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还打算做点饭吃,祁让赶紧拦住了他,“不是才吃过吗?不用忙了。”
“可你不是觉得坐车很消耗体力吗?”
祁让没想到他随口抱怨过的一句话竟然被李想记了下来,心情有点复杂,道:“倒也没到那种程度,而且今天买了这么多吃的,我要是真饿了,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
李想一本正经:“晚上吃零食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吃零食还是吃饭,该长的肉一两都不会少。”
“不是说会长胖的事,你这么瘦,应该多吃一点才好。”
“你先把自己吃胖一点吧,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就管起大人的事了。”
“我只是年龄比你小,但从思想的独立方面来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大人和小孩的界限也不是单纯由年龄决定的。”
祁让自己以前就是成天这么找他哥告白的,一听到这里,警报立马拉响,瞪了李想一眼,抬脚就往屋里走:“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我好累,我先进去睡了。”
李想紧随其后:“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祁让被这句话惊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好在他及时扶住墙,才勉强维持住了大哥的尊严。
“可以吗?”李想跟到祁让身后,又追问了一句。
“不可以!”祁让站直身子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
“是因为我今天说错话了,所以你要疏远我吗?”
“这不叫疏远!本来可以做的事情不可以做了才叫疏远,我们之前可一直都没有一起睡过。”
“我觉得疏远的定义不是这样的,疏远应该是一种想要划清界限的态度,你现在明显就是这样做的。”
祁让被一个十二岁的小鬼说得哑口无言。
嘴上说不过,就只能暴力拆解了。
他按住李想的肩膀直接把人退了出去,嘴上还在道:“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困了,要睡了。”
李想有点伤心似的平静地看着祁让:“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祁让心里莫名有点堵,但还是狠心离开了李想的视线。
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有别的结果,而且他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糟糕,李想也才十二岁,回想他十二岁的时候,对谈恋爱这件事都是一知半解的,更别提多么深刻地喜欢一个人了,李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的。
其实整件事最让祁让焦躁的点应该在于——李想让他想起他哥了。
无论是从类似于“兄弟□□”的关系,还是李想的说辞,都无一不在把他往回忆里带。
祁让一会儿回想起哥哥在他失忆之后的克制与温柔,一会儿想起哥哥帮助他戒毒时外放的心痛与绝望,一会儿想起哥哥含着药片与我共沉沦的疯狂与决绝……
偶尔他的心中也会快速闪过一个疑问,他离开C市的行迹真的隐藏得这么好吗?至今为止,哥哥似乎都并没有得到他的丝毫消息。
想到这里时,祁让心中并不是完全的开心,反而焦躁地翻了个身。
这一夜,祁让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李想一大早起床,他早已经养成了堪比闹钟的生物钟,一年到头赖床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把祁让带回来之后他除了偶尔会晚点睡,早上依旧是六点半起来,做好早饭自己先吃了,之后便边学习边等待祁让自然醒。
李想利索地收拾好床铺,走到门边才发现门竟然是没有反锁的状态,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祁让睡的卧室的方向,打开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刚出门,坐在院子边的祁让引入眼帘,李想开口问道。
“睡不着。”
“我的话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吗?”
祁让幽幽地看向李想:“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是因为你失眠的。”
“那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祁让不想谈起哥哥的事,转过头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李想,明显一幅拒绝交流的模样。
以前祁让一直觉得李想是一个很识趣的小孩,甚至识趣得有点过于寡淡了,但也不知道李想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他都摆出这副样子了,李想还锲而不舍想和他说点什么。
祁让被烦得受不了,想把李想赶去学习,不想却听李想说初中课本他已经学完了。
“真的假的?”
面对祁让明显怀疑的眼神,李想道:“你可以随便考完,如果我答不上来,我就不主动跟你说话了。”
那感情好啊!
祁让务必要让李想闭嘴,从书上选了俩附加题让李想做,李想只看了一会儿题,似乎都没有多花时间思考,很快便把题解了出来。
祁让:“……”
这不是更有事儿了吗?这么聪明一个孩子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还偏偏是吊在了他这棵歪脖子树上!
当初的哥哥,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句话简直像一个魔咒,只要想到这里,祁让就会不断想起哥哥,并且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免。
祁让心力交瘁,堵住耳朵说什么都不听李想哔哔赖赖,直到包然然过来玩儿,他才暂时得到解放。
祁让还记得昨天答应李想的事情,蹲在包然然身前问道:“然然,你喜欢画画吗?”
包然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哥哥也很喜欢画画,然然要不要看一下哥哥画的画?”
“可以吗?”包然然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亮晶晶地看着祁让,“我要看让哥哥画画!”
祁让找了一套纸笔出来,都没用上橡皮擦,熟练地勾勒出一个Q版的包然然出来。
他着重刻画了眼睛的部分,明明是比例失调的Q版人物,但若是认识包然然的人,看到这画的第一眼一定能认出他就是包然然。
“哇,让哥哥画画好好看!”包然然满眼崇拜,甚至开心地拍起了自己的小肚皮。
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有点寡淡的李想注意到包然然的反应,也会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两眼。
“你画得真好。”李想真诚地感叹道。
祁让表面谦虚地摆了摆手,“也就还看得过去吧。”
包然然看不出来祁让在故作谦虚,赶紧扑上来道:“让哥哥画得特别好看,比书上的还好看!”
“那然然想跟哥哥学画画吗?以后然然也可以画得像哥哥一样好看了。”
“然然画画不好看……”
“学过之后就会变得好看的,然然不想画得好看吗?”
包然然悄悄看了李想一眼,得到了一个鼓励似的点头,立马抱住了祁让的手臂,“然然想学,然然以后也要画得像让哥哥一样好看!”
祁让先让包然然随心所欲地画点什么,包然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盯着祁让刚才画出来的Q版小人,自己也画了一个小人出来。
包然然的笔控一般,和大部分没经过雕琢的新手没什么区别,但他的模仿能力却是让祁让都有点惊讶,除了一些小细节的问题,大体上的比例实际上是相当完美的。
也怪不得李想会想要让他带一下包然然了,以他的天分,学美术肯定是有一碗饭吃的。
了解了包然然的水平,祁让从控笔开始教包然然,半个上午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包然然学得很起劲,跑回去吃饭之前还一直跟祁让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祁让自然是很高兴地应下了,现在的他巴不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最好忙得一刻也不能停,这样李想就没机会找他说话了。
整个下午,李想确实也没能跟祁让说上话,包然然练了一下午的控笔,已经能按照祁让的要求排出不同方向轻重的线。
祁让记得他以前学画都没有包然然这么快的,毕竟排线真的是一件很无聊又费眼睛的事,包然然能做到这个程度,不仅说明他有天分,也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如果他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就好了……
祁让在记着资助李想的小本本上又加了一笔——尽力帮包然然找一找他的亲生父母。
可惜包然然被拐过来的时候太小,已经不记得住处和家人,要不然找起来应该会简单许多。
熬到晚上,祁让再也没有理由留住包然然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包然然挥挥小手快乐地跑了。
包然然一走,李想长长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祁让忍不住问道。
“你知道我喜欢你……”
“所以?”
“你一直跟然然说话,却不理我,我难道不应该叹气吗?”
祁让一脸见鬼:“包然然才七岁!”
“可我不是七岁。”
祁让:“……滚回去睡觉,小小年纪的,少东想西想。”
李想不依不饶,跟上祁让的步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祁让脚步微顿,没有回答,李想继续追问:“如果没有喜欢的人,试着喜欢我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不可能。”
“为什么?”
“有了。”
李想沉默了片刻,好似才终于反应过来祁让在回答他之前问的问题,“你喜欢谁?”
祁让闭上眼,首先涌上脑海的是一个站在月光下高大的身影,他唇间含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呼吸间,烟头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氤氲了本就不甚清晰的五官,像是隐藏在山间浓雾中神秘的精怪,引诱着人追寻、堕落。
“你现在在想谁?是你喜欢的人吗?”
李想的声音把祁让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祁让回过神,揉了揉突然有点胀痛的额角,多亏了李想,他跑了这么远,却还是老是想起祁月白,白跑了属于是。
“大人的是你少管,”祁让推开李想走进卧室,“我教了你的然然弟弟一整天,很累,别烦我。”
晚上,祁让又梦到他哥了。
是一个很光怪陆离的奇幻的梦,祁让梦到他们在一个扭曲的世界中肆意奔跑,做、爱,最后,祁月白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祁让几乎是惊醒的,他满头大汗地爬起来,隐约听到李想在外面说话。
他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但他不愿细想,更不想去分析此刻他那复杂的情绪,平静如常地、一步步走了出去。
祁月白站在院子边,早晨的光还未驱散秋日的薄雾,他看起来就像昨晚上祁让回想起来的模样,实际上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祁月白的目光却像是穿越千山万水投过来的,神秘沉重、密不透气。
“让让,最近还好吗?”祁月白开口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温和,仿佛一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祁让混乱的思绪突然沉静了下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知道哥哥迟早会找到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前段时间真的太忙了,出去实习是临时决定的,看到招聘信息到面试最后坐飞机来云南,整个过程一周都不到,所以来了之后真的很忙,很多事情需要适应,就拖了这么久。
这本文其实差不多也快完结了,完结前不会再断更了,我发四,trust me!
第61章 回家
祁让当初走得决绝, 事实上,他从来没放弃幻想过如果哥哥来找到他,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对话。
他做得最多的幻想, 是哥哥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 身形消瘦、衣冠不整, 憔悴却强硬地要求他回去。
而他呢,则会非常不想回去,然后和哥哥大吵一架,但最终他无法抵抗哥哥的力量, 被不情不愿地带了回去。
接着,他们重蹈覆辙, 互相折磨,不得善终。
然而事实上, 他的哥哥衣冠整齐,脸上的表情乏善可陈,一切都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也并非愤怒或者伤心的质问,而是一句平淡得有些冷漠的:
“让让,最近过得好吗?”
他差点要忘了,他的哥哥一向如此,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 绝不会因为谁的离开痛哭流涕, 就连当初用那样决绝而疯狂的手段控制他时,祁让也常常无法窥探到哥哥对死亡的丝毫恐惧。
祁让被迫冷静下来,也没有什么歇斯底里,平和地回答道:“挺好的。”
祁月白打开钱夹, 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薄薄的纸,陈旧的折痕处甚至能看见细小的纤维簌簌地掉落下来。
“让让,回家吧。”
祁让接过那张纸条,稚嫩的字体映入眼帘——心愿券。
这是他小学时送给哥哥的,现在他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当初他扑蝴蝶不小心摔进玫瑰丛中,妈妈为此狠狠惩罚了哥哥,他为此伤心自责不已,做了三张心愿券送给哥哥。
不过那几张心愿券还没能派上用场,哥哥就出国了,接下来长达七年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见面。
祁月白第一次使用心愿券,是在祁让戒毒成功之后,那时候祁让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看到哥哥竟然拿出他小时候写下的完整的心愿券,不管不顾同意了哥哥结婚的请求。
殊不知,因为这一张薄纸,两个人的命运从此被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祁让出乎意料地平静,看了一眼李想道:“带上他吧。”
祁月白什么也没问,答道:“好。”
“还有隔壁一个叫包然然的小孩儿,他是被拐来的,我想帮他找到亲生父母。”
“可以。”
整件事就在这样平静得有些诡异的对话中结束了,祁让坐上车的时候都还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会就这样平淡地跟着哥哥回来了?
他应该要愤怒、要吵闹的,可他没有那样的情绪出来。
祁让甚至在路上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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