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来说说两位地狱的使者。
父亲在临死的最后一秒,也没有恢复意识,所以,他如果能够及时清醒,是不是也会像母亲一样,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对了,他已经说了,母亲代他向我道过歉了。
那么……温知行,你还有什么遗憾呢?
我停下双手,音乐戛然而止。
抬起头,那位十九岁时,不经意间扫过视线,仅仅停留0.1秒,便让我记住的一张脸,正趴在钢琴上,低头专注地凝视着我。
我当年有没有冲他笑?我忘记了。
那么现在,不吝啬这感谢一般的笑容,感谢他坚定地选择,并在我三十岁这一年,带我回了他十七岁就构想好的我们的家。
“看什么?”我声音柔和,撞在眸子里的脸,分不清是不是当年。
杨骁的眼睛里盛满了他热烈真挚的情感,他没有移开视线,并温柔地回应我,“看天上的遥星。”
他握紧手,眸光明亮,声音微颤:“我摘到了天上的星。”从未想过,我会坐在这里,只为他一人演奏。被视为触不可及遥星的我,正以明亮清澈的眸子,回望着他,不是0.1秒,而是长久地注视。
我伸出手,将他从钢琴的一侧引了过来,我站起身,让他坐下。
随即,我坐在他的腿上,牵住他的手,让他环住我的腰。杨骁的唇可以蹭到我的脖子。
“抱住这颗星星,他没有以前那么亮了,但他微弱的光,将完全属于你,永远、忠诚、且坚定地只属于你。”
我腰上的手紧了一点,杨骁低下头,他的另一只手被我引到了琴键上。
“会吗?”我问。
“比你次一点。”他谦虚地说。
“没关系,我会带着你。”我的指尖微微用力,室内环绕起的音乐没有一个人时的潇洒,是两个人相互地牵绊。
他不陌生,很快找到了节奏,找到了感觉。沉默是对音乐的尊重,专心是对情感的忠诚。
悲伤的旋律在上空盘旋,没有观众和舞台,蓝调的灯光退散,优雅不复存在。
我无所顾忌,无所忧虑,再不感伤。
因为曲终,人也不再散。
而我低估了他,他完全不需要我的引领。
我第一次看见他弹琴,我想说,如果当年他触碰钢琴,或许音乐老师,就不会将我当做唯一的作品。
他那般虔诚地演奏着,全神贯注,不敢懈怠,仿佛手底下的琴键是神圣的使命。
我也不再游神,陪他陷入音乐的漩涡。
要他如何陌生呢?要他怎么忘记呢?
这是十七岁那年,他爱上我时,在心底敲打了无数次的《绿袖子》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不会凭借几次心碎就喊停。”
谢谢观阅。
第101章 番外一
“还没和好?”
推开门,周志走进来,看见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坐着的杨骁。
他已经好几天这样了,周志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坐在杨骁对面的桌子上。
“别抽了。”周志一把夺过杨骁手里的香烟,给捻碎了,乌烟瘴气的,一会老板进来看到肯定又要臭骂他们了。
“你能不能滚?”杨骁不耐烦地抬起眼,手边没东西,否则他肯定给周志一个痛击。
他情绪平静不下来,已经四天了,四天里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家也不回,学也不上了,泡在博莱,球又不碰,只会瘫在这里抽烟。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周志调侃地说,“不过你杨骁能醉成这样,我也没想到,大干部可真有手段,把你迷的团团转。”
杨骁向后一靠,并没有发表意见,周志像在自言自语。
“你几天没见他了?”周志问,当然,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行,我不问了,但是我想说一句,”周志说:“我是跟咱这个干部孽缘不浅,但是学校里传的那事,我不信。”
杨骁仍旧低着眼睛,并没有抬头。
周志继续说:“我不是在为温知行说好话,我跟他不对付你知道的,我只是说句公道话,温知行这个人,很正。”
杨骁抬起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
周志说:“别看我啊,我说的是正气的正,不是他长得有多正。”
“他长得不正?”杨骁犀利反问,眼里是你敢否定我就掐死你的阴狠。
“还行吧。”周志摸摸鼻子,不自然地说,说正人家男朋友不舒服,说不正他也不舒服,周志不想被盯上,现在杨骁的脾气可躁,什么时候爆炸都说不定。
“骨子里带的东西,”周志想起什么,“有些人你感觉得到的,那个磁场,他看我的时候那凛然正气,我是不会觉得他能干那样的事。”
杨骁这些天冷静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过激了,那天他的眼睛好受伤,藏着好多的委屈,可是自己太冲动,太执拗于眼前了,根本没去在乎,现在他想起来也有一丝懊悔。
“你作为人家男朋友,最该相信他的人是你才对,这话需要我来说吗?”周志说:“有那么难想通吗?”
“不是,”杨骁接了话,他语气丧得要命,眼睛里的担忧不加掩饰,他也不知道周志能否理解他,可他还是忍不住倾诉:“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觉得……如果有更好的人出现,有和他精神相互吸引的人,我真的还抓得住他吗?”
本来就不配,他求来的感情,经不住考验,但凡温知行身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应该能够和他匹敌的人,杨骁都会不安。
“为什么这么想?”周志不理解,“我只知道你们现在在一起,他选择了你,那你就该好好经营这段感情,他为了你做到那个地步了,杨骁,他跟顾铭差点绝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你是他男朋友,我不认为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杨骁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天他站在人群里,昭告关系的坚定。
他一开始是排斥的,他并不是同性恋,是因为他,他才可以是。
他做到那个地步了,自己又在不安什么?
周志看他一眼,鲜少这么正经,他以大哥的口吻说:“好,说回来吧,更好的人,你觉得,咱们学校里,谁比得过顾铭?”
论家世,论相貌,顾铭都甩他们八条街,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富少爷,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多少人连觊觎都要质疑自己配不配的人。
“顾铭那逼在他身边那么久,说句不好听的,他什么给不了温知行?但凡这温知行有点脑子,肚子里有点坏水,就算用点不干净的手段,他跟顾铭这些年就一个朋友关系?说出来你信?”周志地反问来得很有力量,杨骁突然睁开了双眼。
周志知道这货听进去了,乘胜追击道:“对不对?顾铭这逼虽然心黑,但他长得好,有钱啊是不是?他天天围在温知行身边,还需要别人来勾引温知行?这畜生足够了。”
杨骁凝视着情绪丰富的周志:“你对顾铭意见不小。”
周志一说就来气:“谁让他弄我的,妈了个逼的,你别跟我提他。”
“是你一直在提。”
周志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对对对,我怎么这么贱呢?我就这么爱提那畜生?”
杨骁不耐烦地盯了他一眼。
周志接收到他这个眼神,更加起劲了:“你他娘有没有良心?我不是为了开导你?要死要活的,看的人来气,要我说买个东西,跟人好好地道个歉,这事就解决了,苦大仇深,自己在这闷四天,你也真有出息。”
周志简直不想再吐槽杨骁了,别人怕杨骁,他可不怕,除了顾铭那畜生,这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多,杨骁再暴躁不能弄死他,不像那个顾狗,竟干一些不是人的事,逼得他连学也不敢上了。
“我只怕他不愿意见我。”杨骁不知道周志的心里情绪这么丰富,只是垂着眼皮,盯着周志坐着的桌子。
“你管他愿不愿意?干部那么瘦,你来硬的他能跑?”周志心大,方法也简单粗暴,他上下打量一眼,“拿出跟顾铭约架的气势。”
“没那么简单。”杨骁虽然怀疑实用性,但还是站了起来,打算这么去办。
“多说点好话哄一哄,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让人好受还是行的。”周志出谋划策,难得如此良心一会,他自己都鄙视自己了,泯灭良心跟自己最不对付的两个人说好话,没谁比他混得差劲了。
有什么法子?谁让杨骁这逼不争气,看上那正面人物。
望着杨骁落寞的背影,周志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几句。
杨骁从博莱出来,他在博莱闷了四天,家也没回,连太阳光都没见,睡觉,抽烟,这就是他缓解的方式。
但是今天天气也不好,外面没阳光,乌云压顶,劲风摧残着嫩叶,卷起灰尘向远处奔赴。
天烂得要命,让人的心情越发压抑。
杨骁迎着阴天向学校里走去。
他几天没来,学校里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说的都是他和音乐老师,以及温知行的事。
音乐老师还在医院。
杨骁今天来了,很多同学都蛮意外,在他进了班级后,吵闹的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比班主任站在窗口还有威慑力。
“没事了吧?”玩得好一些的朋友过来关心他。
杨骁摇摇头。
朋友拍了拍他的肩,“好好上课吧,下节体育。”
杨骁并不是来好好上课的,他只是想来见见人,他有几天没看见他了。
体育课上,杨骁想要把握机会,去跟他说说话,他们这节体育是撞课的,按理说他会见到温知行,但是并没有,他找遍了整个操场,没看见他的影子。
杨骁找他的同学问了下,别人的说辞是温知行请假了。
“请多久?”杨骁问。
“半天吧,他下午应该会来。”同学说。
“谢谢啊。”杨骁说。
同学摆摆手,说不客气。
杨骁在别人口中得知,温知行这两天早上都没来,有人揣测他是去医院看老师了,有人说他是怕尴尬想避避风头,众说纷纭,不管结论是什么,这天下午,杨骁还是见到了他。
不是巧遇,是刻意地接近,杨骁在去往高中部必经的路上等着,一点十分的时候,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大门口走进来,温知行单肩背着书包,从进门那一刻就看见了他。
但是他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并没有多给他一秒钟地注视,很快就收回目光,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迈步继续向前走。
杨骁正在花坛边上坐着,他这两天没好好收拾,一副颓丧的样子坐在那里,从中午12点等到现在,才终于看见他的人。
他忙站起来,自那天晚上以后,他没有再见过他,两个人生疏了不少,温知行从他旁边走过去,没有说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杨骁快步追上去,他不敢拉他的手腕,温知行步子很快,一如他第一次见他时,那坚定向前,不给周围的吵闹一秒钟的注视礼。
杨骁狼狈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没怎么见过温知行生气,当初耍手段追他被戳穿的时候,那份生气是会有回应的,而这次不一样,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脸色让杨骁极度不安。
那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脸上,就好像他跟杨骁不认识。
“行哥……”杨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也是鼓足了勇气,周围几个同学都在偷偷看着。
温知行回过头,眼睛里的清冷太过于伤人,杨骁不敢放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温知行看了他一眼,话也不说,就这么生生地抽动着自己的手腕。
杨骁想抓紧,却不敢抓紧,温知行的眼睛太冷了,他一句回应也没有,用了力气挣脱,如果杨骁不放手,他大概还有机会逼他说出一句话,哪怕是一句“滚”。
但是他松了力道,让温知行的手腕成功脱出。
对方走了,转身就走。
这次杨骁没有跟上去,他盯着他的背影,手心里的余热还在,他是能控制住他,可一个执拗的人被控制住,他死命地抓紧只会让他受伤。
天上飞了小雨,砸在狼狈的身影上,杨骁觉得很冷,掌心的温热也已经消散干净了。
下午的课他没上。
他出去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人逛了大半天,直到雨大起来,直到天黑下来,丧家之犬一般无处可归的他才走进了一家玩具店。
进来躲雨的人不多。
杨骁抬起头,他不想让自己太悲观了,他做错了对不对?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不会谈恋爱,他那天那么凶,那样对他,他生气是应该的,他应该生气啊,自己都生气了,怎么能不允许他生气?
生气了怎么办?哄啊,哄到他好了为止,他今天的态度有点冷淡,但是没关系,他都伤害到他了,怎么还指望他对自己嬉皮笑脸?杨骁,端正你自己的态度好不好,是你的问题。
他站在房檐下,望着漆黑的雨夜,越下越大了,有些人打电话给亲朋好友,向他们求助,没几个躲雨的人也陆续被接走,店里的人越来越少。
杨骁蹲在一个玩偶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应该去找他的,可是现在雨还没停,他被困在这里。
杨骁伸手拿起了一个粉嫩嫩的鲨鱼玩偶,软软的,像块棉花糖,他揉在手里,拨弄了下上面的背鳍,张着大嘴的鲨鱼玩偶并不恐怖,反而十分得萌,主要手感很好,用来睡觉当个抱枕或者看电视的时候抱在怀里都不错吧。
“您好,”身后传来店员的声音,杨骁回过头,对方提醒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快要关门了。”
杨骁恍惚地道:“哦,我好了。”
他站起来,刚想走出去,突然又觉得有些奇怪,低头看着手上的玩偶,这东西……送他好像不太合适。
“怎么了?”店员问。
杨骁捏着手上的鲨鱼玩偶,纠结着求助店员:“我想问一下,你觉得送男生,什么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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