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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推理悬疑)——ranana

时间:2022-04-21 13:13:05  作者:ranana
  筱满埋首,说:“我不知道,我就是很害怕,”他说,“我不能失去他。”
  林舍前长叹一声:“大哥!你这么搞,赵尤会不会出什么事我不知道啊,你这么搞,你就先死了你知道吗?”
  筱满摇头:“对不起……我应该自己出海,就我一个人……”
  “你真的想自杀啊??”林舍前踢了筱满一脚,筱满还是低着头,他不敢看他,不敢看他身后那暗黢黢的角落。他想把自己裹自己,藏起来,他忽然很怀念被卷入海浪的感觉,海浪卷走了他的意识,卷走了他的所有恐惧,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把他带走了。筱满幡然醒悟,林舍前说得没错,他可能确实想自杀。
  十年前他就想自杀了。没能成功。遇到了赵尤,他还是想死,明明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明明生活里多了许多阳光,多了许多笑声,多了许多快乐的,温馨的,值得回味的时刻,多了许多心动的瞬间,可他却还是想被海浪带走,想要离开。筱满咬了自己的手腕一口,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矛盾,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这样杂乱的情绪。一瞬间的痛苦盖过了所有难以释怀的,难以抚平的焦躁。筱满舒了口气。
  “你需要看医生。”林舍前说。
  “我知道,”筱满又咬了自己一口,“我不知道……我会好吗?我不知道……我有很多事情不能和医生说,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但是赵尤知道……”他捂住了额头,“我觉得他会死,我很怕他死在我前面。”
  林舍前说:“你想一死了之,是因为你没办法面对你终有一天会失去他,你根本不爱他,你只是需要一个能包容你的秘密,你的过去的人。你害怕失去这样一个包容你秘密的容器。”
  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了,不像他的声音,反而像……
  “你太自私了。”
  像是他自己的声音。筱满抬起头,他惊讶地看着林舍前,林舍前的嘴巴紧闭着,在锅炉边烤火,仿佛刚才他们两个的对话从来没发生过。筱满喊了他一声,林舍前看了看他,筱满问他:“你和我说话了吗?”
  林舍前还是看着他,红红的火光映在他半边脸上,过了两秒,他起身道:“小方好像有些发烧,我去找找止痛药,退烧药,他船上应该备着这些。”
  他取下了那件挂在墙上的蓑衣就出去了。筱满想跟上,要起身时,腿一软,没能站起来,胃先有了反应,吐了出来。他摔回了地上,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在和他说话:“你太自私了。”
  筱满拍了拍脑袋,那边厢,小方开始胡言论语,喊“妈妈”,他一把抓住了筱满的手。筱满抽不开,只好任他抓着。他坐在了小方边上。
  他自私吗?谁不自私呢?谁不想被人爱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赵尤会离开他吗?他早就过了相信天长地久,永永远远的年纪,他现在相信的是,爱情确实存在,爱意确实可以拥有。他知道现在有一个人很真诚地爱着他,和他在一起时,他就从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中解脱出来了,和他相处时,他很放松,也很自在,他觉得安全,很感激他,他也会担心他……想来想去,净是一些利己的念头,净是一些感恩的情绪,庸常的担忧,朋友之间相处也无外乎如是,筱满顿时黯然,他突然感觉自己在利用赵尤,利用他让自己过得比较轻松,利用他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他怀疑他还能不能回应赵尤的爱意——如何才算爱一个人呢?赵尤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样的有关爱的反馈呢?如何才能把“爱”和“感激”,和“安全感”切割开呢?他是该像一团火一样炽热,永恒地燃烧着,还是该像涓涓细流一样,缓缓地流淌着?或许“爱”就是很复杂的,感激一个人,在一个人身上寻找到安全感是爱,毫无理由地爱也是爱……筱满被难倒了。
  他还怀疑赵尤是否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那么聪明,早就看出来了吧?他怀疑爱一个人,而又无法得到回应,无法得到想要得到的情感回馈时,结局是否只有惨淡收场?
  就在他胡思乱想,怀疑满腹时,林舍前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些药瓶,道:“找到了退烧药和止痛药。”
  筱满狐疑地打量他,问他:“你怎么知道他船上有止痛药?”
  “船家不都会备着这些当作急救药吗?”
  “是吗?不过你在去找这些药之前就明确说了你要去找退烧药,止痛药,你就知道他的船上有备这些,你不是第一次搭他的船了吧?”
 
 
第51章 第六章 赵尤&筱满part4.
  那王老师停在书房门口,面朝外站着,不知在看些什么。赵尤已经在围着茶几摆着的两张沙发中的其中一张上坐下了。他道:“要是您这里有止痛药,可以给他吃点。”
  王老师闻言,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笑,仍然是那么和蔼可亲。这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改变他的这副派头。他关上了门。木门“无声”地合上了——关门声被封窗的木板发出的咔咔响声盖了过去。
  雨势弱了些,但风照旧疾狂,一下又一下冲撞着这座会堂。
  木板缝隙里透出些微亮光。赵尤感慨道:“差点都忘了现在还是白天了。”
  “嗯,对,现在还是白天。”王老师缓步朝他过来,语调淡淡。
  赵尤又道:“好像岛上的人都很擅长看太阳判断时间。”他往上指了指,“现在没太阳,就没办法了吧?”
  王老师笑着说:“差不多十二点半吧。”
  赵尤一看手表,赞叹不已:“好厉害,十二点四十一分,您这得算是特异功能了吧?”
  王老师带着浅笑靠近了赵尤,抚着沙发靠背,对他道:“我的作息比较规律,生理时钟一到十二点半,肚子就该饿了。”
  赵尤一拍大腿,起身说:“那我们先吃饭吧,我也有点饿了,零食不顶饱,有什么事我们边吃边说?”
  王老师伸手按着赵尤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慎重的目光,拍了拍他,叹道:“我想和你说的事情,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是没有办法当着其他人的面说的。”
  “当着许老师的面也没办法说?”赵尤合了手掌,嬉笑道,“王老师,开个玩笑,您别怪我八卦啊,我就是觉得您和许老师关系应该挺近的吧。”他挠挠头发,重新坐下,说,“我也不是试探您什么的,就是我这查案,有些事情真的不方便和您透露,您千万别见怪,我没有怀疑您参与了延明明的案件啊,上头的规定,您理解啊。”
  “理解,那肯定理解。”王老师也坐下了。他和赵尤坐在同一张长沙发椅上,两人侧着身子,侧着脸互相看着。摆在茶几上的蜡烛在他们脸边烧出红红的光。
  “秀芬帮了我很多,是我的得力助手,如何岛能做到今天,她功不可没。”王老师道,“就别叫我老师了吧,叫我威廉就好了。”
  “威廉是您的真名吗?”
  “当然,我在美国出生的。”
  “所以您是真的叫威廉,william?王就是wang?”赵尤在裤腿上拼写,一笑,说,“我还以为您和许老师一样是香港人,然后香港那边单位里不是都喜欢叫英文名字嘛,我就以为威廉是你平时用的英文名。”
  “怎么说呢,应该算是英文名吧,只是它就是我的名字,我就这么一个名字,没有中文名字。”王威廉无端端地提起:“我父母是香港的,祖籍是广东江门的。”
  “广东的?”赵尤道,“他们没有给您起中文名吗?”
  “起了,我记不住,说是打算写在族谱上的,我也不清楚,我离开他们,离开家已经很久了。”王威廉靠着沙发,自然地和赵尤闲话起了家常,“我那时候,整个社区就我一个亚裔小孩,小孩子嘛,在那种环境下面,小时候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按照现在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有身份认同方面的障碍。”
  “离家出走?”
  “我遇到了善林老师,就是那天你在凉亭里看到的那位老师。”
  “哦,他也是美国人啊?”
  “对,他以前是教堂里的神父,后来吧,”王威廉摸摸鼻子,笑着道,“他也有些身份认同障碍,他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论,关于如何成就更好的自我,如何面对这种认同的障碍,如何发现自我的价值,如何在有害的,有毒的环境中保持自我,寻找到一种和谐的,纯净的状态,我觉得那套理论很有道理,传播出去是很有利于社会,有利于个体的,我们就一起创办了一所学校,一直在致力帮助一些对生活,对自我感到迷茫的人。”
  赵尤认真听着,认真提问:“你们没有想过和父母再联系吗?您去江门看过吗?”他想了想,还问:“什么叫做有害的,有毒的环境?”
  王威廉道:“说来惭愧,是父母拒绝了我。”
  “拒绝了你?”
  “他们认为我在做的事情很让他们丢脸。”王威廉注视着赵尤,“你在生活中,有没有某个时刻问过你自己,这个决定真的是对的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别人的干预,不考虑别人的目光和评论,你还会作出那样的决定吗?”
  赵尤点头:“应该有吧。”
  王威廉安静地点了点头,赵尤摇晃了下脑袋,紧张地摸膝盖:“是要我举一个例子吗?”
  王威廉笑了笑:“没事,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也没有关系,”他的手上作出了一个包裹住什么东西的动作,“所谓的‘别人的目光’其实就是有毒的环境。”
  “您的意思是,人就是要做自己?呃,想杀人就杀人?”
  王威廉说:“一个人如果达到了一个绝对和谐,无毒的状态,他是不会存有这样暴力的,有害的念头的。
  “从小到大,你作出过多少选择?那些选择里有多少是真的你自己的选择呢?你现在的工作是你自己选择的吗?大学专业呢?而在自我选择的表象下,又有多少是因为生长的环境的潜移默化下而引发的呢?因为父亲是警察,或者家里的亲戚是警察,你觉得警察不赖,很威风,或者因为他们的言传身教,你从小就很有正义感,你也很想当警察,但是这真的是你发自内心的选择吗?”
  赵尤抓了抓耳朵,似乎很难消化王威廉的话:“您的意思是,我家的环境有毒?毒害了我的本我?”
  “不,不,哈哈。”王威廉笑出了声音,“小赵,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聪明的选择,你看得透,但是世上很多其他人都只是随波逐流,他们不断作出愚蠢的选择,因为这些愚蠢的选择而厌恶自己,殊不知他们该怨恨的东西应该追溯到几百几千年前。”
  “哦,你是想说,一些约定俗成的概念其实是封建糟粕残余,人犯了错也别急着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社会有问题,您要净化个人,达到净化整个社会的目的,我明白了。”赵尤道,王威廉的眼神闪烁,赵尤不等他再发表什么长篇大论,马上说,“您看您现在这管着这么多人,这么多富豪挤破了脑袋要来您这里上课,您得认识多少大老板,多少政商名流啊?这您现在回去,就是衣锦还乡啊?”
  王威廉清了清嗓子,道:“学员们来这里学习的事都是保密的。”
  赵尤恍然道:“哦,对,对……”
  王威廉进一步道:“一是为了保护个人隐私,二来,商人们之间很难不去讨论一些商业方面的事情,也是怕被人说存在什么内幕交易吧。”
  赵尤笑了笑:“怕证监局调查吗?”他面露尴尬,似是不愿意听到这些信息。
  王威廉就说:“老实和你说吧,昨天去接你之前,雁城的高队长和我们通过气了,告知了我们你的身份来历,你是周思畅的学生吧?”他道:“我听你刚才说周思畅自杀了,是吗?”
  赵尤微垂下眼眸,换上了一副忧郁的神色,叹息着,说:“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只是……小延在一些课堂上聊起过他。”
  “课堂?大家都在的那种吗?”赵尤忙抬起头看着王威廉,眼神迫切——迫切地想要寻找到一个答案一般。
  “有时候是大课,有时候是小课。”王威廉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们感情应该不错吧?不然他也不会自首之后只要求要见你。”
  “一对一的小课?那我能见见和她聊过周思畅的老师吗?”赵尤吞了口唾沫,略显伤感,“其实他说要见我,我很意外……”
  王威廉指了指自己:“你不正和那个老师聊着了吗?”
  赵尤握住了双手,苦笑说:“我先前还以为您是个很严肃的老师。”
  “我看上去很严肃吗?”
  “就是对待自己的课程啊,想要传播的理念啊,都很认真的那种。”
  “那你的感觉没错。”王威廉和赵尤这么热络地说了会儿话,他道:“周老师找你过来,却突然自杀,你一定很不好过吧?”
  赵尤把茶几上的烛台推远了一些,人坐在暗处,看着那三根蜡烛不断跳动的火苗,黯然道:“比起他自杀,他杀了人这件事我更难过,他是我的老师,他在警察学校上课,我们那时候,他教了那么多案例,那么多……我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就成了杀人犯,难道钱真的这么重要吗?我知道他一直都没结婚,没孩子,他说他一个人活得挺自在的啊,是,他的腿脚是不太方便,老了肯定需要人照顾,他也说了,到时候就坐轮椅,去养老院,好的养老院确实需要花很多钱,”赵尤摇了摇头,“也许人一旦老了,就会一直在想没人给他养老送终这件事,人真的会很怕老,有钱人养老真的比没钱的过得好很多,享受很多……”
  王威廉靠近了赵尤一些,拍了拍他:“你先前说的周思畅坦白的同伙,该不会就是小徐吧?那现在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他也开始摇头叹息,黯然神伤了:“我没想到小徐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滥用药物,但是我觉得他本性还是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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