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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国学的杜若同样少笑寡言，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自己于她，分明就是最与众不同的人。可笑她从前还傻傻看不清楚……
“公主若是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将军等等……”罗阮回神，连忙叫住了她。
杜若回头，无人看出她藏于袖中的拳头早已攥得发白。
“何事？”
罗阮紧张到手脚发麻，她一瞬不停地盯着杜若，踟蹰向前。
“先……先前我递帖子到将军府，将军为何拒见……”
杜若瞳色加重，“军中事务繁忙，公主若有事情，在此处说了便是。”
“我……”罗阮低头不敢再看，她本就无事，前日在将军府被拒，今日更是找不出来什么借口。
可她也并不是没有话说的，比如你这三年去哪了，过得好不好，肯定是吃了很多苦……
再比如……你不在，我很想你……
可她什么都不敢说。
三年前两人以那种方式收场，此时再说我对你同样抱有那种感情，难道之前就是把人当玩笑耍了吗？
“臣告退。”
“且慢……”杜若站定看她。
“将军在御书房议事颇久，苦暑难消，不若吃一碗冰酪再走不迟。”罗阮脑子一热，秃噜出来一句十分牵强的话。
杜若果然不置一词，只留给她一个目光。
这道目光中途绕拐，无端落到了她手中的食盒上面，短短停了一瞬便重新收了回去。
罗阮未注意到这细小又隐秘的动作，徒然看着杜若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面。
“公主，”碧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罗阮的身后斟酌开口，“冰酪做好了，可还要……”
“人都走了，做好了有什么用。”罗阮叹了一口气，“赏你了，先回去罢。”
罗阮来得匆忙，去的也急。殊不知窗边还有一人看着她离去。
罗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满是折子的桌子，良久才复杂道：“阿阮长大了。”
喜公公安慰他道：“公主这两年虽看着仍是喜乐无忧，可心里是酸是苦，旁人又怎么清楚。圣上不免放宽心，那人回来，说不准是一件好事呢。”
半晌，罗烨轻吐出一口浊气。
“不错，”想通了某些事，他睥睨傲视远处，“朕的亲妹，我大景唯一的乐昌公主，只要是她想要，朕便替会替她铲出一条路出来！天下闲言亦不能伤她分毫！”
……
近日京城，忽有一八卦传闻突然流传开来。
说是宫里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乐昌公主对英勇不凡的杜小将军一见倾心，已经不下数次有人看见乐昌公主到军营找杜小将军送饭聊天。
要说这位公主，也算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明明早两年就到了及笄的年纪，圣上却丝毫没有为公主许配婚事的意思。原以为是圣上宠爱公主，不舍她下嫁别家，要在满朝文武当中选出一合心意的驸马出来。结果由于圣上一次都没有表露出来这种意向，导致这个谣言不攻自破。
因此谈到今日，公主的婚事在京城之中可以算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了。
杜小将军班师回朝那日，举城上下所有百姓都一睹过他的真容。
传奇公主配少年飞将。
这无疑大大激发起来了人们谈论的兴趣。
……
时至午时，城南兵营。
罗阮已来了多次，对这里熟门熟路，不用引见，就提着食盒前往演武场。
罗阮到时，杜若果然还在操练将士。
演武场内，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对于公主的到来也早就见惯不怪，但是这仍不妨碍他们聚众起哄的热情。众军集体怪叫一声，意味深长。
被这么多人当中起哄，罗阮次次都要脸红，尽管这样，她还是来的风雨无阻。
军中和杜将军关系稍近的，更是呲牙咧嘴催促着他们将军怎么还不过去。
杜若最先注意到罗阮的到来，她余光分散，面上却一点都未显急色。
“肃静！”她在军中极有威信，一声令下军中安静如初，有人尤记杜小将军刚在军中任职，半数多人不服这个看起来文弱如书生的将军，结果当这些不服的人全都被她挑翻在地的时候，再无人敢不服她的管制。
她召来副将吩咐：“两刻后让他们解散吃饭。”
说罢，她阔步向罗阮走来，途中把手里的棍子重归落兵台上，“今日天热。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了。”
罗阮看着她满脸汗珠，心疼地要死，却只能单递上一只帕子，不敢有多的举动，“就是凑巧路过此处，便进来看看。”
未拆穿她拙劣无比的借口，杜若接过帕子，走在前面，偏高的身影正好能稍稍遮盖住后面的人。
罗阮见她不再说话，知道什么意思，乐呵呵跟了上去。
“今日我带了些菜，都是你之前喜欢吃的。”
罗阮偏头暼了一眼，刚好被罗阮逮到，换来正主又软又怂的讨好一笑。
杜若心弦被铮然拨动，压抑了三年某种不可言说的感情险要破土而出。
阴影离开，天光乍泄，刺的她睁不开眼。罗阮自知失言，紧闭嘴巴同样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公主大可不必如此讨好于臣，臣替圣上办事，每月有俸禄可得，即便是公主不来，臣也自会认真办事。”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三伏的天，罗阮却感觉身上微微发寒。
还未开口，杜若又道，“三年前臣便说过跟公主再无瓜葛，至于从前的恩情，臣走到今天的位置。公主大可以不必耿耿于心。”
“姐……我，我不是……”罗阮脸色骤白，身形摇摇欲坠。
这话题这些时日在两人之间仿若禁忌，无人主动来喽提它，罗阮知道它横亘在两人中间，随时都能捅破她勉力维系的一丝联系。可她也没想过这话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此让她措手不及。
杜若用上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伸出手扶住那个她从头梢熟悉到脚趾的人。
“公主走罢，往后也不要再来了。”杜若闭目，再次睁开的时候心跳恢复如常。
说罢，她不再往身后看上一眼。
……
深宵，本就人少冷清的将军府更显寂寥。
白日里精致可口的饭菜剩到现在早已凉透，潦草得让人不知如何下口。
杜若却仿若无知无觉一般，一箸一箸地拿菜下酒。
三年不见，她本以为纷乱无绪的边关早就治好了她的心痛，却仍控制不住在归来之日愈靠近这座城池就愈发之响的心跳。
那日她本不是要去玲珑阁，却听随行之人说了一句公主最爱去那个地方之后便神使鬼差地调换了目的地。
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她，但是她身边却早已不是一个人。
看着她和那个俊秀温柔的年轻男人之间如此亲密无间，她再也忍不住滔天的怒火和妒意，选择视而不见。
故而她那天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公主来将军府的拜帖。
既然身边已有新人，那又何必再来找她！
本以为那天在宫中便是最后一面，但是她怎么没想到这些日子罗阮竟会主动纠缠上来。
避无可避地，两人见了许多次面。自问她心里真的没有一丁点的窃喜吗？
今日说了重话，想必以后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杜若抛开酒杯，抱起酒坛一饮而尽。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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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这段时间因为实习，和主要是我的懒惰……总是是十分对不起大家！！多的话实在是没脸说，给大家磕头谢罪了，咚咚咚！！！
第52章
夏日凉亭,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苏绾白替杜若夹了几次菜，看她吃的急，禁不住说道。
“阿若,你今日回去的时候,我让小厨房多做几样你爱吃的带回去。”
两人从前便是同窗,如今更多了一份亲近关系,长嫂如母，苏绾白越看她越觉得疼惜。
“不然你就搬过来和我们住，自己一个人住怎么能照顾好自己。你整日不在府上,无人管教下人，乱了规矩再不把你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阿嫂。”杜若放下筷子,无奈打断她,“我一个外姓之人，住进来多有唐突,恐遭人非议。再说如今我已经有军职在身。”
苏绾白这才想起来杜若并不姓陆,不禁一时犯难。
“那又如何，”陆麟坐在主座上挑眉接话，他面上若无其事，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你是我亲妹，朝中若是有谁敢多一句嘴,我提刀将人砍了就是。”
杜若额角抽了一下，看着苏绾白竟然还一脸言之有理的模样，无奈中心间也萦绕上了淡淡的暖意。
“多谢阿嫂厚爱,只是我更习惯一人独住，再说我那宅子离城南近些,当差方便，也更清净。”
见劝阻不成，苏绾白只得悠悠叹了一口气，拉住杜若的手，“那你平日便多来，喜欢吃什么我都替你记着。”
杜若这次不再推诿，连忙点头称是。
三人正说话间，忽有下人来报，说是夫人的同胞兄长登门探访。
“兄长怎么突然来了。”苏绾白想着他来或是有事商议，便吩咐下人道，“且让阿兄在前厅等等，我这便过去。”
她回头对陆麟笑道：“今日当真是巧，阿阮昨日便说要过来……”
话还未完，她突然噤了声，再去看的时候果然就看见杜若放好了碗筷，站起身来，“阿兄阿嫂，我吃好了，改日再来。”
苏绾白和陆麟对视，轻轻叹了一口气。
杜若走得利索，但是宅院颇大，走出去需要颇费一点时间。
刚步入后花园，杜若耳朵微动，悄无声息地隐藏了自己的身影。
果然这边她刚隐匿好身形，那边便有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传来——来人是刚好在将军府大门碰上的苏念青和杜若。
苏念青照旧是那副翩翩玉公子的姣好模样，杜若几天不见这位好友，今日再次偶遇，起了谈性，两人聊的兴起。
杜若扶着园内的奇山异石而立，面上毫无表情。
下人们没有靠太近，远远地在前面带路。
“阿阮，姑苏水患日趋加重，户部拨款千余两赈灾不知所踪，皇上命我今晚便启程，暗中前往调察。”苏念青缓缓开口，眸中倒映的俱是身侧之人。
“今晚便走？！”
罗阮没有注意到他不同于往常的神情，“怎么如此之急……”
“水涝一日不除，便多一百姓受苦。”
这话说得全是实情，罗阮肃然起敬，认真说道：“虽为天下苍生，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切忌太过操劳。”
“多谢阿阮关心，青铭记于心。”
苏念青内心苦涩，今后两人还能否见面，还未得可知。他深深知道明明公主对他只有朋友之谊，可他还是忍不住……
“公主……有一事，我隐瞒公主许久了……”
不远处有碎石簌簌而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何事？”罗阮侧目疑问。
“我对公主……”
……
一刻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无声息地远上了一些，罗阮略显尴尬，怎么也没想到苏念青居然对她有这种心思。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苏绾白的声音响在不远之处。
罗阮如蒙大赦，对苏念青歉意一笑，提起裙角先走一步。
“阿阮，没想到你和阿兄倒先碰上了。”
罗阮尴尬地笑了笑，想着今天还是先走罢，不打算人家兄妹两个叙旧。
苏绾白看了看她的神色，揣摩着试探道：“今天当真是巧，阿若刚走，你们就来了。”
“谁？？”罗阮猛地抬头，再无暇注意别的，着急道，“坏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
……
姐姐已经躲了自己好几日了……
罗阮知道她在哪，可就是见不到人。或者说是……不想同她见面……
几日之后，陆将军府忽有喜讯传出，将军夫人身有喜脉，朝廷百官有和陆大将军相好的，纷纷送礼至府中。
杜若备礼前来，苏绾白亲自把她迎了进去。
两人边走边聊些家常，一时之间气氛十分融洽。
“阿嫂已有身孕，怎么亲自出来了，我又不是不识路。”
苏绾白捕捉到她眼里的关切，还是忍不住念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东西放下就走。”
杜若默然，只扶着她没有开口。
两人之间沉默一瞬，苏绾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阿若，我知你性情倔强，认定了就不会回头。可阿阮对你……”
“阿嫂，到了。”杜若突然开口打断。
“你不愿听，我便不说了。”苏绾白对她温柔一笑，“先坐，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不知何时，好像连侍女都悄悄退了下去，只剩杜若一人坐在椅子上。
茶水滚烫，杯盖半阖，有一人进屋，脚步声谨慎又细小。
杜若起眼，罗阮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
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两人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
罗阮看着看着，泪就这么突然落下了。
“姐姐……”
杜若偏头不看她，手指却在桌角无意识摩挲，好像是在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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