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松了口气,略微试探着说:“你哥说弄坏了本你收藏的书,我已经训他了,让他改天给你赔上,你消消气。”
“我不生气了,”她越是关心,景融越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一块搬不开的大石头,“妈,我想换个地方住了,爸在我们学院附近买的那套房能给我吗?”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买下,暂时按市场价租,等会儿我转给你钱。”
从过了十八岁成人礼,他就不再花许冰给的卡,而是靠着上家教和写影评赚钱,平时他开销不大,除去房租,自己用也绰绰有余。
许冰知道他的脾气,张张嘴想反驳,却又忍下了:“好,我去楼上给你找钥匙。”
景父买的那套房离北城戏剧学院也不远,房主买了一直没住,最近缺钱便卖了。
这个小区是近几年刚建的,看上去比他租的那个小区更新更漂亮,家具也一应俱全,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景融下午请了假,先跟房东太太解释清楚,然后回租屋一趟,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干净,景虔给他找了搬家的人和车,一趟就能拉完。
景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卧室,出来时余光瞥到栀子花,忍不住顿了顿脚步。
租房里处处充满着他和曲玉生活的痕迹,沙发,放药的柜子,餐厅,厨房,闭上眼似乎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景融呼出一口气,睁开眼时目光坚定,步子一顿不顿离开。
以后不会再有了。
许是刚搬家不太适应,当晚景融有些失眠。
他站在落地窗前,垂眸看外面璀璨灯光,霓虹灯缤纷漂亮,大屏上正在播着当下最热的男星代言视频,外面看起来一片热闹。
而他所处的空间清冷寂静,像是被割裂开的一方小天地,隐秘,也孤独。
景融喝了点温水,没强迫自己入睡。
他坐在书桌前看了会儿书,感觉有些睡意了才又折回床上,渐渐浅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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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早晨张松不诚心道歉后,论坛里就有人给学校写匿名投诉信,再加上曲玉实名发给教育局的举报信,有心细眼尖的学生便发现张松的新处分公告贴在了教学楼的公示栏。
这次是退学处分,吃瓜群众还没来得及讨论,便有张松寝室的人忽然爆料说有警察来搜张松的东西,好像对方因为违法犯罪被拘留了。
虽然景融自那天中午之后便再也没主动关注跟曲玉有关的事,但毕竟张松的事当初他也参与了,几天后景虔回馈的结果是,张松被拘留后把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曲家为了保曲睦费了些关系人脉才把事情给压下来。
但张松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事情没办成,但还是被拘留了一阵子,应该得过段时间才能被放出来,还要给曲玉赔偿。
说到最后的时候,景虔没忍住多嘴了一句:“听说曲家那位可是动了怒,把他小老婆都给打了一耳光,小儿子也被关了几天。”
景融听的时候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回应也只是简单一个嗯。
景虔自觉无趣,公司里事情也忙,没多聊就挂了电话。
彼时景融正走在校园里,收起手机后,他侧目看了眼不远处不时打量他的男生,忍不住有些无奈。
本来他就是论坛的常驻话题选手,最近半个月都没跟男朋友曲玉同框过,再加上后者出院返校上课,也没见他去看望,于是便有人开始传他们分手了。
这倒是事实,只不过传言一起,之前因为他有对象而歇了心思的男男女女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没错,现在也有男的来找他表白了。
当初他跟管宇宁闹掰,没多久后者就找了男朋友,于是他恶心同性恋的谣言被说的有鼻子有眼,虽然跟曲玉公开,这个谣言不攻自破,但现在他的追求者群体愈发奇怪起来。
就在前天,有个一身腱子肉的体育生面红耳赤给他递情书,大前天,手腕细的他能轻松掰断的小学弟一脸娇羞给他递零食,大大前天,穿着裙子声音粗犷的女装大佬站他面前表白……
景融每次都面无表情礼貌拒绝,但紧接着就会有不信邪的继续来堵他。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景融面不改色拒绝了迎上来的男生,继续往艺术楼走去。
今天上午他没课,打算来舞蹈房再练练基本功柔韧度。
临近十月,学校准备借着国庆节来临办个红色话剧专场,时间就定在放假回来后,每晚开放三小时,持续一周,想参加可以选好本子组织好队伍去登记报名,然后等通知上台表演的时间就行。
景融本来没想参加,但导师建议他多实践一下,理论知识储备再多,没有实践经验也只能算是纸上谈兵。
正好话剧社社长是他们班文艺委员章钰含,闻讯立马邀请他参加话剧社准备的本子,他便应了下来。
章钰含知道他不喜欢闹腾的场面,于是也没拉他进群聊,有什么消息都单独发给他。
定的今天下午三点在艺术楼二楼的排练室集合,相互认识一下未来一起合作的成员。
景融没有异议。
他在换衣间换上贴身的练功服,先上把杆压腿,觉得差不多了再试着更难一点的动作。
一楼北的舞蹈房对所有人开放,因此哪个专业哪个年级都可以来。
景融没有理会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面色平静做着自己的事。
横劈,竖劈,下腰,他一项一项练着。
这时候,柔韧好的优势便表现出来,别人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他面不改色,静如止水,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
景融练功的时候为了避免意外和方便训练会摘掉眼镜,于是那端正俊美的五官便全无保留露出来。
他眉弓高,鼻梁挺,骨相绝佳,眉眼唇鼻皆是出类拔萃,正看俊秀,侧看立体,清晰下颌又多了点冷漠疏离感。
不笑时清冷如冰山雪莲,浅笑时温润如沐春风。
有些没见过他真人只在论坛吃过瓜的人顿时挪不开目光,压腿的姿态都敷衍了些,注意力全都放在景融身上。
景融全盘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依旧沉稳不慌。
只不过,他下腰时余光掠过角落,似乎看到了曲玉。
这个错觉一出现,他便觉得腰倏地闪了一下,力气被卸得干净,他几乎摇摇欲坠,强撑着没出洋相。
他扶着地板下沉腰胯,等贴住地面后才慢慢松手。
别人只当他躺在地板上冥思练习,只有他自己知道腰部微微麻着,有些不太舒服。
他静静躺了一会儿,脑海中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人脸,像曲玉,又不像对方。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也许是刚才自己看错了。
说起来,自从那次医院见面过后,他不主动联系对方,对方也很有默契没再打扰他,说是分手,其实他连给对方发出分手信息都没有,小粉羊头像至今还静静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落灰。
景融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腰没那么麻了才又撑着地板坐起来。
他扶了扶后腰,不轻不重捏了捏,感觉好了不少,他抬起视线,再看向刚才那个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轻轻摇头,在心里嘲讽自己自作多情。
他的态度如此明显,曲玉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他无声的拒绝。
所以,对方怎么可能再主动接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傻狗勾:汪汪汪~
★
一更~
忽然发现那个抽奖失败了,等我手机明天修好拿回来重新搞个更大的(咬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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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再遇。
景融在舞蹈室待了两个半小时。
接近饭点, 他气息微乱地结束训练,压腿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起身离开。
男换衣间没什么人,他关上门找到自己放东西的小柜子,猝不及防看到书包旁多了一瓶矿泉水。
他动作稍顿, 四下扫视一圈才拿起矿泉水, 牌子是哇哈哈,很大众普通,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他眯着眼睛看牌标, 不由得想起刚开学没多久的那次低年级音乐节, 他给曲玉买的好像就是这个牌子的矿泉水, 当时曲睦还自作多情以为他给对方买的。
想到在舞蹈房的那抹错觉, 他有种微妙的迟疑。
也许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只是哪个追求者误打误撞买了放在他书包旁, 但结合刚才那一瞥而过的人脸, 他难免会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考量。
思忖片刻, 他小幅度摇了摇头, 压下心底的疑惑, 只当这是巧合。
矿泉水被重新放进小柜子,景融换好衣服, 拎着书包离开。
他走之后没多久, 有人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停下,似是在思索什么, 修长白皙的手从柜子里拿出那瓶矿泉水,稍稍用力握了握。
时间不着急紧凑, 景融在校门口打车回住所。
小区是全封闭管理的,出租车进不去,他在大门口下车,用门卡刷过之后, 自动门才慢慢打开。
他步子不紧不慢,只是走在路上也规规矩矩,每一步的分寸都无意识控制着,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在某栋楼转弯时,他忽然有种被盯着的错觉。
脚步没有停顿,目光却已经在下意识私下搜索,寻找可疑人物。
直到他进入单元门,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也没退散,只不过却没找到对方藏匿的位置。
景融站在电梯里,想了想,没按他所在的16层,而是选了17层。
没一会儿,电梯在17层停下。
景融走出来,站在电梯门外,静静看着红色数字不断往下跳,最后停在1上。
他一动不动,看着没过几秒,红色数字又开始跳动。
景融目光一转不转盯着数字不断往上跳,然而电梯并没有在17层停下,而是在16层便止住。
他耳尖一动,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没几秒,输入密码开锁进门的动静也传过来。
景融有些迟疑,或许是他今天神经太敏感,凑巧的事情全都堆在一起,难免有种被人盯住的错觉。
他摇摇头,顺着楼梯台阶往下走。
小区依旧采取一层两户的设计,统一安装了密码锁,也可以用钥匙开锁进门。
他站在1602的门前,把手放在密码锁上将要开门时,若有所感转头看了眼1601,他搬过来半个多月,对面一直没有动静,不知为什么,今天忽然住进了人。
景融收回打量的目光,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咔哒一声开锁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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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四十,景融走在校园里,朝着艺术楼走去。
他向来喜欢早到一会,这样不会显得狼狈仓促,更加得体从容。
他按照章钰含给的地址,在二楼左手第一个排练室门外站定,沉稳敲了三声后,推开紧闭的门。
排练室内静悄悄的,像是连流动的空气都下意识收敛了声息,于是坐在窗边敛眸静静看剧本的男生愈发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午后阳光温柔照在对方细心打理过的浅栗微卷短发上,晕开浅淡光晕,鸦黑睫毛轻轻颤动着,被光线染上一点浅金色,和发色微微衬着。
眉高眼深,鼻挺唇薄,皮肤透着瓷白,有种轻混血的感觉,像是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对方侧坐着,半张脸对着门口,只能看到对方轮廓秀气的耳朵里塞着银白色耳机,长长的耳机线顺着天鹅颈往下,一直隐在薄外套的口袋里。
似是觉察到有闯入者,对方眉峰微挑,侧着看过来。
看清对方那张脸,景融有些一别经年的恍然,半个多月不见一面,没想到再遇竟是在这种场合。
见是他,曲玉却很平静,只是很轻点了下头以作招呼,便继续低下头看剧本。
对方这样作态,景融也不好再转身离去,硬着头皮合上门,在离对方最远的椅子坐下,也拿出剧本低头静静看着。
只是气氛太静,对方翻页的声音虽小,却传得清清楚楚。
景融起初还能勉强看进台词去,对方翻过两页后他便有些走神。
对方头上已经拆了纱布,看来恢复的还不错,张松的处分轻重也还算能让人接受,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许当初他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分开后他们果然都有了更好的生活。
只不过,景融心中隐约还是有些不沉稳。
他想了想,大概是当初对方骗他那么多次,他却只是分手放过彼此,心理不平衡罢了。
这样想清楚,他便松了口气,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余光的打量视线也收回来,集中精力放在剧本上。
然而他刚看了两段,忽然听到一道声响,他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刚才还端坐在椅子上的曲玉不知何时已经跌坐在地上。
对方秀气的眉拧起,打印的A4纸没有装订,散落一地,他顾不得管自己,伸手去捡纸张。
这时候景融才发现瘸了一条腿的椅子。
排练室是分到社团的,这个排练室归话剧社管理,放着些道具,有故意做旧做坏的椅子不足为奇。
只能说曲玉比较倒霉,恰巧就选了把坏的椅子。
但经历过对方欺骗后,景融忍不住便会再多考虑一点,他把打量的视线在低头捡纸张的男生和歪了的瘸腿椅子上来回挪动,又猜疑这或许是对方故意为之。
曲玉全程没有看向他,也像是觉察不到他的目光般,面不改色捡完纸张后,抱在怀里朝他这边走来,在离他一定距离的地方找了把椅子坐下。
这次,曲玉先检查了一下椅子的稳固程度才坐下。
景融收回目光,忍不住又为刚才猜疑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他不是会用最坏恶意揣度别人做法的人,但许是被曲玉坑怕了,一见着对方有动静便忍不住多想。
想到这,他倏地想起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曾说希望他想多一些,那时候他满以为自己想的够多,却没想到,分开之后想的才算多。
景融不禁有些唏嘘,睫毛颤动了几下,低下头不愿再多想。
“椅子是坏的,我坐下前就知道。”
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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