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首都,离望城好远哦,你大概只能长假才能回来了。”钟晔突然沮丧起来。
陆谨承一边被强行塞薯片,一边还不忘拽了拽钟晔腿上的毯子,把钟晔露在外面的小腿全都盖上,怕他受凉。
“如果星期五和星期一的课不多,我也可以每周末回来。”
钟晔无意识地攥紧薯片袋,嘀咕道:“回来……干什么?”
“陪你复习,就像你现在每周过来陪我一样。”
钟晔觉得自己的耳尖又红了。
他别别扭扭地说:“你那个时候真的会有时间吗?我听我一个堂姐说,大学里事情也挺多的,又是社团又是学生会,你还会认识很多很多新的朋友。”
“如果是以前,我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一定耳提面命地要求我去社交,去表现自己,尽可能成为我所在的每一个群体的焦点,但现在我不想那样做了。”
陆谨承话未说完,钟晔手里的薯片袋已经快被揉压成粉渣了。
“我想做一些真正让我感觉到开心的事情。”
“比如呢?”
陆谨承注视着他,说:“看你画画。”
钟晔死死咬住下唇,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空气里充斥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燥热的气流在升腾,和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风混乱交织,钟晔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
可是,真的能说出口吗?
他真的有机会和陆谨承在一起吗?
如果遵循了少年心动,等分开两地后,那些见不到的日日夜夜,他该怎么办呢?
身份的差距迫使钟晔不得不去思考这些很现实的问题,可在纠结之后,一抬头望进陆谨承的眼眸里,深沉又单纯,很矛盾又吸引人,钟晔瞬间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陆谨承忽然伸手过来,钟晔浑身都绷紧了,心跳不断加速,到了简直不能呼吸的程度,可他没有躲。
陆谨承的手几乎有钟晔整张脸那么大,他屈起食指,用指节擦了擦钟晔的嘴角,将一点薯片碎渣蹭掉。
他甚至没有离开沙发,没有越界,没有利用信息素去压迫钟晔。
钟晔莫名想起他上周刚做完的一篇英语阅读理解,内容大意是驯兽师训练猛兽的两种方法,分别是奖励和压制,从猛兽的幼崽时期就使它养成条件反射,做的好就奖励,做的不好就要打击惩罚,久而久之,猛兽就会敛去野性,收起利爪,甘愿臣服。
他看过陆谨承是如何朝严栩挥拳的,也感受过顶级alpha信息素暴发时的恐怖,可陆谨承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摆过冷脸,他一伸手,陆谨承就会主动俯身,让钟晔去摸他的头发。
“小狮子……”钟晔呢喃出声。
陆谨承没有听清,“什么?”
钟晔红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们并排坐在书桌前,各自看着各自的书,做着各自的题,钟晔有不懂的地方就折个角做个标记,等陆谨承复习完一个科目,再去问他,悠闲的下午时光过得很快。
刚吃完晚饭,钟晔忽然收到钟家明的微信红包,他疑惑地点开,竟然是八百元,几秒后钟家明的语音也发了过来,他难掩笑意地说:“小晔,爸爸……爸爸今天跑了个长途,赚了不少,这钱你拿去买你喜欢的漫画啊。”
钟晔一头雾水,但他转念便知这钱的来源,百分之百是钟家明打麻将赢来的,他以前赢钱的时候也会给钟晔,一般都是二十五十,这次竟然有八百块,钟晔心生疑窦,但当着陆谨承的面,也不便多说。
他和陆谨承一起收拾完桌子,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他们走出长明公寓的大门,沿着护城河往南走,护城河的两边都挂了灯带,在夜色中格外璀璨耀眼,夜风微凉,钟晔感觉到冷,刚搓了两下胳膊,陆谨承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钟晔的身上。
钟晔停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石栏边,陆谨承帮他整理衣领。
一群孩子追逐着跑过来,领头的七八岁模样的孩子忽然转身倒着跑,朝后面的人挥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钟晔,钟晔往身侧踉跄了一步,靠在陆谨承的胸口。
他抬眸看过去,对上了陆谨承的目光。
灯带映射在波光粼粼河面的金黄色光影同样映射在陆谨承的眼里,钟晔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感觉到陆谨承正在靠近,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周围有没有人。
陆谨承扯了扯钟晔的领口,他好像还是想咬钟晔的肩膀。
三岁吗?钟晔不理解。
陆谨承的所有情绪都归结于一个委屈的表情,而钟晔无法抗拒这种表情。
他把陆谨承往树林里拉,在人迹最罕至的地方停下,刚认命地扯开领口,陆谨承就把脸埋了上去。
这次不疼。
因为这次陆谨承没有咬,钟晔感觉到了湿润柔软的唇,覆在他的肩头,每动一下都惹得钟晔浑身酥麻,他气恼地捶了一下陆谨承的腰,陆谨承才收敛,委屈巴巴地换成牙齿,咬了上去。
烦人的小狮子,不过看在前几天是他父亲忌日的份上,钟晔就不和他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虐呢!不许跑!!(小起:如果没有这些坏人,我和卷卷大概就是一篇年上文了)
第20章 为什么不可以?
“妈,爸爸已经两个晚上没回家了,打他电话,他就说在跑长途,但我听他周围的声音,很吵,应该不是在车里。”钟晔担忧地向姚艳求助。
姚艳没好气地说:“你别管他,随他在哪里鬼混,你安心学习就行。”
“可是——”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带着你去麻将馆抓他的事了?”
“记得。”
“你爸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别瞎想了,等他把兜里的钱都赌光了,他就老实回家了,你就安心学习,中午晚上留学校食堂吃,周末我过去给你做饭。”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会做。”
姚艳还想说什么,但她和孩子已经很久没有温情地说过话了,现在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沉默待之。
钟晔挂了电话之后,姚艳转头打给钟家明,怒骂道:“钟家明你还是人吗?不赌钱你会死是不是?你还管不管儿子了?”
“我忙着呢,等会儿再打给你。”钟家明直接把电话挂断。
姚艳一通火只能往肚子里咽,她也不指望钟家明能收心,可钟晔还有一年才高考,大概率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将来四年的学费生活费又是一笔开销,姚艳也想找个普通工作,陪在钟晔身边,可是以她的文化程度,在富豪家里做保姆是最好的选择。
王姐喊她过去打扫园子,姚艳把手机塞回到兜里,匆匆忙忙跟了过去。
今晚严栩陪同他父亲严文涛一起出席宴会,经过园子时他问严文涛,“爸,小粤阿姨的日化公司最近效益好像不太好,您怎么不去帮帮她?”
严文涛笑道:“小粤心气高,我帮了她,她倒会不高兴。”
“她也不怎么关心您的事。”严栩故作无事地说。
“当初结婚的时候她就和我说好了的,生活上互相照顾,财务上泾渭分明,事业上互不相扰,我看上的也是她这副性子,小栩,你要和你小粤阿姨学一学,作为富二代,怎么才能利用好父母的资源,开创自己的事业。”
“是,”严栩恭恭敬敬地说,随后又提起:“谨承好像对公司这些事完全没兴趣。”
“随他。”严文涛无所谓地说。
严栩心生得意,刚要弯起嘴角,就听见严文涛说:“我和你小粤阿姨聊过,谨承这孩子只是暂时性的心理障碍,其实他在学校还是能正常社交的,他的老师同学也都很喜欢他,他将来要是想继承家业也不是问题,主要是看他自己。”
严栩的笑凝滞在嘴角。
他听不明白严文涛的意思,为什么要陆谨承继承家业?那他呢?刚刚还说“开创自己的事业”,是不想把晟南交给他吗?
尽管他知道严文涛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在视陆谨承如肉中刺的严栩耳中,却非常不是滋味,他内心的不忿完全被点燃了,他感到难以置信,他上次被陆谨承打成那样,严文涛竟然还对这个继子抱有感情,还期待他能克服心理障碍。
为什么那个疯子能备受关注?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严文涛都亲昵地称呼他为“这孩子”,连小西昨天都还在饭桌上问:“二哥是不是不回来啦?”
严栩真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他甚至希望严文涛和陆粤离婚,这样晟南集团就能原封不动地交到他手上。
钟晔放学之后径直去了长明公寓,陆谨承还没到家,钟晔就蹲在门边等,虽然陆谨承给了他钥匙,但他觉得还是不要擅自进去为好。
钟家明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钟晔有些担心,但每次打电话过去,钟家明都生龙活虎地接通,然后告诉他没事。
钟晔看着自己的鞋尖,满心郁结。
陆谨承最近强行被主科老师开小灶,非要留他放学后答疑,所以比往常迟一些,钟晔等了半个小时都等不到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家,电梯门霍然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留着及肩卷发的男人。
半张脸被黑色口罩挡着,眼神很低沉,身上穿着的不规则剪裁的七分袖衬衣也是纯黑,整个人散发着慵懒阴郁的艺术家气息,他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钟晔,找钥匙开门时,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余光里看到对面蹲着一个探头探脑的男孩,这才回过身,看了钟晔一眼。
钟晔立马低下头,可又忍不住,因为那人脚边的方形画露出了冰山一角,纺布缓缓滑落,原来是一幅以蓝色为主基调的抽象油画。
那人见钟晔长相可爱,又目不转睛,便主动问:“怎么了?”
钟晔连忙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画吗?”那人把画框摆正,朝着钟晔,大大方方地说:“想看就看吧。”
钟晔为这幅画的大胆设计和流畅线条而惊叹,“这是您的作品吗?”
“不是,在一个意大利画廊里看到的,觉得还不错就买回来了。”
“很好看,”钟晔真诚地赞美,又怕冒犯到对方,小心翼翼地说:“我猜您应该也是做艺术相关工作的。”
男人笑了笑,“很明显吗?”
钟晔点头。
“算不上艺术,画漫画的而已。”
钟晔很是激动,局促地站起来,两手背在身后,声音都有些抖,俨然一副崇拜模样,“真的吗?我……很喜欢画画,是自学的。”
男人眯起眼睛,抬手指着问:“你校牌里夹着的,是你自己画的吗?”
钟晔拿起自己的校牌,背面确实夹着一张钟晔近期最喜欢的《神魂破阵》里的漫画人物,他在校牌大小的方卡上画了同人图,每天都戴着,见男人要看,他急忙抽出来送过去,男人端详过后挑了下眉,夸奖道:“不错,自学的能画成这样,有天赋。”
“真的吗?”钟晔睁大了眼睛。
男人摘下口罩,露出了整张脸,看起来三十岁不到,但很英俊,钟晔怔了怔,总觉得有些眼熟,男人见这孩子眼神单纯清澈,便生了几分逗弄的兴趣,笑着问:“这张图可以给我留个纪念吗?作为交换,我也可以给你一张。”
他开门回了家,半分钟后,拿出一张A4纸大小的画稿,递到钟晔手上,他倚着门框问:“可以交换吗?”
钟晔低头望过去,才发现是一幅未上色的画稿,最重要的是,这和钟晔校牌卡上的是同一个漫画人物。
“您不会是宋老师吧?”
男人不置可否。
钟晔差点失声尖叫,可宋燃秋只朝他笑了笑,还把钟晔的小卡还给了他,“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漫画,继续加油。”
钟晔兴奋到失了心智,竟然在把画稿按在怀里的同时又把小卡塞回到男人手里,混乱地说:“谢谢谢谢您,可以交换可以交换。”
宋燃秋被他逗笑了,含着笑收下,刚一抬头,就和钟晔身后的人视线相撞,他还没见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威慑感的孩子,微微发愣,钟晔举起手向他保证:“您放心,今天我就当没有看见过您,以后也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您的住址,非常感谢!”
宋燃秋拍了拍钟晔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就将门外的油画拎到家里,关上了门。
钟晔还像做梦一样,呆呆站了很久,他拿起画稿仔仔细细地看每一个细节,这可是宋燃秋的手稿啊,虽然看上去应该是一张废稿,但线条和明暗依然可见功底。
钟晔站在宋燃秋家门口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才回过神,宝贝地抱着画稿,刚一转身就差点尖叫出声。
陆谨承脸黑如阎罗,凶神恶煞地站在电梯前,钟晔连忙迎上去,跟他讲述刚刚的奇遇:“陆谨承,你知不知道你对门住着现在最火的漫画的主笔?天呐!我刚刚激动地差点腿软。”
陆谨承一声不吭。
钟晔攥着陆谨承的外套,叽叽喳喳地讲:“你上回给我买的那一系列漫画也是他画的,是他三年前的作品,短短三年,他的水平又有了质的飞跃。”
陆谨承还是不说话,钟晔没有注意到,双手合十,把画稿压在两掌之中,做拜佛状,祈祷道:“我也好想成为像他那样的漫画家。”
激动逐渐平复下来,钟晔这才意识到陆谨承的满脸不悦,他走到陆谨承身边,戳了戳陆谨承的脸颊,“你怎么了?”
陆谨承皱着眉问:“他为什么要拍你的肩膀?”
钟晔愣住,半晌才彻底反应过来陆谨承的不开心源于何处,他羞恼道:“说什么呢?只是拍拍肩膀,鼓励的意思而已。”
“不可以。”陆谨承脱口而出。
钟晔不想把陆谨承惯坏了,叉着腰回问:“为什么不可以?”
“就是不可以。”
“说明理由,只说结论不得分。”
陆谨承直直望进钟晔眼里,“理由你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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