这是要做什么?”因中药之故,司徒晏的嗓音难免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王太后敛下面上温和笑意,抬手挥退贴身服侍的宫女之后,方才启唇出声,答非所问道。
“王上既然犯了旧疾,便安心歇息几日吧。至于宫外那位胆敢惑君媚主之人,本宫已命人处置了。”
司徒晏面色微变:“母后,虎毒不食子。”
王太后不以为意道:“王上多虑了。世人皆知,本宫此生唯得”宴儿”一子。”
司徒晏自是听不出,此宴非彼晏。
不过,他却自此话中听出,王太后心意已决。
司徒晏当即不再多言其他,浪费力气。
虽说身在宫外的阿诺尔不仅武功高强,且还有他派遣的十余位精兵保护,莫说暗卫去了八人,纵使去了十八人,也必然近不得对方的身。
但是司徒晏仍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他试图调动内力,压下体/内药性,却始终不得其法。
在此之前,司徒晏从未想过,那间能让他安心沉睡的书房密室,今时今日竟会变成他的囚笼。
次日一早,东岳国君将于五日后大婚的消息,犹如狂风般席卷了整个王城,并迅速传遍整个东越大江南北。
据传,王后出身不凡,乃丞相义子,师从东越太医院前院首名医顾仲,不仅琴棋书画、礼乐射御样样精通,且还深得其师真传,医术卓绝无双。
据传,王后容颜昳丽,眉心孕痣鲜红欲滴,定然是一位生育力极强的哥儿。并且,此传言有王后已为王上诞下的一子为证。
据传,王后医术精湛,曾以汉子的名头行走民间,开义诊施良药,救人无数。
亦曾凭借自身鲜有人能敌的精湛医术,三番两次救助王上性命。
并因此而得以与王上长久相处,日久生情,两情相悦,乃至私定终身。
传言,他俩的孩子就是这么来的。
不得不说,这二人实乃天定良缘。
据传,一年之前,王上便欲娶王后入主中宫,却因外敌来犯,耽搁了婚事,委屈王后和小王子流落在外一年有余。
也委屈王太后苦等了一年有余,方能见得其面,抱上亲亲小孙儿。
据传,王太后十分喜爱王后和小王子。
这不,如今战乱方平,王太后便迫不及待的命人筹备王上和王后的婚礼,且还亲自选了为期最近的吉日,好让王上和王后尽快成婚。
年纪尚青的百姓闻此传言,难免觉得这婚事办的太赶了些。
而那些上了年纪、求孙心切的百姓,却是纷纷觉得,此事情有可原,并深觉太后英明不凡,办事儿妥帖且爽利。
大婚之日转眼即至。
慈安宫书房密室中,被王太后下药软禁了一连五日的司徒晏,终于得见天日。
而后,这一整日,司徒晏都如坠云端,头脑发懵。
先是遭遇王太后以死相逼,迫他换上喜服,亲自去接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王后”。
好在王太后有言在先,他只需亲自去接人既可,接了人后,是娶是杀、婚礼要不要继续举行,全凭他一人决定。
因及此,司徒晏勉强答应了王太后的要求,换上一身喜服,亲自出宫去接,或者更准确的说,去见见那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王后”。
哥儿出嫁不似女子,需身着红裙嫁衣头戴凤冠喜帕,只需身着男款喜服,面覆红纱,发束红色锦带,露出眉眼及孕痣即可。
于是乎,本想见了人就立即冒天下之大不韪当场悔婚的司徒晏,一眼瞧见那人的双眸,便瞬间歇了悔婚的心思,且还晕晕乎乎心甘情愿的将人娶进了王宫。
直到二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司徒晏仍有些回不过神,犹自觉得恍若身在梦中。
耳边传来喜婆高声唿唤。
“新郎官儿揭面纱喽!”
司徒晏看着眼前那双熟悉至极的含笑双眸,难以自制的颤抖着手,揭开那副遮盖了王后大半面容的红色面纱,让那副熟悉至极的面容,彻底显露于眼中。
眼前之人,自是非阿诺尔莫属。
至此,司徒晏坠入云端的心魂终于归位,情不自禁的笑开了颜。
王上的洞房,无人敢闹。
眼看交杯酒喝罢,礼已成,喜婆当即率领一众大着胆子凑热闹的朝臣,和随行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退出新房,并且还贴心的为他们掩上房门,
转瞬之间,房内便只剩余王上和王后二人。
司徒晏强自按捺下心中喜悦和疑问,牵起阿诺尔的手,将人引至桌边落座,轻声言道:“饿了吧,先随便吃些垫垫,我这便去让人传膳。”
阿诺尔反手拉住他,笑着说道:“这些膳食足够了,不必再让人传膳。”
司徒晏不依:“可这些膳食都凉了,吃多了于身体不利。”
阿诺尔用了些劲儿拉他坐下,另一手执起筷箸,一边夹菜,一边言说:“没凉,盘里的菜还温着,蛊里的羹汤也还热着。此时用正好合适。不信你尝尝。”
司徒晏毫不犹豫的吃下那些喂到嘴边的佳肴,亲自验明阿诺尔所言非虚。
二人将就着填饱了肚子。
膳罢,阿诺尔本想同他解释一番,近日发生了什么,怎奈却抵不过司徒晏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司徒晏说的理直气壮,阿诺尔反驳不能,只得随他胡闹一宿。
直待天色将明,司徒晏稍觉餍足,阿诺尔方才寻得机会,同他细说这五日间发生的事。
简而言之,司徒晏被下药当夜,太后亲自出宫见了阿诺尔一面,在坦然言明了他的身世,且还说了,为了东越国的稳定,她宁死也不会让他认祖归宗之后,给了他两个选择。
其一,以哥儿之名嫁与司徒晏,入主中宫。
其二,以遇袭身亡之假死脱身,更名换姓远离王城,此生不再与司徒晏相见。
阿诺尔毫不犹豫的选了一。
第202章 始末
阿诺尔毫不犹豫的选了一。
见他做出如此选择,王太后只以为他是因为爱惨了司徒晏,才不顾伦理,不顾名声,甚至宁愿终生顶着哥儿的名头,也要和司徒晏在一起。
殊不知,阿诺尔有所顾忌的,唯有司徒晏的意愿。
至于伦理、名声等等外物,阿诺尔统统不在乎。
更何况,他由始至终都很清楚,司徒晏并非此界生灵,绝无可能是王室血脉。
事实亦是如此。
王太后为了减轻他的心理负担,在他做出选择之后,言明,司徒晏并非王室血脉,而是顶替了幼时不幸遇袭身亡的宴太子的遗孤。
宴太子遇袭之事,发生在宴太子百日之时,当时还是王后的王太后携他出宫,前往国寺进香还愿之际。
袭击者后被查出乃敌国所派。
当时东越正值民心不稳国基动摇之际,王室急需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稳定民心国本。
那时王太后的另一子已被顾太医带离王城,下落不明。
王太后为了稳定爱人辛苦打下的江山,只能忍痛瞒下亲子已亡的事实,就近自寺内僧人捡来收养的数位遗孤中,选出一位眉眼与宴太子相似,年岁也与宴太子相仿的婴孩,顶替亲子。
至于那位不幸夭折的宴太子,便只能以遗孤之名,草草葬于国寺后山。
再到后来,王太后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关,终是想了个法子,以”盖”压龙气的名头,使得先王亲自下旨,为宴太子更名为晏,以期日为安上,龙气升腾,以佑东越海晏河清,盛世长华。
与此同时,无人察觉,国寺后山的遗孤坟前,多了一个上书”宴儿之墓”的墓碑。
此事,除了王太后和一位贴身服侍她的宫女之外,再无人知晓。
王太后不仅瞒过了天下人,甚至就连先王也一无所知。
闻及此等秘事,阿诺尔已然再无退路。
此后王太后做出的种种安排,他也只能照单全收。
因着王太后不能确定,阿诺尔亦无法保证,司徒晏知晓王太后的安排后,会不会因为不愿委屈了阿诺尔,而反对阿诺尔以哥儿之名与之成婚。
所以二人思量再三,终是决定,直至大局落定后再放他出密室。
待到那时大局已定,无论他是惊还是喜,都断无可能拒婚。
如此王太后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当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这便是司徒晏惨遭一连五日囚禁的根本原因。
司徒晏对自己的身份转换接受良好,听到这里,一边犹不满足的四处点着火,一边轻吻着阿诺尔的耳垂说:“那小王子从何而来?莫非阿诺儿真的能生?”
“自是不能。”
察觉某物又有了苏醒的迹象,阿诺尔偏头躲过频频落在耳畔的唇舌,往床里侧挪了挪,方道。
“那孩子正是你派人找来养在城外别苑的遗孤,王太后早已知晓你的打算,便借着此次你我二人大婚的势头,将他的身份过了明路。”
司徒晏略觉诧异:“母后她……当真愿意接受那孩子?”
阿诺尔颔首:“当真。她说,先王曾说过,你们司徒家的人,守的不是能让你们为所欲为的王权,也不是一方一寸的国土,而是那些在国土之上世代生活、艰难求存的平民百姓。”
“阿诺儿,我心甚喜。”司徒晏笑了,说着又贴了上去,准备再战一回。
阿诺尔一把握住他那双四处作乱的手,哑着嗓子说:“够了,天要亮了。”
司徒晏倾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近日我无需上早朝。”
阿诺尔挑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也不用去慈宁宫敬茶?”
司徒晏:“……”
默然片刻,司徒晏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气,终是老实了下来。
——
东越朝正史云,永华五年夏,帝后大婚。
同年秋,曜王子于周年诞辰之日,承太子之位。
次年春,东越各地藩王起事,于一个月后被朝廷起兵镇压。
永华六年秋,东越边境战乱四起,西启北离同时发难,致使东越腹背受敌。
尚未称帝的永华王,领亲兵五千,精兵十万,御驾亲征,直捣西启王城。
次年夏,西启国灭,北离自顾不暇。
同年冬末,永华王率亲兵五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北离及其周边十数小国,致使东越版图一增再增。
至此,始皇永华帝以短短十余年之期,一统东离大陆诸国的传奇生涯,正式拉开帷幕。
此后千年,能与之比肩的传奇人物,唯东越第一帝后一人而已。
永华帝领兵征战一统大陆期间,帝后微服出巡,广开医堂学社,造福百姓无数,得后世尊称”医道圣祖”。
其所着顾氏医经,被后世之人誉为”医道圣典”,广为所传。
其弟子丛岩、贺铭,承其志,一生教化医道学子不知凡几。
永华二十一年秋,始皇永华帝禅位曜太子。
次年春,帝后二人双双不知所踪,疑为结伴云游四海矣。
东越朝野史有云,东越朝第一位帝后,疑为假哥儿。
因其终其一生,也只为终生独宠他一人的始皇帝,诞下曜太子一子。
亦因其终其一生,也不曾正面向任何一人承认过,他是个哥儿。
然,野史所云究竟是真是假,早已无从查证。
后世之人信或不信,亦已无人在意。
话说回来。
自司徒晏退位后,阿诺尔便和他一起过上了四处游玩的悠闲生活。
几十年间,二人几乎走遍了东离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曾一起仗剑天涯,在江湖上留下侠侣传说。也曾一起扬帆起航,探索四海之外。
几十年来两人始终形影不离,恩爱如初。
待到上了年纪,二人回到初相识之地,相伴终老。
这样长久安顺的一生,阿诺尔过的很是满意,司徒晏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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