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另一辆维修的车身,又点了根烟,没去公司,跟师傅闲聊,“真有钱人都坐车,哪轮得到自己开?”
师傅点点头,说:“也是。”
过了会,师傅想起什么,见我这架势,问我今天是不是休假。
我没挑明,说了声:“迟到一小时两小时没区别。”
师傅听得明白,笑说:“那区别可大了,一百和两百块钱还是不一样。”他指我要扣的工资。
我没正形道:“您刚不说我是有钱人?有钱人差那些吗?”
师傅拿我没撤了,次次都说不过我,我也是小肚鸡肠,口头上的上风也非要占,职业原因,口头上输别人一回可能就错过一个大单,损失一个金主,口才可得练好了。
赵寅的叮嘱我一直记着呢。
再怎么闲聊也得回公司去,真惨。
我免不了得挨批,算是旷工了一个上午,主管问我什么情况,我说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扣的是我的工资,不影响他的全勤,主管也没多说,难的是我被老板抓个正着,他果然是不问我死活,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骂,说公司忙成什么狗样子了,我还能睡着大头觉?
公司倒闭也不碍着我睡得香啊,但我没这么说,不傻,卖了波可怜,加上赵寅过来帮我解围,老板就没闲空多抓我了。
赵寅跟老板有要紧事。
两人进了办公室,赵寅关的门,不然那关门声不能那么轻,他还默默给我比了个手势,让我赶紧滚。
我滚的麻溜。
刚回位置上没捂热板凳呢,我女同事就喊我帮忙,说她有一个客户要贷七百万,这可是提着灯笼找不着的金主,她人表现的很紧张,让我去帮她谈这一单。
她这一单要是成了呢,直接成为本月销冠无疑了,我能落得什么好?又不分我一毛,可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我答应了她,她对我再三表示感谢,说要是成了她一定请我吃饭。
小姑娘,心慌得很,第一次碰这种大单,怕哪里出了差错,一路上是给我们端茶倒水,生怕客户有什么不满意。
我一个下午都用来给别人谈单子了。
我自己是没半点发展,之前联系几个客户要今天上门的,我让主管去接了,按理说主管在这公司待得久,谈单的本领更强,但我一直认可赵寅的一句话,谁来都不如自己来,自己的客户自己把握,别人没你那么珍惜,辛辛苦苦邀上门的客户,要是从别人手上溜走了,亏。
我认这句话,但我也认自己出不了会议室的门了,半途而废把这个大客户扔了?虽然不是我自己的,但想来也可惜,我还有点良心,接了活就帮人尽心做。
在我听起来满嘴是理的引导下,客户表示自己再考虑考虑,这毕竟是一笔不小的款,他们还在忧虑,担心我们做不好,我又向客户保证我们公司在行业里的位置,以及信誉,让他上网去查查看,可客户也不傻,说这些都能造假,于是我用赵寅那儿学来的话术去引诱,说什么跟银行合作的,四大行都有我们公司的记录,果然,客户一听到这里放心了不少。
说如果这笔钱能贷下来他就要。
我也算不白费这一下午的时间,出来时候给拜托我的姑娘一个过得去的交代,她快把感谢两个字给说烂了,太有素质了,令人脑子疼。
我打住她,让她别兴奋,这并不代表成功,银行那边还不一定能不能贷下来,不是小数目,她说她知道,但就是感谢我帮忙。
行吧,好感总比厌恶感讨人喜欢。
我坐椅子上喘口气,一点没闲着,桌子上“啪嗒”落下一个打火机,我一转头,赵寅已经扶着我的椅子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转动椅子,侧面对着他。
“什么玩意?”我拿起桌子上的火机。
“可怜你的,”赵寅说:“绝对防风。”
我忍不住笑了,打了一下试试,感受不凡:“好东西啊。”
火机是一种听声音辨优劣的典型产物,赵寅扔过来的这一款声音清脆,火光偏红色,焰火很漂亮,打火机本身的包装也足够酷炫,黑金的,上面镶了绚丽的翅膀。
“Zippo的。”赵寅说。
“舍得送我?”我打趣。
赵寅翻白眼道:“舍不舍得不都扔你桌子上了?”
我笑笑,抬手道:“谢赵主管厚爱。”
赵寅扶着我的椅子弯下腰,在我耳边像是讲秘密:“晚上准备好了?”
我一懵:“准备?”
赵寅诱惑地说:“不准备?不洗香香擦白白躺床上?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场,不让旧情人从你身上下不来才行?”
我瞬间领悟了他的话,我们的脸色外人看来还真是谈正经事的平静,实际上污言秽语满天飞,我说:“您倒是瞧得起他,哪儿需要那么麻烦呢,我不干这些他就能下得来了?”
赵寅垂着眸子,视线在我侧脸上不停地流转,好生色情。
前面的人看我们都不对劲了,他也不知道收敛,倒是我提醒了他一句,“赵主管,我主管的脸色不太好看。”
赵寅抬起眼,和我的主管正面相对,我的主管慌忙低下头,当做没看见,这里明眼人不少就是装瞎,我主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在成年人世界里,这并非不好。
能省掉很多的麻烦。
“我管他妈好不好看,我什么时候需要看他的脸色?”赵寅大言不惭地说。
不过我确实不能说什么,这个老板当宝的人物,谁能说他的不是呢?
“瞧我失言了,您什么身份。”我将打火机放在桌子上。
赵寅充耳不闻,提醒我道:“晚上早点回家,要我去接你吗?”
他就是这一套耍的最漂亮,我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不在乎道:“我情人在呢,轮得到你?”
赵寅掐住了我的下巴。
我叫疼,他放开了我。
“安分点,花瓶。”他生气了,至少有一点,语气听着不是很开心。
而我是如此的顽劣,根本不去哄着他,越发让人不悦地去揭露他的老底,“怎么,没让你插,不爽了?”
第19章 温柔乡
赵寅恨不得弄死我。
只可惜他没那本事,除了瞪我他还能干什么?打我不成?就他那点出息。
我对赵寅的态度很不像话,不像那么多人那样尊敬他,害怕他,原因有三点,第一,他不是我的主管,也不是我的领导,我跟他没有利益上的实际冲突,第二,就算有,我也是为老板打工的,我不怕他整我,出来这么多年了,工作只是谋生的一种方式,我不怕丢,第三,他没出息。
他对我有想法,会想法子取悦我,这就是他的问题了,让我有高高在上的理由。
赵寅不小了,长得又不丑,还有点养眼,事业上也算成功,偏偏一个良人没有,至于为什么……那就是他的秘密了。
口头上赵寅不是赢不过我,是懒得跟我计较,他兴致冲冲地来,气鼓鼓地走,我没有一点愧疚心地摸着桌子上的打火机玩。
下午时间一到,赵寅的人来给我送资料,开车载我去了目的地。
要面见的是我的老情人,我波澜不惊的态度实在有些不给力,可是你要让我有什么壮举的,我也做不出。
晚上下雨了。
窗户外面的景象忙碌,我坐在副驾驶,沉默地看着,对这世间的一切安排都认。
我都认。
送我来的是赵寅那组的人,跟赵寅关系不错的一个,在工作上的表现可圈可点,我对他有一定的印象,之前赵寅老骚扰我,他们组的人我都快认全了,只因为这些人起哄。
徐净远,我旁边的这位。
徐净远问:“你的车坏了?”
我嗯了声。
徐净远又说:“追尾了?”
我扭回头打量他:“你怎么知道?”
他道:“你说呢。”
我皱眉说:“你们主管无不无聊。”
“确实无聊,”徐净远说:“三句话离不了夸你,他是真欣赏你啊。”
赵寅在公司里谁都不服的样子大伙太清楚了,以至于他表现出对我的欣赏就让人觉得猫腻很大,可是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我自然也不会多嘴。
我说:“欣赏?可真是谢谢他了。”
赵寅之前骚扰我的事迹许多人知道,徐净远他们还起过哄,于是一听我这话徐净远就笑了,“我们主管确实不干人事,但有一说一,你能让他摆好脸子,可以了。”
我说:“我可不在乎他什么脸色。”
徐净远忙道:“是是是,你跟他是一伙人。”
我不接受:“别乱说,我跟他可是吊关系没有。”
徐净远又笑,一路上跟我说公司里以前发生的趣事,好的坏的,这一路也不算寂寞。
到了地方,我先是抬头看了眼灯牌,徐净远停完车在我旁边也说:“为什么约这种地方?不吵吗?”
我笑了声,拿着资料袋拍了拍徐净远的胸膛,叹道:“小孩的心思你别猜。”
徐净远一脸懵地看我,没听懂我这话说谁,我哪能跟他解释去?犯不上。
昨天晚上赵寅和杨骁就是在这儿聚的,今天派来的是我,灯红酒绿的哪里适合谈事?倒挺适合约炮的。
我们不知道具体往哪儿去,穿着西装站在一侧看狂欢的人群,这里容忍度挺大,什么人都有,醉生梦死的废物,有权有势的人物,还有平平无奇,两者中间的俗物。
便是我们了。
徐净远拔高音量,但嘈杂的音乐还是掩盖了大半,他若不附在我耳边,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徐净远问:“要不要问寅哥去哪儿找人?”
蓝色的光束从我脸上过了一遍,我眼中满是蹦跳着的身影,交杂着汹涌着,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徐净远随意。
但是我刚刚这么表示过,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目标,在汹涌狂欢的人潮里,一道身影扎眼地从人堆里走过,无数双目光追随过去,男人女人皆为之倾倒,原来是这样的场景。
我好像没仔细介绍过,杨骁的长相。
很正,正到第一眼你会吃惊,你会短暂地忘记时间,地点,要事,你和他目光相接的一刹那,脉搏和心跳都开始叫嚣。
他拥有顾铭都无法抵御的野性魅力,眉目之间的冷淡更添不羁之风,我曾抚摸过他的脸庞,他的棱角,他的轮廓,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犀利冷漠,有温度的,绝不似双眸的锐利。
拥有这副面孔,就该知足,我曾这么感慨过,如今看他从人群里走过,那反应剧烈的男女都在证明他的魅力胜过少年。
谁不想多看两眼?跟他对点酒,说两句好话,哄上床去,翻云覆雨一番,倒也不虚此生。
杨骁提着烟,推开人群,从人堆里穿过,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还有重要的约会。
谁知道他怎么玩?
我转头问徐净远,赵寅怎么说。
徐净远说赵寅让我们找个地方等着,他已经联系了对方,只是这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这么多人在,指望火眼金睛来找我们?
我擅自做主,带着徐净远往最里面走。
徐净远问我去哪,我说去抽烟。
徐净远惊道:“抽烟?你也真有闲空。”
“那能怎么办?谁让对方不好好安排?”我倒真的去一边抽烟了,徐净远比我着急,都知道这是张奇的单,知道张奇那个难缠的客户,他怕搞不定回头没法交差。
而我不怕。
最后,徐净远左等右等也没见人来,被我给传染,他也拿根烟出来蹲在一边抽起来。
我们俩在酒吧大厅的一角,位置很高,能很好地俯瞰全场。徐净远说之前很少来这地方,觉得吵,今天发现来放松也不错,提议下次我们找个机会一起来。
我没答应。
等了十分钟,赵寅来电话了,我开了免提,他的声音也是艰难地传进我的耳朵,但信息我是接收到了,他让我到304包厢去。
我和徐净远按着地方去了。
三楼的声音就小多了,说话也不用扯着嗓子了,走道里是服务员来回送酒的身影,还有一些拿着对讲机站在一排听候发落。
高端酒店啊,个个穿着修身马甲的服务员等着客人的使唤,看那身打扮,比我们公司的待遇都好。
我们刚到三楼,就有热情的服务员来指路,问我们去哪,我们说了包厢号,他便微笑着带我们去了,过程中各种提示脚下小心。
这么频繁地提示,我会觉得自己老弱病残,真不好意思,对这么到位的服务感到不满,实在是觉得受宠若惊,没来过这么上档次的地方。
紫红色的地毯,金碧辉煌的墙面,连包厢的门都透着高档。一个服务员拉开门进去送酒,借着这点缝隙,我看见了一个包厢里面左拥右抱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年轻漂亮的女孩依偎在怀,挂着浅笑的脸着实勾人,不怪男人爱来,不怪他们醉生梦死,温柔乡底下,什么叫底线?
收回视线,我跟着前面的服务生来到了304的包厢门前。
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井然有序的沙发摆件,收拾的干净利落,昏暗的光线在沙发上游走,里面空无一人。
“是杨先生的客人吧?”服务员说:“您稍等一会,我去通知杨先生。”
我由着他去了。
进到里面,将资料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软塌塌的沙发上,没有徐净远四处环顾的欣赏的目光。
“这地方一晚上多少钱啊?”徐净远对偌大的包厢和高档的装潢报以感叹,“不是平常人消费得起的样子,一会对方不会让我们买单吧?”
我肯定地说:“不会。”
徐净远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我只要闲着,就会抽烟,赵寅送的打火机得派上用场,当摆设浪费了,我点着烟说:“在这消费的公子哥,还差我们这点钱?”
徐净远稀里糊涂道:“公子哥也找我们贷款?”
“玩劲儿。”我诌了句。
徐净远唏嘘着坐了下来,他刚刚坐下,那边房门就被推开了,我抬头一看,和杨骁撞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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