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个校园里,景融不是没有想过他们再见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却没有想到曲玉竟然这样心大, 直截了当提出想要复合的想法。
说不惊讶是假的,但惊讶过后又是淡淡的苦涩和嘲讽。
曲玉究竟拿他当什么, 想耍的时候就耍, 被他戳穿后高喊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他, 而现在又一副势在必得模样说要重新追求他。
他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吗?
这么随随便便就要任人翻来倒去处置。
景融揉了揉太阳穴, 有些头疼地闭上眼睛。
他是曾经对曲玉付诸真心, 也想过跟对方结婚变老, 安安稳稳走完余生, 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对方的欺骗, 并在对方轻飘飘道歉后再重新接受对方。
——他还没那么贱。
理清思路后, 他睁开眼, 望了望窗外风景,便拿出手机低头打字, 跟章钰含道歉, 说自己今天下午有事暂时来不了艺术楼。
章钰含:[啊?]
章钰含:[不好意思啊景融,我忘了跟你说, 今天下午不用去了,时间改到周六上午八点半了]
景融没什么表情回了句没事, 便收起手机,拎着书包转身离开。
本来下午的时间都空出来给见面会了,现在临时取消,他没什么事, 习惯性地往自习室走。
只不过他来得比较晚,自习室满座,根本没地方再待。
景融在门口站了站,转身离开。
他在一楼大厅稍稍停下,望着外面宽阔的路,忽然有些迟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
景融一直都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他向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于是便有了年计划,季计划,月计划,周计划,日计划,他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严格按照计划来生活哪怕偶尔有计划之外的事,也能很顺利圆过去。
然而这种严谨的生活方式,在曲玉来到之后便一直被打破。
对方轻而易举占领了他的个人生活一角,并慢慢吞噬侵略着其他领域,直到完全融入他的生活,令他总能想到对方,甚至把对方列入了计划之中。
曲玉就像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他的生活里踩来踏去,留下许多痕迹,怎么忽视也忽视不掉,只能自欺欺人当已经愈合。
他本以为,分开之后的生活会回到原来的轨迹,而他也会回到应有的位置,继续上着发条的日子。
偏偏,曲玉又出现了。
景融太阳穴突突地跳,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正巧,手机震了震,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他接通后,景虔邀他去酒吧畅饮。
听对方语气,大概还是和那位情人有关,颇有些郁闷。
景融平时滴酒不沾,今天破天荒答应了对方,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去对方发来的地址。
等他赶到时,景虔已经喝了不少酒,脸颊微微红着,有了些醉意。
景融跟酒保点了些酒,在他对面坐下。
酒吧是景虔好友开的,经常跟朋友来这里聚会,景融也来过几次。
这个时间点不是热闹的时候,酒吧里有些冷清。
景虔坐在角落卡座,手里摇着杯鸡尾酒,看神情有些落寞。
景融也没主动问他,等酒的空档里回复了些消息。
许是有人把他今年参加话剧活动的事发在了论坛,不少人都蠢蠢欲动,跑来问他要不要再加入别的剧组,他不喜欢轧戏,只想专心致志认真完成一个剧目,于是便全都婉拒了。
“最近天有点凉了,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及时加减衣服。”景虔忽然说。
景融抬头,微诧,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种话一般都是许冰在电话里絮叨,没成想景虔还会有说这种话的时候。
“他给我发完这句话就把我删了,你说,他到底是爱我还是已经不爱我了?”
“……”他就知道。
景融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摇摇头:“不知道。”
“我想他还是爱我的,不然就不会叮嘱我注意温度,记得加减衣服,只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又逃跑了。”景虔仰头闷了鸡尾酒,往后仰着,长长叹了口气。
景融一时无言以对,干脆继续拿着手机回消息。
“我要去找他,国内国外古今中外不管哪里我都要找到他。”景虔嘴里含糊不清地小声喊着,挣扎着想起身,然而他喝了太多酒,力气卸了大半,挣扎好半天才从沙发跌到地板上。
景融顾不得回消息,起身去拉他:“还古今中外,怎么,你想穿越去哪儿?”
“天涯海角。”景虔推着他的胳膊,“别拦我,我马上就去找他,他等着我呢。”
跟醉鬼没法讲道理,景融头更疼了,他揽着景虔的肩,酒也不喝了,打算带着人走。
然而不知道想到什么,景虔忽然来了力气,挣脱他的束缚:“他喊我呢,别拦着我,那是你嫂子。”
景融猝不及防被推开,重心不稳地往后面仰,胳膊无意间扫落玻璃杯,被碎渣划破了衬衫。
他疼得下意识“嘶”了一声,见景虔往外冲,也顾不得仔细查看伤势,连忙上前去拉。
好不容易把景虔扭着回了家,许冰一看他哥喝成这样就皱了眉,一起拽着人往楼上拖。
等处理好一切,许冰才惊呼一声,拉着他的胳膊托起来:“这是怎么弄的。”
景融垂头看去,玻璃划破衬衫袖子,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色长痕,而流出的血一直没有被清理,此刻整条胳膊几乎都变成了红色,看起来有些瘆人。
许冰慌慌张张下楼拿了急救药箱回来,要给他清理上药。
景融推脱不及,只能乖乖按照对方说的做。
等许冰给他上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伤的应该不是特别深,但很长,大约十几厘米,从手腕靠下的部分一直蜿蜒到手肘靠前。
他皮肤本就白,显得这道伤痕愈发狰狞可怖,透着股破坏的美感。
上完药,许冰又帮他缠纱布,处理完之后一脸不悦地说:“你哥最近越发不上进了,等他酒醒了我非得让他清醒清醒,这么大的人了,天天被一个小孩耍的团团转,像什么话。”
景融不予评价。
之前他没尝过爱情的苦,现在他懂了,也能理解景虔的失态,说到底人毕竟还是人,怎么可能那么完美控制好自己的状态。
但看许冰一脸怒气,显然听不进他的劝,于是干脆闭口不谈。
许冰埋怨完,又心疼看着他的胳膊:“这几天就在家里住着吧,你自己上药换纱布总归有些麻烦。”
景融无法,只能答应。
家里有换洗的衣服,他现在不好沾水,当晚没有洗澡,但还是有些嫌弃,于是第二天出门前摸了瓶香水喷了几下。
香水闻着是茉莉味的,留香时间长,起初有些浓,慢慢会变淡。
景融低头嗅了嗅衣领,只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茉莉味,他微微皱了眉,到底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上午有节公共课,讲世界戏剧史,教授讲课风趣幽默,景融很喜欢,每节课都不会落下。
他习惯坐在中后排位置,视野更开阔,也不会挡着个子矮的同学。
临近上课时间,他拿出上节课的笔记,低头默记着,连旁边有人坐下也没抬头看一看。
没一会儿,上课铃打响,教授打开PPT,开始讲课。
景融抬头,余光掠过旁边垂着的一只手,微微停顿一下便落在大屏幕上。
他被划伤的是右胳膊,写字有些不方便,干脆拿出手机在便签上记着笔记,手肘微微撑起,小臂避开和桌面摩擦。
“胳膊怎么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景融敲字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旁边人身上,难怪他觉得那只手有些熟悉,不知道什么时候曲玉已经坐在了他身旁。
对方有模有样摆着笔记本和中性笔,一副乖学生的做派,可是纸上一字未写,明显就是摆设。
景融记得对方课表上没有这门公开课,想来是故意来堵他的,于是愈发不想理曲玉,继续默不作声打字记笔记。
一直支着手肘拿手机,手腕有些酸,听了一段时间的课,趁着教授让讨论的空档,他放下来休息,轻轻揉着手腕。
旁边递过来两张纸,上面记着详细的笔记,略微连笔,但字迹很好看。
“闲着也是闲着,随手记了点。”对方嗓音懒散地说。
景融没接,拧眉侧头看着曲玉:“为什么要来上这节公开课?”
“十七个小时没见学长,有些挂念,正好没课,索性就来了。”曲玉回答得坦坦荡荡,“而且公开课所有人都可以来蹭课吧?”
景融偏开目光,转回头,没再理他。
横竖都是说不过对方,不如多看点笔记汲取知识。
然而对方却不想他清净,见他不收笔记,也不生气,只是用手背继续往他这边抵了抵。
他有些不悦,正要伸手撇开那两页碍眼的笔记,却听见对方忽然说:“你身上成了茉莉味。”
“难道你现在开始喜欢茉莉花了?”
景融动作一顿,似乎听出了点对方的弦外之音。
他没否认,也没肯定,只是含糊着回答:“人都是会变的。”
说完,正好教授继续讲课,他便继续聚精会神敲字记笔记,还好对方没有出声扰乱他的思绪。
不知怎的,对方没主动打扰他,他却有些走神,余光忍不住往旁边瞥了一下,只看到了对方手机屏幕上的一抹橙色。
似乎觉察到他这淡淡一瞥,曲玉抬手挡了一下。
没过多久,手机界面上,“待发货”变成了橙底白字的数字1。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换香也不带我的(  ̄ー ̄)
骂骂咧咧打开某橙色APP。
★
二更~
眼睛有点疼,可能还得再欠一更,休息好了明天试试努力一把(可恶,债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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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转变。
曲玉有意遮掩, 景融也不再打量。
剩下半堂课他权当旁边没有人坐,认认真真听着教授的讲解,便记在便签上。
至于曲玉递过来的那两张纸,他一动未动。
曲玉似乎也不在意, 见他没动, 也不收回去,就那么放在两人中间, 没再出声打扰景融听课。
一堂公开课就这么安安静静走到了尾声。
等教授说了下课, 有速度快的已经开始往前后门冲, 也有如景融一样不赶时间慢慢收拾的。
景融这次坐的是后排偏左的位置, 只能从右边出去, 而他旁边堵着个曲玉, 怎么想都觉得对方跑来蹭课有些不怀好意。
是以他不打算跟对方再正面起冲突, 反正上午没那么紧, 如果对方想堵着, 他也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看书学习, 对他的影响不是那么大。
景融慢慢收拾着东西,他摆出来的不算多, 书包里倒是有几本书, 是他最近常看的和这天上课需要用的,所以虽然他打算拖一拖时间, 但很快就已经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他目光落在依旧坐得稳当的曲玉身上,眉心不自觉拢了拢。
对方像是才觉察到他的视线, 侧过头看他:“学长这么着急走吗?”
倒也不着急,只是不想继续再看见他。
景融点头:“着急走。”
“是着急走,还是不想再看见我?”
曲玉慢慢说着,仿佛问出的事跟他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学长面部表情管理的很好,但眼神总是骗不了人,轻轻一瞥就能让人看懂学长的心思。”
景融眉心蹙的更厉害:“你非要把什么话都挑明了说?”
他说话不喜欢太咄咄逼人,所以哪怕心烦意乱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虽然曲玉总有办法让他忍不住出声刺两句,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比较礼貌疏离。
“我想把所有事都挑明了说的原因,学长也心知肚明的,既然之前的委婉做派让我们有了矛盾,那么为了重修于好,说话明白一些也无妨。”曲玉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
景融却被他的说辞气笑了:“重修于好?曲玉,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原谅你的做法?你之前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一下这样会让我们决裂?”
阶梯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零星几个人还没离开,不过离他们也有点距离。
景融虽然在生气,声音却没有拔高,只是面色看起来更加冷漠疏离,语气也有些恼意。
他不轻易生气,但真的被气到了反而不容易消气,就像是一只竖起所有锋利尖刺的刺猬,蓄势待发盯着敌人。
曲玉默了默,略微垂头:“对不起。”
刺猬顿了顿,火气被压下去了些。
景融依旧不悦盯着他:“上次我也说过,你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并不足以弥补过错。”
“所以你为什么不惩罚我呢,”曲玉定定看着他,“你是不敢再和我纠缠在一起对不对,怕心软原谅我,怕跟我真的重修于好。”
“你在害怕,不是吗?”
景融睫毛轻轻颤动,在他愈发咄咄逼人的阵仗下逐渐有些兵荒马乱。
曲玉的话像一根刺,直接戳中了刺猬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柔软脆弱肚皮,并十分大胆地又戳了几下,令刺猬惶惶不安。
那张清俊如玉的脸终于有了点裂痕,露出一点无措。
“够了。”
景融忽然站起来,高度的优势令他垂头看着曲玉,有种天然的压迫感。
但对方却浑然不觉,仍是紧紧盯着他,像是要透过他镇定的表面看到低下汹涌翻腾的大浪。
“这些只不过是你的自作多情而已,是你想要激我,给你机会赎罪受累,然后就有更多的理由继续纠缠我。”景融指尖微微颤抖,嗓音也不复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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