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看着神情淡淡的达奇蓝多,无奈道:“有这么做生意的吗?一两次还好,次次如此只能倒贴了。”
瘦高的雌虫将遗留在柜台上的一小袋零食捡起来,转身往货架走,背影单薄。
“没事。”惜字如金。
在雌虫看不见的地方,唐卡微微低着头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抬头时脸上的愁容又不见了,快步跟上拉住了达奇蓝多的手。
故意装成凶巴巴的模样,把债主的身份演的有声有色,“还不起钱怎么办?把你自己抵给我?”语句末尾泄露出几分调笑,有些纨绔子弟的坏劲。
雌虫被卖到雌奴交易所后就已经身无分文了,开店的钱都是唐卡给垫的。
达奇蓝多看着抓着自己手臂明显小了一号的手,眉头微微皱着,欲言又止。
气氛渐渐冷了下去。
好久都没得到达奇蓝多的回答,雄虫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整张脸肉眼可见的萎蔫了,抓着对方的手慢慢松了劲。
一股沉重的挫败感重重袭来,难受,有些浅浅的窒息感。
达奇蓝多的眼睫毛垂了又落落了又垂,不自觉缩了缩下巴,犹豫再三后还是细弱蚊声说了个字。
“好。”
刚才蔫的像颗就要枯死的草的雄虫又精神了,眼底光芒四射,目光灼灼盯着眼前虫,十分郑重道:“你自己说的,不准忘了!”
雌虫略作思考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不对,轻轻拉开放在他手肘上的手,换了个姿势,与雄虫十指相扣,正视对方:“不会。”
喜出望外的唐卡脸上酒窝深陷,看起来十分软萌好捏,另一只手激动的颤巍巍的想抱上去,但考虑到可能会让雌虫退缩,强忍着欣喜。
金发碧眼,头发像绵羊的小卷毛,脸颊两边有些许可爱的小雀斑,肤白胜雪。
像被蛊惑了般,达奇蓝多垂下头目不转睛盯着他,手指不受控制贴上了那个深深的酒窝,一接触到,两虫都楞住了。
空气无言的停滞了几秒。
居然是一向外向主动的唐卡率先垂下眼眸转移了视线,达奇蓝多咽了咽分泌出来的唾液,指间触碰到的肌肤的触感时那么清晰,温软而细腻,就像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雄虫的脸已经从那点红晕开始蔓延直到脖子以下,整只虫看起来都粉嫩嫩的。
因为唐卡才到达奇蓝多的下巴高,这样的姿势下,他明显的螺旋形发旋明晃晃映在雌虫眼中,原本清晰的倒影开始被不断泛起的波光切断了。
指尖动了动无声泄露出几分无措,雌虫才慢慢收回手,恍若无事发生将手中的零食袋放回原来的地方。
两虫虫一时没了交谈,但并不尴尬,而是产生让虫心跳加速度的暧昧氛围,欲遮还羞悄悄勾着虫。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些纷乱,不只是一只虫。
谈隽和安嘉带着虫崽到了超市门口,因为安嘉提前和唐卡打过招呼,里面的虫很快就迎出来了。
但并不包括达奇蓝多。
他是后来跟着唐卡出来的,没说话,目及眼前的几只虫时身形就顿住了,不再往前走了。
安嘉见到他眼睛闪过亮光,抑制不住地欢喜:“达奇蓝多!”
达奇蓝多淡淡嗯了一声,就冷漠转身回去了,态度并不欢迎。
唐卡看着黯然失色的安嘉,再看看不着痕迹拢着眉头的谈隽,心下叹息。
“谈隽阁下,安嘉中将。”唐卡像他们打招呼,并为达奇蓝多的失礼表示了歉意,“达奇蓝多精力不是很足,可能有些累了,见谅。”
安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嘴角还是抿紧了,他从谈隽怀里接过动动往里走。
外面只剩下两只雄虫了。
“您别介意。”唐卡苦笑着。
谈隽淡淡勾着眼睛,眼底流转着暗色,他是不高兴的,但也没有到为难对方的地步。
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唐卡是谈宁的学生,两虫间说得上话。
自从谈宁成为帝国医疗所的首席后,越来越多的雄虫自愿走出家门学习医术,成为一名医生。
他们性格一般都比较温和,愿意和雌虫沟通。
一名雄虫医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是雌虫医生不重要,而是雄虫天生的优势对军雌太有帮助了,不仅能治皮肉伤,还能给狂躁的军雌进行精神安抚。
这天生的优势决定雄虫在这方面发挥的作用更多也更关键。
“你打算怎么办?”谈隽眼神往里瞟了一下,示意道。
“我想要他心甘情愿和我结婚。”唐卡艰难动了动唇,满脸苦涩。
他已经二十九了,据帝国的法律规定,为了帝国的未来,年满三十的雄虫尚未娶纳就会被强制婚配,当然除非你爬得够高像谈隽这种。
不想结都没谁强迫得了。
谈隽挑了挑好看的眉,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雄虫都挺惨的,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畅销。
与此同时。
安嘉将动动放下,缓声道:“这位是雌父的好朋友,叫达奇蓝多叔叔。”
虫崽才刚会叫雄父雌父,对方的名字太长他根本记不住,也说不出口。
“大,懒,嘟。”虫崽一说一个字就困惑地看达奇蓝多一眼,勉勉强强蹦出了三个字。
结果发音不标准。
一旁的安嘉脸都僵住了,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达奇蓝多居高临下看着那么小小一只的虫崽,平静的眼睛不着痕迹转了一点。
“动动有大名了,叫容与。”安嘉一边说一边看达奇蓝多的脸色,仿佛洞察了他心底的渴望,“你,要不抱抱动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
第37章 决裂
达奇蓝多垂着的指尖无意识搓着裤缝中线, 有些发痒。
动动歪头歪脑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位高高瘦瘦的怪叔叔,脸仰到最大的幅度, 嘟着嘴的小脸生动。
怎么都不说话呢。
虫崽和安嘉如出一辙的眼睛亮晶晶的,肤色赛雪白,鼻子直挺小嘴红润,活脱脱一个瓷娃娃,好看得紧。
达奇蓝多不自觉伸出手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在虫崽肩头,那么小那么脆弱,好似被轻轻一捏就会坏掉。
虫崽扭头看了安嘉的神情,雌虫轻轻点头,得到许可后不怕生地向达奇蓝多伸出了手,眼睛溜溜转。
“抱。”
达奇蓝多落在虫崽肩上的指尖无意识蜷缩着, 挣扎几下终还是落下, 右手从虫崽背后环住,一把托了起来。
瞬间, 动动从半米的地面到了将近二米半空。
他自然的抱住达奇蓝多的脖子, 侧头看向地面,水灵灵的眼睛满是兴奋, “啊啊好!”
那颗半解冻的心脏咔嚓一声,附在上面那层薄薄的冰层慢慢化了, 化作涓涓细流一丝丝流过心田, 带着慰藉的温热。
雌虫控制不住将虫崽按到他的肩侧, 垂下的眼睫毛遮住了波光粼粼的眼眸, 不自觉放慢了呼吸, 鼻息全是幼崽身上甜甜的奶香味, 鼻头蓦然一酸。
……他的虫崽。
幼崽对外界情感的感知能力很强, 发觉身下虫情绪不对劲后,欢快的笑收起来了,小脸认真。
动动歪头,粉嫩的唇对达奇蓝多的侧脸吹气,一小股温热的气息轻柔洒在脸颊,引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嘟嘟,不啊啊啊!”
叔叔,不难过了!
达奇蓝多小幅度吸了吸鼻子后,猛地吸了口气,缓缓收紧了怀抱,沉默不语。
大概五分钟后,他才放下虫崽。
安嘉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将虫崽抱出去给谈隽带,而后折返。
达奇蓝多还站在原地,半低着头看着地面,身形单薄如竹,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听到由远及近的轻微脚步声后,他头都不抬道。
“我们聊聊。”
话一落,安嘉的脚步一顿,立定后,复杂说:“好。”
“……我们没关系了,安嘉。这不是假话,也不是故意撇清关系,你没必要再把我当朋友,要不然……”达奇蓝多抿死了唇角,泛白的唇色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喉间艰难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干涩无比,有些刺耳。
“你会后悔的。”
这几个字像一把千斤重的锤子狠狠砸在安嘉心头,心脏无疑被砸出了个大窟窿,血液正在扑扑涌出。
他唇边微不可察颤抖着,嗫嚅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将我们将近三十年的友情抛弃,告诉我!”他声调猛然提高,尾音发颤,满是质问。
安嘉鼻尖酸涩,眼眶开始发麻。
到底有多不堪?!
达奇蓝多垂眸不看他,握起的拳头骨节发白,喉间艰涩火燎,语气沙哑低沉:“求你,别问……给这段友情留点体面吧。”别让你觉得恶心。
他无力闭眼不再言语,被眼皮盖住的眼底皆是愧疚和自我厌恶。
气全部涨到了安嘉的胸口,不上不下,浑身开始没有规律的颤抖。
他不可避免自虐般想起过往。
那年,孤儿所多了两颗蛋,邻近的两个营养箱里的两颗蛋,都是雌蛋,一颗遍布暗紫红色的花纹,另一颗浑身青紫。
它们接连破壳了。
一只幼崽内敛害羞,另一只乐观积极。
一起背着书包上幼崽学校,一起拖着行囊考军校,一起在机甲操作室训练,一起在枪林弹雨里战斗……两虫几乎形影不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更甚,达奇蓝多可以说是安嘉的兄长。
安嘉个子小,性格又闷,经常会被其他雌虫欺负,而身形高大的达奇蓝多的虫缘就很好,他会护着安嘉。
“安嘉,我们一定行的!”
“我的背后永远会交给你,有我在,你的背后永远安全。”
……
瞬间,逆流成河的悲伤几近将安嘉吞没,眼角无可抑制的红了。
“安嘉……我要结婚了。”
“真的吗?达奇蓝多恭喜你!”
然后呢,就,再没有然后了。
达奇蓝多和他的联系越来越少,见面的机会所剩无几,他在有意识地躲他,安嘉看出来了。
“此行务必注意安全。”
这是安嘉在被派往蓝郢区前最后一次见到达奇蓝多,他那复杂至极的深沉眼神此时安嘉还记得一清二楚。
里面有纠结,有不舍,也有愧疚。
他不明白为什么达奇蓝多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只是……现在不需要知道了。
“好。”声音微不可闻,逸散在空气里却悄然多了几分悲凉和沉痛。
安嘉转身,合上眼眸,颤抖的嘴皮几乎合不上,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
他答应的瞬间,达奇蓝多也不免红了眼,他强抑着胸腔汹涌的情感,目光紧紧跟随着安嘉。
安嘉,乖。
别来了。
原谅我的私心。
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在空无一虫的内室,地面洇开了一小片零星湿痕。
谈隽看到安嘉是通红着眼眶出来的,抱着虫崽的手紧了紧。
唐卡明显也看出气氛不对劲,忙跟他们告别:“实在过意不去,没能好好招待二位,改天一定向二位赔罪。”语罢,便匆匆进了里面。
“过来。”谈隽淡淡唤安嘉。
安嘉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瞳,难堪地低下头。
“怎么这么爱哭。”谈隽面不改色,抬手放到了雌虫脸上,长着一层薄茧的指腹轻柔在他眼角处摩挲,被机甲碎片划破后留下了一小块浅红色的伤疤。
不丑,有种残缺的美,这是安嘉的勋章。
摩擦引起一小块滚烫直直烫到了安嘉心尖。
最擅长吹吹的虫崽也轻轻对着他的另一边眼角,轻轻呼气。
安嘉的眼睛一酸。
他只剩下他们了。
与此同时,唐卡被达奇蓝多拒之门外,任凭雄虫怎么请求都不肯开门。
“我没事,只是想自己待会儿。”雌虫这么说唐卡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使再放心不下还是离开给达奇蓝多留下了足够空间。
漆黑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达奇蓝多背靠着墙瘫坐在地上,头深深垂落,一只手放在立起的膝盖上,另一只垂落在身侧。
颓唐,毫无生气。
当时,他也是这么枯坐了一夜,但还是背弃了这段友谊。
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弥补,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
滴答滴答,头顶的挂钟不停歇地转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达奇蓝多还是一动不动,半点姿势都没变。
毫无光线的黑屋聚集着越来越多的阴沉,阴恻恻的,遍地生寒。
嘀!
一阵短讯的声音打破了黑暗里的死寂,达奇蓝多呆滞的眼瞳一动,仿佛收回了一些魂魄,待看清来电虫后,脸色愈发难看,阴沉得要滴水。
“喂。”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静无波的池塘后泛起接连的涟漪,在黑暗紧闭的空间却显得有些诡异。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达奇蓝多的情绪有些失控,陡然拔高了声调:“没门!我们的合作已经中止了。”
那边的虫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让他无处可遁。
达奇蓝多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大幅度颤抖,身体又向下滑了一段距离,像条无法反抗的竭泽之鱼。
很长的沉默后,他才艰难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
“好。”话落,达奇蓝多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跌跌撞撞站起到门边开了灯,亮度调到了最高。
啪!
光亮得刺眼,明晃晃照进眼底令虫发恍,和刚才的昏暗相较简直是深渊和太阳的区别。
达奇蓝多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砰的一声闷声瘫倒在地,四肢大张呈大字形,毫无血色的在白光的照耀下愈发苍白,隐隐透露出些许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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