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惟意之前因为自己好友一事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小姑娘表面上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但其实她除了庙会那次,就一直没有出去过了。
叶期只能选择支持自己妹妹,顺便多想办法给蓝家找点麻烦,至于秦家那边……就是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做。
“大哥这般聪明,不如帮我想想办法,你说秦家,我是不是该给个教训?”
徐相斐沉默了一下,他也是见过那位秦举人的,实在是说不出那些话,只好道:“小妹心结是在于秦若,她自己解开了,才会放下。至于其他事情,我们做了反而不好。”
叶期也是知道这一点,只能叹一声气:“这丫头就会给我找麻烦。”
徐相斐哈哈一笑:“但你这个当兄长的,不也是心甘情愿吗?”
怎么还怪起人家小姑娘来了?
……
徐相斐生辰是在七月初八,他不喜欢大办,提前跟岳明镜说了只请熟识之人,岳明镜拗不过他也只能答应了。
不过徐相斐朋友不少,有些来不了的早早就写了信过来,约好日后再聚,能来的都是一些江湖浪子,一个个在路上玩了又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城。
岳明镜就请了生意上的熟人和自己的朋友,并且让徐相斐放心,自己高高兴兴玩就好。
徐相斐还真信了,扭头就让梦休招些人。
梦休也无奈:“东家呀,现在这世道哪里这么容易就招到人了?”
“没事,你尽量就行。”
“这么说,我倒是看到一个小姑娘来,约莫十五六的年纪,英姿飒爽,非说自己想学琴,还不要月钱,家中怕是有些困难。”
一般家里比较好的,都不会让自己女儿进瓦舍,因为戏子在此时还是多被人看不起。
但这世道也不是人人都能有个好去处,家中不好的或者孤身一人的女子,也只能想办法给人家打杂当丫鬟了,逢晴苑开始收人后,就有不少女子奔赴而来,求个栖身之所。
“这……”徐相斐皱皱眉,“这小姑娘年纪也太小了,若是从家中赌气跑出来的,你就劝她回去吧。”
“我正是这个意思,但是这姑娘只有晚上才来,那时候逢晴苑忙得很,我也没答应她,我帮东家问问,若是她真有难处,我就做主让她留在这里了。”
这年纪还是太小了,徐相斐不是很想同意,沉思一会儿说:“这样吧,改日我有空来问她几句,隔着屏风,也不唐突了。”
“那就听东家的。”
但徐相斐一直到冠礼来之前都没有见到这位小姑娘,不管他何时去,梦休都只能一脸遗憾地告诉他,小姑娘说不来了。
徐相斐实在是想不通,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第30章
徐相斐冠礼那日来的人也不算少了,他要在晚间才出去祭拜父母,所以此时还在屋内换冠服。
岳家怎么说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人家,冠服定制得十分华贵,广袖长裳,绣线为金,腰佩玉石,徐相斐对着铜镜看了看,又用手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他此时还未束发,长发就这样散着,原本梳得齐齐整整的,在他乱动之下又乱了,芷九立马哎呀起来:“大少爷!大少爷可当心着点。”
芷九提着裙子上前,三下两下就把徐相斐的头发扎好:“这发带一扯就掉,等会大少爷接冠时就能顺利取下了。”
徐相斐有些新奇地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没想到我也到了弱冠之年了。”
芷九也笑道:“大少爷日后便可以说亲了。”
徐相斐:“……”
祝煦光从外走进来:“说亲?”
“这丫头开玩笑的。”徐相斐淡定地解释,“芷九去外面吃些糕点吧,我和师弟说几句话。”
芷九这才走了。
祝煦光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一掀衣袍,坐在桌前看徐相斐。
“师兄……”他好像想到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去说,只能没话找话,“师兄的字是岳庄主取么?”
徐相斐弯着眼睛笑:“是师父跟舅舅一起取的,我就这两个长辈了,他们商量一下,便说一起给我取。”
他师父去救了自己好友,现在还在外面游荡,因此不敢过来找徐相斐,怕他被自己牵连。
徐相斐表示理解,所以今天冠礼上,给他束冠的只有岳明镜。
祝煦光说:“那我冠礼时……可否让师兄替我取?”
徐相斐本想喝水,闻言手一抖,茶水险些溅出来,他来不及看只能站着去看祝煦光。
一人坐着,仰头看着自己师兄,眼中是炙热得让徐相斐想要逃避的感情,一人站着,将这些尽收眼底,却没有回应。
祝煦光缓缓低头:“我知道了……师兄休息吧。”
徐相斐最看不得他这样子,说起来他二人关系也是好笑,旁人觉得是祝煦光这个师弟处处忍让没条理的师兄,什么事都需要他看着。
但只有熟悉他们的话才知晓,一直以来一直是徐相斐在护着自己师弟。
他受伤后,祝煦光就好像明白了什么,非得说自己要保护师兄,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徐相斐知道他向来早熟,但这样突如其来的成长,还是让自己这个做师兄的心疼不已。
“师弟这般模样,想也是知道我不会拒绝的了。”
祝煦光眼睛一亮,忽然伸手握住徐相斐垂在身边的手,他们常年练武,手上都有薄茧,但这种被慢慢磨挲的感觉还是让徐相斐不自在极了。
“唉——”徐相斐收回手,想了想,又在祝煦光脸上掐了一把,“不许想多了,日后……再说吧。”
他说得含糊,但两人都懂。
祝煦光也高兴,师兄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也有所触动了。
他还是很了解自己师兄的。
……
徐相斐出门时,悦意山庄内已经挂满了灯盏,身边的丫鬟面容肃穆,顶着两个小角提着灯笼领他过去。
那小角一晃一晃的,徐相斐看着看着就想去碰一碰。
谁知芷九跟后脑长了眼似的,头都不扭一下就说:“大少爷。”
徐相斐尴尬地咳嗽一声:“走走走。”
芷九轻轻一哼,她还不知道大少爷的性子嘛?
一定是手痒了想拽她的头发,这些年轻男子真是太烦了。
徐相斐这下不动了,一身气息收敛,渐渐显露出一种随性的矜贵来,当他锦衣华服走到岳明镜面前行礼时,实实在在把众人都惊了一下。
尤其是跟他熟悉的朋友和弟弟妹妹们。
这人是谁呀?
真的是他们大哥吗?
大哥有这么……好看吗?
叶惟意倒是说:“我很久之前就觉得大哥好看了!”
徐相斐像是听见了,扭头冲她一笑,星眸璀璨,如月如风,这样一来,还真是有传说中貌若潘安的样子了。
岳明镜也有些愣,随即就是让他上前:“你长大了……”
这话又是感慨,又是怀念。
徐相斐知道自己舅舅在怀念谁,他的生母,岳明镜的长姐。
说来也是奇怪,一个离开这么多年的人,连他都没有见过的人,却能在这么多人心中待着,能让这么多人铭记。
徐相斐对自己母亲的过往一直很好奇,但始终又找不到什么能被写下来的东西,也就作罢了。
“过来吧。”
徐相斐往前一步,在灵位前跪下,三拜以祭父母,随后起身捏着香烛,轻轻搁在灵位前。
他眼神平和,将灵位上两个名字看了又看。
徐长昕,岳霖。
徐相斐几乎记不清自己父亲的模样了,他没有什么能够拿来怀念双亲的,所以唯一能记得的,只有徐长昕下朝后会把他从秋千上抱下来玩,在母亲最爱的花丛中,说他多么怀念亡妻。
这个时候父亲一般都是威严的象征,他们是一家之主,所以不愿意去做抱孩子的事。
但徐长昕就很愿意,在岳霖去世后,他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就是自己的孩子,也唯有看着孩子,他才能觉得过往并不是一场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
但徐相斐没办法给他更多的支持,从孩子身上汲取的力量实在太少,徐长昕郁郁而终,只留下还不明白离别的徐相斐。
“爹,娘。”徐相斐思索了一下,“此后,便不用为我担心了。”
岳明镜长叹一声,拿起身边的冠帽,在众人见证下给徐相斐戴上。
从此刻起,他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人了。
“燕为,我和你师父为你取的字,燕是希望你有归巢之处,为是愿你为其愿为,不强求不放弃。”
岳明镜顿了顿,又说:“舅舅只愿你,一生顺遂。”
“谢谢舅舅。”
徐相斐弯着眼睛,起身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祝煦光,对方在一盏灯笼下,神色专注,瞧见他时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后面便是招待宾客的事,徐相斐自然也去了,还看到自己的好友。
传说中的花间君子,谢酒。
谢酒也是个奇人,他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后来痴迷喝酒,喝着喝着还跟人打了起来,因为说不清自己名号,口中念念叨叨的都是酒字,别人也就这么喊他,为了笑话笑话这个疯疯癫癫的人。
谢酒从来不觉得自己疯疯癫癫,他跟徐相斐一样,都没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成熟又稳重,是有大侠风范。
“徐燕子!”
徐相斐瞧见他酒气熏天地扑过来,立马躲到自己师弟身后:“别过来,我可禁不住你这一撞。”
“啊。”谢酒晃晃悠悠地飘到他们身边,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掏出不知从哪摘的花就往徐相斐那边一甩。
原本软塌塌的花在他手中却犹如利器,祝煦光伸手一接,皱着眉扔开,手心已经有了一道划痕。
徐相斐立马去看:“谢酒!”
他声音一低,谢酒就知道他还真生气了,只好哈哈一笑:“错了错了,没想到你还真的没有内力了,那燕子折翼,以后岂不是要这只……嗯,你师弟是什么来着?”
“我们就不能是个人吗?”
徐相斐对他十分无语:“喝完自己就滚。”
“啧啧,你就是怪我伤了你师弟。年纪轻轻的,划道痕怎么啦?”
徐相斐闻言就去抽祝煦光身后的剑:“年纪轻轻的,我砍你一下头怎么啦?”
谢酒:“……”
“你这张嘴啊,真真是不饶人。”谢酒打了个酒嗝,“行吧行吧,说起来,悦意山庄的酒确实不错哈……”
徐相斐一瞧:“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嘿嘿,也还好。”谢酒想了想,“对了,我被我家里赶出来了,能否在你这借住几天?”
徐相斐:“……”
他还不知道谢酒么?
这人一年能有几天在家里啊?
多半是看上悦意山庄的酒了,想蹭酒喝呢。
徐相斐忽然想到什么:“倒也不是不行……”
他决定让谢酒曲逢晴苑住。
之前茹姬弹的曲子其实都是谢酒给的,这人琴艺一绝,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徐相斐想着刚好让他可以去教教那些学琴的。
就当给酒钱了。
谢酒没什么意见:“好呀。”
徐相斐先让他在悦意山庄里待着,晚间等客人走了才让芷九帮忙给他找了间客房。
岳渔也喝了酒,小脸红红的,走过来看他:“大哥,生辰快乐。”
徐相斐哎了一声,笑眯眯地掐了一把他的脸。
岳渔脸有点红:“大哥,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我明天想去跟他玩。”
“四弟想去就去。”徐相斐又问,“是谁啊?”
“一个,嗯,他说自己是行走江湖的,没什么名气,无门无派,但是跟一些武林盟主关系不错,所以来参加大哥的冠礼了。”岳渔高高兴兴地说着,“他人挺好的,还夸我念诗念得好呢。”
徐相斐眨眨眼,没说什么,只是让岳渔回去睡:“好了,大哥也夸夸你好不好?咱们师弟脾气好,秉性好,写字画画行文作诗都好。”
“大哥!”岳渔被夸得脸红,“你真是……”
徐相斐笑着送他离开,接着才摸了摸下巴:“我怎么不知道……武林盟主那个最看重身世的人,会跟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子结交了?”
祝煦光嗯了一声:“我去查。”
徐相斐一笑:“你可别,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祝煦光突然要和谢酒一起喝,这怎么能比呢?
谢酒那是酒缸里泡大的,祝煦光顶多是路过了酒缸。
第31章
祝煦光却觉得不对,师兄明明酒量也不好,而且今晚喝得还挺多,怎么就他现在晕晕乎乎的。
徐相斐怜惜地摸摸自己师弟的脑袋,他们现在还差不多高,但相差两岁,想来之后祝煦光会比他高的:“傻师弟啊,你以为师兄的醒酒丸是白吃的嘛?”
祝煦光:“……”大意了。
徐相斐很想把祝煦光现在脸粉扑扑的样子画下来,但是他画技不好,又不能找别人画,只能哀声叹气:“芷九,快给我的好师弟端碗醒酒汤来,免得他酒后吐真言了。”
祝煦光认真地想了想:“我没有真言……师兄什么都知道。”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委屈,师兄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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