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嚷嚷着:“对啊!我们是交了钱,好不容易才能来这里上课的!这条子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人,他过来查案的,让他知道我们的课程干吗啊?”
他的精神看上去恢复了不少,赵尤一看他,他先瞪了他一眼,接着就撇过了头。
葛俊华笑着接话:“不过要是赵警官觉得我们在岛上一个月的生活是案件的重要参考,那就另当别论了吧?”
王威廉立即给赵尤递了个眼神——这眼神带着些试探,带着些循循善诱,带着几许恳切。
赵尤道:“我知道经过刚才那些谈话,大家心里现在一定有很多想法,特别是,你们都很想知道周思畅的遗书到底写了什么吧?”
徐逸轻蔑地哼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啊?”他“啪嗒”放下木碗,捂住肚子歪靠着墙,脸上一阵白。
赵尤并没理睬他,他摸出了周思畅的遗书,拍在桌上,哗啦展开了,老神在在地朗读了起来:“我,周思畅,现在决定坦白我来公安局自首杀妻的原因。
“8月10号下午,我从普罗旺斯餐馆回到家中,和已经在家的妻子发生争执,妻子当时全身起了不少红疹,我以为她是在海岛上晒伤了,并没多过问,争执中我掐了她,我还推倒了她,妻子因为气愤,独自回到了二楼房中,我则去了一楼客厅喝闷酒,后来葛俊华来访,他看我喝了不少酒,就和我攀谈起来,我和他不熟,不想和他多聊,知道他是来找妻子的,就说我去喊妻子下楼。我到了楼上一看,发现妻子瘫倒在床,地上掉有一枚注射器,我捡起来看了看,闻了闻,妻子有过敏后给自己打肾上腺素的习惯,联想到她身上的红疹,我想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过敏了,给自己注射了药物,但是当时针头残留的味道明显是胰岛素的味道,我再一摸妻子,她已经死了。我要打120的时候,葛俊华出现了,他制止了我,他说,如果现在报警,警察一定会怀疑是我杀妻,我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而且注射针有问题,有人调换了妻子的注射器,她一定是误打了胰岛素才死的。葛俊华就问我有没有碰过注射器,他看到了枕头上的血迹,问我,她真的是注射胰岛素死的吗?那她头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想了很多,我意识到如果我找120,如果报警,因为我和妻子的情感状况,财产问题,我被逮捕,有口说不清,被定罪的可能性极高。这时候,葛俊华就和我说,他可以帮我,他提出,没有尸体就没有案件,但是必须让人信服妻子肯定死了,他可以用车偷偷帮我运走尸体,然后我们在厕所布置上一些血迹,之后我就去自首说自己可能喝醉了杀了妻子,警察三天之内找不到尸体,无法立案,我也就自由了。而且因为我和他根本不熟,警察不会怀疑我们合作抛尸,他答应我绝对没有人能找到尸体。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他告诉我,因为他一直想要收购西美华,好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妻子死了,她的股份肯定会成为我的股份,他会出九位数买我手上的股份。
“他还答应我,14号午夜之前我一定能出去,他会帮我出去的,可是14号过去了,我等来的只有妻子的尸体被发现的噩耗。
“我承认是我鬼迷心窍,酒精害人啊!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葛俊华的预谋吧?妻子和他在一个培训班已经两个多月了,他是最有机会调换她的肾上腺素的。
“我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国家的培养,妻子是我害死的,是我杀的。我会赎罪。”
赵尤读完,王达诚率先有了反应,挨近了他就去看那遗书,嘴里嘀咕着:“怎么可能……”可他看了没一会儿,脸色瞬间变了,扑向了葛俊华,揪住他的衣领就要出拳,电光石火间,他一瞥赵尤,又住了手,只是推开了葛俊华,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啊,小葛,没想到啊,没想到……”
葛俊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拽着衣领道:“王达诚,你干吗啊??!你也嗑药了??”
王达诚一仰脸,要说话,可显然又是碍于赵尤在场,不甘心地住了嘴。
赵尤敲了下桌子,道:“王前辈,这里只有你有糖尿病,会随身携带胰岛素针,对吧?难不成周思畅猜错了,其实是你调换了……”
王达诚一甩手,暴跳如雷:“这件事和我无关!!”
葛俊华指着赵尤:“你别火上浇油,别乱说话啊!”他一看众人,“他说那是周思畅的遗书你们就信啊??”
徐逸也跟着劝:“老王,你别听这条子瞎哔哔,他这是在挑拨离间呢,你好好想想,你冷静点。”
王达诚看着徐逸,又看向康桥:“他们姐弟俩借刀杀人,卸磨杀驴,我没这么蠢!这事本来就和我没关系!”他一撩衣袖,“那遗书,那就是周思畅的字!”
大家都是一愣,葛俊华蹙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达诚朝他啐了一口,径直走到赵尤跟前:“小赵!我要举报!是他问我拿了一支胰岛素!说没看过这东西,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和我无关!!”
康桥这时似是回过味来了,瞅着葛俊华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是吧!你早就想利用我们干掉延明明!好啊好啊,葛俊华,我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
葛俊华一个箭步冲到王达诚身后,一把抓住他道:“你说!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周思畅的字的?你怎么这么确定?”他的眼神一凛,声音冰冷,“王达诚,你认识周思畅,你认识延明明,你还说你不记得她,不认识她,你他妈演戏给谁看呢??”
王达诚推开了他,葛俊华又要去拽他,两人互相推搡了起来,葛俊婷在一旁看着,冷眼打量赵尤:“你满意了?”
那王达诚又对着赵尤喊话了:“小赵!一切都和我无关!”他指徐逸,指康桥:“是他们,是他们……”他指向葛俊婷:“都是他们的主意!他们这群冷血的畜生……”
葛俊华要去捂他的嘴,王达诚扯开他的手,两人撞到了墙上去,互相扯着衣服,拽着手臂,许秀芬要去劝架,被王威廉止住了。就听王达诚在那里嚎着:“我就要说!是你们烧死了延明明!!你们一个都不去救火!!我那天还去救火了!”
葛俊婷皱起了眉头。徐逸也加入了战局:“你说他妈放屁!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尤装腔作势地在外围转来转去,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大家都别激动。”
康桥只是笑,笑得整张脸比哭还要难看。王达诚以一敌二,还在怒吼:“我就一直去瀑布那里弄水!我说你们救火啊!没有人动!!”
葛俊华也跟着大呼小叫:“我去你妈的!那我也要和警察举报!你他妈你的饼干吃死人的事!你开发布会说你们下架销毁了所有没表明过敏原的产品,那天放假,我他妈亲耳听到你打电话让他们拿之前那些产品卖去农村县城!!反正死个人,你赔个十万块就得了!那可是一条人命,一个妈妈的孩子!你还是不是人??”
“小赵,你问问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他们一定是心里有鬼!他们都巴不得延明明死!!”
此话一出,徐逸跳脚得更厉害了:“火烧起来之前人就死了!”
赵尤傻傻地举起了奶油饼干的包装袋,问王达诚:“啊?王前辈,不会这里面真的有花生吧?我怎么说我吃出了花生酱的味道。”
徐逸扭头一看他,住了手,大笑道:“哦我知道了!!王达诚!这事怎么和你无关呢??怪不得延明明突然呼吸困难!我说呢!就是因为在岛上吃了你的饼干!!”
葛俊婷突然问他:“徐逸,你怎么知道火没烧起来她就死了?”
徐逸的眉毛一颤,笑瞬间僵住了。葛俊婷又说:“是不是你偷偷把她的肾上腺素都打了?那天晚上你偷偷摸摸在树林里……”
徐逸的眼光一闪,扑过去就掐葛俊婷。厨房里彻底乱了套了,王威廉他们三人不再袖手旁观,就近去帮葛俊婷,那徐逸像是杀红了眼,完全失控了,用力推了一把,就看许秀芬摔倒在地,汪建国忙去查看,这女人失去了意识。
“砰。”
一声枪响。
喧闹声,争执声就此终结。
王威廉鸣的枪。赵尤吓了一跳,半捂住耳朵,他心里也是一跳,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徐逸他们三人身上了,竟然忽略了王威廉那几人的动向。那徐逸看见了枪,疯得更厉害了,还指使起了王威廉:“威廉!!杀了这个警察!这个警察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你的岛……我家一定继续资助,葛俊华!葛俊婷!你们说句话啊!老王!你也不想去坐牢吧??康桥!你想想我们给你投资!想想你老婆孩子他们下半辈子绝对不愁没钱花!”
王威廉举枪站着,目光坦然平静。赵尤看着他,缓缓举起了双手。他没料到王威廉会把枪带在身上,更没想到他会开枪。王威廉一言不发,那徐逸也有些后怕了,坐在了地上发起了抖。其他人既迷惑又茫然。
赵尤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他不禁自问:“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细节,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不解地看着王威廉,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和善的男人起,赵尤就不相信他的“和善”,他的“亲切”,他知道一些事情会使得男人暴露本来的面目,那真面貌或许是伪善,或许是暴虐,极强的控制欲和膨胀的虚荣心,野心,诸如此类,他猜男人在书房提出合作是报着极强的目的性的——尽管他暂时还看不透男人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男人说他是个观察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愿意合作,想必是经过了一番审时度势——和一个警察合作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利自己的走向。
就目前的局面来看,赵尤对王威廉的判断并没什么大错,他确实身披多重伪装,可让他感到困惑的是,他原先以为他是个深谋远虑,行事稳重的骗子,他编织出“如何岛”这样一个谎言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可赵尤此时看王威廉,却觉得他更像一个命悬一线的赌徒。他用那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很好地包裹起来的是他的赌徒般的疯狂。
赌徒比骗子纯粹,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名利,赌徒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赢。可是面前这个赌徒的赌局是什么?筹码是什么?赵尤不知道。
王威廉用枪指着葛俊华:“你们说的烧死延明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尤说:“听大家的意思,火灾是发生在你们荒岛求生的岛上的是吧?”他朝王威廉伸出手,道,“王老师,有话,我们好好说吧,我想小徐也不是故意伤到许老师的,是吧小徐?”
徐逸深吸了口气,眼神闪烁着,点头如捣蒜,也举起了双手。
王威廉的神色还是很平静,却没有要把枪给赵尤的意思,加上徐逸等人离他很近,王威廉的举动实在不好预测,赵尤也不敢冒然出手夺枪,便向他提议:“王老师,不如我们带他们一起去岛上,我们做个场景还原吧?我看台风好像过境了,能出海了吧?”
赵尤不免猜测,或许是厨房里的气氛太紧张,也可能是食物里暗含着一些让人疯狂的秘密,总之,当务之急是得从这个飘散着火药味,还残留着争执、怨恨的余韵,足以致人疯狂的大环境下脱身。
王威廉同意了,但他提出:“葛俊华,小赵,我们三个一起去如何岛,小汪,你看好其余人,照顾好许老师。”
第55章 第七章赵尤&筱满part2.中
没有人有异议,王威廉指着走道,说:“那走吧。”
赵尤先动,步伐轻松。其余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那葛俊华默默地走到了赵尤边上,不停冲他使眼色,往身后瞥,瞥枪,瞥王威廉。王威廉拿着枪就走在他们身后。赵尤对葛俊华的暗示明示熟视无睹,那葛俊华就悄声说话了:“赵警官,王老师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万一擦枪走火,伤到了你怎么办?”
不等赵尤回答,王威廉先说话:“我们去谷仓那里拿船。”
赵尤回头问了声:“拿船?”
王威廉没再说话,收起了枪,经过大厅,开了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赵尤先出去,一看葛俊华,他皱鼻子皱眼地瞅了瞅王威廉,不情不愿地也走进了雨里。赵尤领头,王威廉殿后、指路,三人冒雨来到了谷仓前。王威廉开了门进去,留了赵尤和葛俊华在外头。这谷仓座落于一片密林中,周遭没有半个人影。
葛俊华又和赵尤搭话了,说:“赵警官,我真的不是周思畅的同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你说老王他怎么会认得周思畅的笔迹?还这么笃定?里面一定有鬼!对!他还改过名字,他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你去查查他的户籍信息,好好查查他和周思畅的关系!”
赵尤东张西望,拉着葛俊华躲到了一棵芭蕉树下头避雨,掏了掏耳朵,没搭腔。葛俊华哭丧着脸拜托求饶:“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真的没干过什么抛尸的事情,我也没那个钱收购股份啊,我和你说吧,我就一张信用卡,还是我爸的副卡!我花什么钱他不知道啊!”他指着谷仓道:“那个王老师他是疯的!我和你说他们这里就是搞邪教!他就是邪教头头!邪教头头都疯疯癫癫的!!他会拿我去当活祭品你信不信?他们另外那个岛可邪门了!人一上去就不是自己了,就都像着了魔一样!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啊!真的!那岛上肯定有古怪,摆了阵!被人下了降头!你是警察啊赵警官,这封建迷信你得破除一下吧??”
赵尤拍了拍葛俊华,说:“他有枪,有枪的最大。”
葛俊华就说:“不是啊,你以前是刑警啊,他都糟老头子了,你打不过他??”
赵尤一板脸:“ Jason,这点我就要批评你了啊,你想得不周全了吧,我按兵不动也是怕说了什么干了什么惹恼了他,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他一揽葛俊华,“你自己也说了这里就是个邪教,他是邪教头目,那他那些信徒,你想啊,那他肯定有信徒对他是死心塌地的吧?不说一呼百应,一呼,总有十来个人应的吧,我就算抢了他的枪,我问你,左轮一共几发子弹?”
“六发?”
“他开了一枪了,还剩几发?”
葛俊华伸出五指。赵尤点头:“好,就算我弹无虚发,一枪一个,那剩下的人怎么办?我这要是弄不好,激怒了邪教头目,邪教分子,说不定他们把我,把你,你姐,老王,小徐,康桥,一个个都生吞活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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