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无论是心底还是所有,都在痛,只是清明此时此刻并不能感受到这些,或许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安慰。
被点燃的香烛燃烧着,蜡油一点一点的顺着蜡身一滴一滴的滑下,阵阵幽香扑鼻,都是月莲花的味道,属于莲极为色的味道。
与之共舞,与之沉浮,沉沦。
眼前的这一幕让汪晚意震惊,可更让他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四面八方的神徒开始站起身来,一个一个的汇聚到那尊莲花神像处,他们包围神像扩展成更大的月莲花花瓣。
最前面站着的是月莲神殿的三位大祭司,神月、暮色、摘星。
随后是高等的神徒长老,再然后是这些被白色粉末涂脸,看不到面容的神徒。
神月是三位大祭司中的领导者,他抬步走上神像,在众人注视下将自己与圣子揉为一块。
清明被他困在神像中央,前进艰难后退不能。
哭喊声盲目的从口中喊出,痛,痛彻心扉的痛。
神月承接了圣子赐予的福泽,就像是在大漠里寻到绿洲的旅者,圣子给与神月福泽,神月回报了圣子他的爱戴,随后是暮色,然后是摘星。
他们奉上他们承接神泽的容器,就像是兄弟帮的城寨中,那些孩子们手中被风吹动转动的风车,在无休无止的转动。
无休无止,此夜不眠后再次迎来七日后的再一次神降仪式。
圣洁的神殿,隐藏无数邪恶荒唐的灵魂,他们是披着伪善圣洁皮囊的怪物。
莲极为色高高在上座于神座,冷眼看着在殿中央神座处正在赐下福泽与承接福泽的两人,已经是神徒们了,他甚至都叫不出这个神徒的名字。
明明,方才他们刚在寝殿完成了生命的相融神的福降,他却毫不留情的将清明推向深渊。
他面色冷漠,仿佛一座没有感情的神。
祭司们与神徒们排着长长的队,一个接着一个兴奋不已的等待着轮到自己来承接圣子的福泽。
讽刺的是,那些面无表情的神徒们此时的表情是如饥似渴的急不可耐的。
他们乐此不疲,期待盼望着神降仪式的到来。
“我们……”汪晚意脸色苍白的闭上眼睛,他不能再看清明破碎的双眼。
汪晚意明白,此时此刻,他们阻止不了,他们阻止不了这些野兽的暴行。
这种无能为力的无力感,震慑着二人的内心深处,那样的少年正被钉在神柱上被恶鬼啃食撕咬掠夺。
“我们要杀了这些魔鬼,但不是现在。”他说道。
这些魔鬼的归处是万劫不复的地狱,而不是这个人间。
他们并没有随这些神徒一起,而是在没有人注意他们的时候离开了正殿,神殿的所有神徒都在正殿里等待神降,并没人去注意他们。
“阿延。”他抓紧朱昭延的袖子,不忍心去听清明撕心裂肺的哭喊。
圣子的福泽竟是如此,这个天下百姓都为之拜祭的神殿算什么?拜的,信的,就是这么个恶魔吗?
莲极为色,不是神,是鬼,是魔。
“晚意……”
微弱的声音从汪晚意耳边传来。
朱昭延无力的抵在门上,外面的温度是冷的,虽身后殿内春暖香烛摇曳,但这殿外的白雪皑皑却更觉得是人间是天堂。
“阿延,你怎么了。”汪晚意一惊,想去扶起他。
热,很热,是带有剧痛的热。
下一秒,他被朱昭延狠狠按在门上。
“朕中了月莲花的毒。”
仅仅月莲花泡的茶,毒是并不强烈的,但他闻到了莲极为色点燃的香烛,特殊的香烛是月莲花的媒介,也是神徒们沸腾的药引。
“怎么会!”怎么会中毒呢?
汪晚意还没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就被朱昭延堵住了嘴,攻城略地,卷走全部。
他曲起汪晚意的膝,令他失去全部他的自持他的理智,伴随着身后殿内的呼喘哭喊,令他顿失怜悯之心,只想撕碎毁灭拥有。
“从背后,前面有疤。”
细汗密密麻麻分泌而出,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就与那殿内一同奏响乐章
“来帮朕解。”他移开唇,将汪晚意翻过了身,随即解开了衣带。
只不过一面是地狱,一面是天堂,地狱何时有救赎,天堂何时才能见到光。
主殿内的烛火一夜未曾熄灭,殿外的动情亦是。
.
正殿内,清明落下了无尽的泪,流的快干了,除开身下流的泪止不住的流,眼眶里已经流不下来一滴。
花白斑驳的神像像是积了厚厚一层白雪,只不过这白雪是湿润的是腥甜的。
莲极为色失神的看着清明失控的神情,瞬间像是坐上了一艘小舟,不由得回忆起十余年以前。
清明时节雨纷纷,从那一日后每年的今日都是清明父亲的祭日,也是他与清明将要一生牵绊的日子。
不过半岁大小的孩儿,他的手掌张开还没有莲极为色的拳头大。
血泊中他不哭不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今日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庇护他的人。
莲极为色手中那把带血的大剑,终究没有刺下去,这孩子对着他笑,纯真纯洁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形容与这孩子,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他的弑父仇人。
莲极为色一愣,但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收回长剑,用青布包裹住,他想让这孩子同他一样,变得污秽不堪。
他将清明带回了教,给他取了名字,清明,收他为徒。
带着仇恨的名字,带着鲜血的名字。
清明一天天长大,容貌已经变得惊为天人,但莲极为色清楚的明白,这种容貌是诅咒是不归。
清明刚学会说话的第一句话,是娘,似乎每个孩子学会的第一句话都是娘亲。
“清明,叫师傅。”莲极为色笑着一遍遍的纠正清明,不厌其烦,眼中是烧不尽的烈火。
“师……”
小小的团子在努力将眼前这个他睁开眼后第一个男人记在幼小的心灵里,幼小的他隐约觉得这个男人将会是他一生中最重要最珍贵的人。
他努力的想将这句话说的完整。
“清明,叫师傅。”
“师傅。”奶奶的团子终究是成功的说了出来。
“清明,听话,你将是我神殿除本座以外最尊贵之人,你将继承我所有的一切。”
第六十一章 颤栗
莲极为色在颤栗,在发抖,满足享受感填满他的整个心脏。
他的善良他的感情被他牢牢的锁在心中那个最隐秘的角落。
他似乎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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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告诉本座,你要当我月莲神殿最尊贵圣洁的圣子吗?”
“享尽世间爱戴,享受神徒们的跪拜,将你奉若神明,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清明是懵懂的,但他向往,向往并且崇拜着莲极为色,他不想成为他说的那个人,只想成为可以与他并肩可以令他骄傲的人。
莲极为色伸出手抚摸着清明的发顶,今日是清明十五岁的诞辰。
这十五年以来,莲极为色陪伴他每一个成长,见证了清明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将要成为一个男人时的难以启齿。
神殿的信徒越来越多,想成为月莲神殿神徒的人趋之若鹜,莲极为色也越来越繁忙,主持神殿事务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无尽思念蔓延。
莲极为色将清明保护的很好,不让他见世间丑恶。
在这个终年白雪皑皑,冰封不染尘世封闭的雪山上,月莲神殿就是清明的家,他是整个月莲神殿最被神徒敬爱的人,是在三位大祭司和莲极为色的宠爱下长大的至宝。
前提是,在十八岁以前,他是。
“这是本座给你的选择,本座问你,愿意当我月莲神殿尊贵圣洁的圣子吗?”莲极为色凝视清明的双眼,再次问道。
似乎,只要清明不回答,他便不会休止的继续问下去。
“清明只想陪伴师傅。”清明抱住他的腰,彼时,清明的身高只堪堪在莲极为色的胸前,他能抱住的只是他的腰。
一双冰冷的手将围在他腰间的清明的手推下,那张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变得冰冷,是清明害怕看到的眼神。
“师傅,你不高兴了吗?”清明小心翼翼的拉住莲极为色宽大的神服袖子,想要从中寻找到莲极为色的手,终于找到后却又被眼前人冰冷的拂下。
“叫本座神主。”莲极为色冷冷的开口说道。
似乎只有在他回答的答案让师傅不满意的时候,师傅就会让他叫他神主大人。
“若是清明愿意,师傅会高兴吗?”清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清明抬起头,那双清明的眼睛怯生生的望向莲极为色那双纯净清澈但又结了冰的眸子。
只听见这个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回答他道。
“本座不会逼清明做任何清明不愿的事情。”
那双好看至极的手抚上清明的脸,再次问道。“所以清明,你愿意吗?”
“那清明愿意当神徒们的圣子,愿意当神主大人最虔诚的神徒。”清明点着头,看着莲极为色那冰冷的双眸慢慢有了温度,那抹他在乎的笑意重新绽放在他的眼前,他觉得这个选择是他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他整个人也被点亮了。
“清明,是个听话的孩子。”莲极为色将清明拥进怀中,一字一句的说道。
记忆中再有记忆,似乎是陷入了又一个轮回里面去。
曾经的画面与此刻重叠,只不过故事中的主角变得颠倒,眼前人不是眼前人。
那个将莲极为色带到这个世间的男人,那个他曾经最尊敬,最后就有多恨的男人。
只不过,这个人已经丧命在了他的大剑下,化为一缕孤魂野鬼,万劫不复。
“为色,你愿意继承本座成为月莲教的圣子吗?”眼角有细细皱纹的男人慈祥的看向少年时的莲极为色说道。
“我愿意,师傅。”
莲极为色对这男人很是尊敬。
“为色,是个听话的孩子。”
“我月莲教被世人称作魔教,为色,我月莲教的魔花为月莲,那你知道月莲花的传说吗?”
“传说中的的欢喜神分为两个,一男神一女神,两者相结合可护佑世间一切生灵,祝福新生的生命,代代沿袭,但男神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犯下了不可触犯的禁忌,天神之主为了惩罚他,将他化为蛇,将他的爱人化为月莲花,只要与月莲花相连之人会变得污秽,但蛇将会守护月莲花,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否则将会释放它的毒,而我们的职责就是要守护月莲花,为色,你懂吗?”
懂吗,懂吗?
是父亲破坏了规则,将他毁了。
.
圆月落下,一整夜的时间,煎熬到太阳升起却被云幕遮住,依旧是不见一丝阳光。
清明一夜未曾合过眼睛,还有两条腿。
他趴在神像上,整个正殿内除了他便只有莲极为色一人。
滴答滴答滴答。
白色的露水从欢喜神像那处滴落而下,所在之处,一处干燥都没有。
铃铛再次响起,有莲极为色神服上银铃的声音还有镶嵌的神铃。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清明。”那道令他惊恐令他神魂剧烈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莲极为色走上清明身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清明,青色紫色红色白色交错如同颜料般画在身上。
他向他伸出手,那只手纯白如玉,干净纤长。
清明已经找回了自己,从迷失中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自己。
清明动了动手指,只是神情依旧是麻木的,他想张开口说话,但是发不出来一句,喉咙被黏住被糊住,想说话也只能发出一些碎裂的泡沫音阶。
“清明,后悔吗?”
这个恶魔问的是什么,他后悔什么?
“如果,当初捡走清明的是别人,如果是另一个人捡走你的。”莲极为色说道。
曾经,在他知道他是被莲极为色捡回来的时候,在他得知他们之间并无禁忌牵绊的时候,他有多么高兴。
“可是,你逃出来了一次,与十九年前一样,捡走你的是可以救赎你的人,但现在,没了。”
莲极嘴角不经意间上扬,是势在必得的诡笑。“后悔吗?”
“说,如果说想要离开本座,本座就放你离开。”他再次伸过手嵌住清明的脸,让清明的虹膜处眏出来自己的影子。
“我离…”清明努力的说出他想说出来的话,可是下一秒,莲极为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那个叫席风的人,还有那其他三个人在我神殿内休息,本座会好好招待,包括那些兄弟帮的人以及……整个永昌。”
“本座说过,不会逼迫清明做任何你不想要去做的事情,只要清明说不愿,本座就不会。”
清明绝望的笑了,他回答什么都不重要了。
“看看,看看我神殿纯洁高贵的圣子,此时的样子。”
他松开手,清明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清明痛呼出了声。
莲极为色拽着他,他被活生生拖到殿内的水池边上,要他透过水面上的倒影看到他自己的模样。
不要看,他不要看。
“不要!”
“听话,清明,看看你自己,看看现在的你是多么的美。”
魔咒再次响起,那一声声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清明睁开眼睛,只见平静的水面上,一个颓糜的少年正在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的头发潮湿的贴在红白的皮肤上,两眼微微被哭肿,嘴角还残留着浓色的痕迹。
他不要再看。
“听话,好好看看。”
莲极为色将他推入到这一汪圣水之中,他无力站起来更没有力气游动,一波又一波的圣水没过他的头顶,涌入进他的鼻子他的耳朵他的口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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