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庙会的印象只有很久之前,岳满星和叶期去玩时,他胆怯不已,却又心存向往,忍不住上去问了问。
也是像这样,他问岳满星,他很怕怎么办。
岳满星只说若是他怕,便在家待着吧。
岳渔从此以后就没有再去过庙会,也没有跟别人提起自己其实很想出去玩。
他知道三哥不是有心的,这话也不能说不对,只是岳渔胆子小又犹豫,需要一个人将他从自己的窝里拽出来看看。
“大哥……”岳渔眯着眼,白皙的脸上透出一丝粉色,“大哥真好。”
徐相斐眨眨眼,不明所以。
所以,觉得大哥好能不能不让大哥读书啊……
他都二十了,该读的都读了。
第27章
庙会在六月二十六举行,此时天气热了,行人都贪凉,因此早上人最多,徐相斐一行人也早早起身,准备去城里参加庙会。
这么早起他们精神都不太好,徐相斐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问自己师弟:“困吗?”
祝煦光严肃地摇头。
他平日起来练武的时间就跟这时候差不多,以前徐相斐也是这样,但这半年他身体不好,祝煦光也不准他早早起来了。
人都有惰性,这么养久了,徐相斐也慢慢习惯睡到辰时之后,在慢吞吞地起来吃些糕点去城里看看。
岳家只有岳明镜父子和叶惟意习武,但小姑娘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怎么勤快。
因此除了这几个习武之人,其他人都恹恹欲睡,徐相斐直接闭着眼靠着师弟。
岳明镜便说:“日后该在城里买间院子,也方便你们住下。”
“姑父不是说我们要一同用晚膳吗?”叶期一笑,“在城里买了宅子,姑父的想法就达不成了。”
“是我太心急了。”岳明镜叹气,“忘了你们都有事,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姑父可别这样说。”叶期扶着马车壁,又看了看身边的岳满星,“这样还是不错的,以前许久见不到姑父,总让人思念。”
岳满星偏头,他觉得叶期在指自己。
岳明镜也一愣,看向沉默不语的岳满星,只好又说:“那就都回来吧,也让我多看看你们……十月的武林大会也不久了,相斐冠礼之后我便要动身安排,或者你们想去也行。”
他既是商人也涉武林,这武林大会虽不是必要,偶尔也要去看看的。
悦意山庄也有好几年没去过了。
“武林大会也没什么事,一般来说,也就是一群人说些最近见到什么,互相解释一下就算了。”徐相斐显然是去过了,睁开眼睛一想,“这些年武林虽不算太平,但也没有大的动静,都还不错。”
“嗯,不过舅舅去,也是有事要办。”岳明镜可还记得徐相斐遇袭一事,最后虽然查到了怀鹿教,知道是魔教所为,但具体缘由他们都不知道。
徐相斐师门不兴,他师父在武林亦正亦邪,交好的人数不胜数,平时跟魔教也没有什么冲突。
按理来说,徐相斐这个下一代掌门人不应该莫名其妙被魔教袭击。
徐相斐也想不通:“难不成真是因为我与他绝交之事……”
那也不必杀人吧。
还牵连了祝煦光。
祝煦光伸手盖住徐相斐的眼睛:“师兄想睡就睡一会儿吧。”
徐相斐摸了摸他的手:“像什么样子?快放开。”
祝煦光倔强地不肯放开,他知道自己师兄很少生气,说话虽不温柔,却也温和,再说徐相斐对他一向纵容。
果然,徐相斐没法子了,干脆往他身上一靠:“行吧行吧,睡了。”
睡当然是睡不着了,他们闭目养神,等到三江元禅寺时,周围已经有许多人了。
庙在三江山上,他们在山脚下了马车,发现这里已经摆上了摊,徐相斐往远处望了望。
“没有珠瑜阁和潇湘影的。”
祝煦光早就打听好了:“师兄捐的香火钱挺多,李掌柜拿到了山腰的位置。”
山腰的位置无疑是很不错的,徐相也高兴起来:“看来我铺子以后的生意有指望了。”
祝煦光想了一下:“应该是。”
师兄现在还是比较上心了。
上山之路他们就得自己走了,徐相斐虽说受了伤,但至少过去的习惯还在,爬山对他而言还不算难事。
岳渔就有点痛苦了,他平日里很少出门,走个路都累,但是连叶惟意这个小姑娘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他也不好意思说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徐相斐扶他一把,笑着说:“四弟该经常出来走走的。”
岳渔面红耳赤:“我、我之后就去……”
叶期和岳满星都回头看了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岳满星便走到岳渔面前一把抓起他。
“大哥跟祝少侠一路吧,四弟就交给我了。”
“啊……大哥……”岳渔有点慌,他对徐相斐有些依赖,因此还是想留在徐相斐身边。
但徐相斐笑了笑:“四弟乖啦,你三哥一路上一直看着你呢,就怕你摔了。”
他只不过是调侃,只是岳满星和岳渔兄弟两个平时关系一般,听到这话都有些尴尬,互相对视一眼。
徐相斐眨眨眼笑着离开。
岳渔咬紧牙关:“谢、谢谢三哥……”
岳满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怎么说他现在也才十七啊,按理来说……不应该吧。
但怎么说这也是他弟弟,岳满星还是认认真真把他提到山顶上。
三江元禅寺占地很大,有许多想为家中祈福的妇人都会来此吃斋念佛,好求一盏明灯。
徐相斐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跟着他们一起去拜佛就算了,他想着要捐点香火钱,特地拿了一串铜钱放在红木箱中。
守在一旁的小和尚眨了眨眼:“施主,巧了。”
徐相斐:“???”
“施主是第一千零一位来这的,主持吩咐过,可以为施主求一盏长明灯,也会赠予施主一串佛珠。”
徐相斐缓缓开口:“这……是你们寺庙吸引人的新方式嘛?”
小和尚鼓着脸:“施主请吧。”
“等等,那我可以多带几个人吗?”徐相斐想了想,“我的佛珠能转赠于我师弟么?还有我有几个弟弟妹妹想求平安符。”
“主持吩咐过,一切随施主。”
徐相斐便去把他们喊来了。
叶期还领着叶惟意,他们都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见徐相斐兴致勃勃,也就跟着一起了。
祝煦光倒是十分感动。
他听到了,师兄要把佛珠给他!
唯一的佛珠!
他们另外去了一间院子,里面人很少,小和尚喊了一句:“师叔。”
一位披着袈裟的僧人走出,眉目慈悲,看上去还很年轻,他用一双沉静眸子瞧了瞧几人,最后看向徐相斐,轻笑着开口:“施主可是愿接了这盏灯?”
徐相斐有些迷茫:“这不是大师让我来的么?”
“确实如此,只是施主当真要接么?”
徐相斐:“???”
他怎么听不懂呢?
“若我接,会如何?若不接,又如何?”
这位僧人只是轻轻一叹:“冬去春来,燕子复还。”
徐相斐一怔,又笑起来:“那就不得不接了。”
叶惟意小声问:“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叶期敲了敲她脑袋:“你大哥在江湖上轻功排名第七,有个诨号就是燕子。”
叶惟意:“……”
哇哦,好符合大哥的性格啊。
那僧人便点点头,吩咐小和尚去取长明灯,又从自己兜里拽出一串平安符:“听说你们还要求符?”
“……”
突然不是很想求了。
徐相斐倒是笑得不行,靠在祝煦光身上说:“那必须的,大师这么有趣,我可不能不求。”
“那便从你们之中最年长者开始吧,以长及幼,也是人之常情。”
僧人盘坐在地,低声念了几句偈语,眉目间仿佛若有佛光,倒是看得他们凝神静气。
生怕打扰了这种宁静。
徐相斐正欲上前,没走两步便看到僧人睁眼,唇角微起:“施主,不是你。”
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落在了岳满星身上:“施主为何不过来?”
这话一出,这间屋子便从摸不着头脑的宁静变为死寂,几人都看向岳满星。
岳渔和叶惟意都是茫然懵懂的模样,但其余三人却并不意外。
好像明明最年长的徐相斐被喊住,却要才十七的岳满星上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岳满星额头冷汗冒出,他眼前恍惚,完全听不清僧人说了什么,脑中只有最年长三字。
这怎么可能……
明明、明明不会有人知道的。
岳满星不明白,眼前这一切是不是幻觉,很快这个僧人就会说,他并不是十七。
一个在八年后回来的人,或者说,在八年后死去的人,终于该从梦境中醒来了。
若这是真的,他一切虚伪将被揭穿,若是假的,这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没有吗?
岳满星咽了咽唾沫,浑身战栗,脚下一动就要走过去,仿佛想迎接自己最后的结局。
叶期突然按住他的肩。
徐相斐也笑着看向僧人:“大师也该多开开眼,看看人世间吧,怎么能将我这个大哥认错呢?难不成在大师眼中,我看上去还没有十七么?”
“大智若愚,甚好。”僧人将平安符递给他,“施主此生,便无虞了。”
“哎,佛家可不能说这话。”徐相斐晃了晃手中的平安符,忽然压低声音道:“大师知道什么,便悄悄知道吧,这一天天的,都是我过出来的。大师就不用烦心了。”
僧人忽然一笑:“施主真是……心如明镜。”
徐相斐眨眨眼,拿起他递过来的佛珠和平安符走回去,然后将佛珠给祝煦光戴上。
“快去吧,然后我们一起去挂长明灯。”
岳满星看着叶期和祝煦光都去拿了平安符,这才神色恍惚地走上前。
他以为僧人会像刚才对叶期二人那样,对他说一些吉利话,但到了他这里,仅仅只有一声长叹。
这声叹息很轻,却让岳满星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
徐燕子过生日之后师弟就要表白了冲冲冲
第28章 梦休
“三哥,你怎么了?”
岳渔好奇地看着他。
岳满星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在想那位大师说的话。”
“三哥还在想这个?”岳渔天真无邪地说,“三哥不用担心,大哥一看就比你年长的。”
岳满星:“……”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信吗?
他伸手摸了摸岳渔的头:“好了,你去找大哥玩吧。”
岳渔嗯了一声,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看,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好离开了。
岳满星远远坠在他们身后,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哥其实很聪明的……会不会被看出来了啊。
但徐相斐又不说什么,还笑嘻嘻地让他去戴花环,岳满星连连拒绝,却看到一旁面无表情的祝煦光为了哄他师兄开心,缓缓拿过了花环。
岳满星:“……”
祝少侠啊,佩服。
徐相斐乐不可支,一手拽住祝煦光,一手找了副耳环给叶惟意:“都有都有,别急呀。”
叶惟意哼哼一声,撒着娇说:“我也要花环!”
徐相斐立马掏钱给她买:“买买买!”
岳渔鼓起勇气:“我……”
徐相斐又反手拿了个花环扣在他头上。
叶期冷笑:“大哥怕是没有二十,只有两岁吧。”
然后下一刻也被扣了个花环。
叶期:“……”
徐相斐哈哈一笑:“二弟真是可爱。”
身边的人都侧目而视,在柳州风俗,花环只有小孩和女子才戴,男主大多戴上玉佩或者扇子,因此一见好几个少年头上都顶着花环,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瞧他们个个眉眼如画的,戴上确实也不违和。
叶期耳朵都红了,他最爱装老成,大概是平时跑商比较多,因此总喜欢显得自己成熟一些。
徐相斐没来之前,他也的确是岳家最大的,弟弟妹妹们都还有些畏惧他,叶期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一天。
“大哥也该以身作则,怎么光给我们戴?”
徐相斐立马也给自己戴了一个:“二弟满意了吗?”
叶期:“……”
算了,他就知道徐相斐就不会觉得羞耻。
笑闹之间,岳满星心中沉重渐渐放下,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他此前几个月一直被两世记忆折磨着,又经常陷入怪圈,不肯放过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被人看出来哪里不对。
今日之事让他又惊又慌,恐惧之后反而莫名轻松了许多。
若是真有怀疑……他也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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