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耘说:“您多虑了,这件事之前就没人搭理他。”
“我就是说这样不行。”Miss刘叹了声气,“我知道,他那性格……但你是班长,你就有这个责任去协调好班上每一个同学的关系。”
薄耘不耐烦了:“我怎么协调啊?又没人打他骂他,他自己脑子有病,比他好,他就酸人家,比他差,他就奚落人家。钱睐跟人吐槽语文作业留太多了,他拔腿就去跟张老师告状;赵小萌给明星写的信掉地上,他捡起来拆了站讲台上念;孙黎课间看个小说,他抢了跑办公室来给你。孙黎那暴脾气,要不是我拦着,这傻叉早挨揍了。”
Miss刘讪讪道:“这……孙黎看的那小说,确实不太合适高中生……”
薄耘没跟她争论这个话题,只说:“商理自己作死,我能怎么办?最多就是帮他找个心理医生。”
Miss刘急了,脱口而出:“昨天要不是你不依不饶的,说不定也不会搞成这样!”
薄耘也火了:“我昨天哪儿错了?他如果真是为了正义,他揭发的别说是叶九月、傅见微,他就是揭发我,我都没意见。但从考完英语到昨天,三四天了,他有无数机会找你,跟你确认、对质。他不,他非选在课上发卷子、发到傅见微,然后站起来说这事儿。他存的什么坏心眼,都看得出来。而且,我怎么他了?我就让他为他自己做错的事情道个歉,他这就委屈了?那叶九月和傅见微不更委屈?”
“你——”
薄耘打断她的话:“你这根本就不叫解决事儿,这是看谁好欺负就欺负谁,然后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平美好又一天,有意思吗?”
“薄耘!你这是对老师说话的态度吗?”Miss刘斥道。
薄耘反应过来,音调降下来,认了错:“不好意思,刚刚激动了点,对不起。”
Miss刘看他肯道歉,松了口气,正要趁势追击,不料他立刻接了一句:“但关于我的立场和态度,我始终不觉得有错。”
Miss刘心情复杂,半晌,也降低音调,叹着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薄耘,我能理解你说的这些,但、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
她说到这儿,突然哽咽,忙扭过头去,睁大眼睛,仰起头,不想在学生面前哭。这实在不应该,她明明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
但是,她确实为自己说出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句话而感到了深深的羞耻。
薄耘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我不会按照你们的想法去解决这件事情,我不当这个班长了,您另请高明。现在,我没有给傻叉擦屁股的义务了吧?没有别的事,我回教室了。”
薄耘气冲冲出了小礼堂的门,冷不防被人拉住:“耘哥。”
他停下脚步,转头一看:“你在这干什么?等我啊?”
傅见微点点头,担忧地问:“没事吧?”
“没事。”薄耘说。
傅见微拉着他走远一点,小声说:“我刚听到你和Miss刘的对话了。”
“没事儿,你别管,跟你没关系。”薄耘说。
傅见微欲言又止,半晌,说:“你要不,就照Miss刘的话做吧,就跟同学们私下说一下……”
薄耘惊讶地问:“我怎么说?‘虽然商理是个傻叉,我知道你们也讨厌他,但你们捏着鼻子陪他玩吧’?他什么人物啊?他配吗?”
“可以再想一想,有没有别的说法嘛。”傅见微忧虑道,“有人认识以前在十八中跟商理同班的,说他和他家长就是很不讲道理,以前在十八中就闹过好多事,有个老师还因此被调走了……”
“行了,你别说了。”薄耘正在气头上,不料傅见微竟然也和稀泥,顿时沉下来脸,憋着脾气说,“你回教室去吧。”
说完,转身朝背离他们教室的方向走。
傅见微从没被他用这脸色和语气对待过,顿时慌了,白着脸急急地拉他胳膊:“耘哥!耘哥,对不起,我不说了,你去哪儿?”
薄耘耸了耸被傅见微拽住的胳膊,扯开他的手:“我一个人待会儿,静静,你别跟过来。”
然后就大步走了。
第17章
◎他本来怀疑齐佳书另有目的,但如果对方只是个单纯的中二病,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荆荣:怎么了?
荆荣:人呢?
荆荣:干什么呢?
薄耘:上你的课,别管我
荆荣:没管你啊,就问问,放纪录片呢,我看过了,闲着没事
荆荣:卧槽你不是逃课吧?
薄耘:请假了
荆荣:什么事儿啊突然请假?商理那事儿?不过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啊
荆荣:说到这个我来劲了,刚扒出来好多,你猜商理他爷爷是干什么的
荆荣:他爷爷是xx报主编,他舅是电视台的,邪大门了
薄耘:叶九月知道吗?
荆荣:他在旁边听到了,我们还笑他言灵
薄耘:他怎么说?
荆荣:他自闭了
薄耘:……
荆荣:不是之前说商理初中在十八中搞过事吗,刚细扒了。
荆荣:他班上有个贫困生,成绩挺好,学校给了各种补助。本来俩没半毛钱关系,但那人成绩比商理好,而且据说商理喜欢一女同学,可人家喜欢那个贫困生。商理就天天盯着那男的找事儿。
荆荣:那男的大写的惨,妈妈下夜班路上被那啥了,他爸报仇杀了那人,然后坐牢了。本来别人都不知道,商理不知道怎么翻出来了,到处说。
荆荣:那男的忍无可忍,把商理打了一顿。商理家里人找去学校,非要开除那学生。这不特么逗吗,学校都无语,说国家规定不能开除初中生。
荆荣:商理他家就说,至少要给那人记大过,取消所有补助,还要周一在全校面前做检讨,向商理道歉,公开承认自己爸爸坐牢,让其他同学能知道他的危险性,爸爸杀人,儿子打人,以后都离远点。
荆荣:学校没答应,说过可以记,检讨可以写,其他的不行。商理他家就发疯了,暗搓搓搞事,十八中那段时间天天上新闻,上面派了五六波人来调查,虽然没查出大问题,但是很烦啊,学校被搞得鸡飞狗跳。
荆荣:本来十八中还要刚,但那学生是条汉子,自己找到老师,说不想间接恩将仇报连累了学校,愿意接受商理他家的条件。这才消停了。
薄耘: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荆荣:受了影响,中考失利,十八中本来想保他上本校高中,他没答应,没人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有说去外地读书的,有说去外地打工的。
荆荣:我们都在说,估计咱们学校领导早知道十八中那倒霉事儿,所以今天那么忍商理他爸妈,那一家子真就跟疯狗一样,绝了。
薄耘搁下手机,继续穿戴护具。他静心的方式是练剑道。
当然,他确实跟Miss刘发了消息请了假。Miss刘同意了。
连打三场,薄耘拿定了主意,脸不那么臭了。他请剑道老师吃了中午饭,回了学校。
这会儿还没到午休要保持安静的时间,薄耘一回教室,就被兄弟们围住了,问他怎么上午第四节 课人没了。
“有点私事儿,请了假。”薄耘应付过去,扫视一圈,问,“商理呢?”
“不知道。”
“谁管他啊。”
“你不是因为他的事儿第四节 课没来吧?到底怎么了?”
“不是,没关系,没瞎猜。”薄耘平静地说,“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别跟他一般见识,别搞事,Miss刘怕这事儿影响同学关系,等下发展成霸凌了。”
坐他前面的孙黎本来趴自己桌上看电子书,听到这话,特大声地冷笑了一声:“到底谁他妈在霸凌谁啊,我他妈就操了!”
薄耘:“……”
孙黎说完,继续翻电子书,没回头。
“喂,孙黎,谈谈。”薄耘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她椅子。
孙黎扭头给他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说:“他又不在,我又没当他面骂。”
虽然她很想这么干。
她好不容易搞到的签名版,下课坐那儿看,谁也没影响到,商理一把抢了交给老师,还到处嚷嚷说她心理变态,看男的跟男的亲嘴。
她不但书被没收,还被联系家长。回去后,她爸打了她一顿,她妈把她卧室翻了个底朝天,把她的漫画小说手办等等都扔了。
第二天她来学校,是带着扳手来的。但她刚从书包里抽出扳手,就被薄耘眼疾手快地翻过桌子摁住了。
她承认自己当时是冲动了,还好被拦住,没酿成大祸。后来她答应了薄耘选择原谅,但说起来还是怨气滔天。
孙黎这一说,大伙儿忍不住了,纷纷说起商理的“战绩”,原地开起了诉苦大会,就差拉一横幅写上“天下苦商理久矣”。
薄耘听得也苦从中来了,但不是针对商理。他知道Miss刘不待见自己当班长,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在摸鱼。他委屈。
薄耘喜欢当领头人,从小学到现在,他都是班长。
但,几乎所有班主任都对他有偏见,一是嫌他成绩不好,二是,他不会事事都听老师安排,他觉得不行的事情,不仅自己不干,还教唆同学反抗。
举个例子,薄耘初中时,有阵时间,书商买通教师给回扣的事儿很风行,他们班也强制学生买某品牌练习册,让薄耘组织各科代表收钱。
这点钱对薄耘来说是空气,他没多想,买就买呗,收钱就收呗。
但是,偶然间,他听到几个成绩好但经济条件不怎样的同学抱怨。他把人拉来问,才知道这批练习册性价比很低。那几个同学还隐晦地提了下老师和书商的邪恶交易。
薄耘一听,这也太邪恶了!他就自作主张把还没收完的钱退回去了。
这把老师们气得要死,后来没少暗搓搓给他小鞋穿。所幸薄耘背景硬,不怕。
老师们试图拿成绩当借口撤掉薄耘,换上听话的学生。他们真这么干了。薄耘成绩确实不拔尖,这他没法儿反驳,只能认了。
但这激起了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们的叛逆。
薄耘所在的班,大部分人都不傻,能不知道老师们的目的?对于学生来说:作为老师的傀儡,薄耘很失败;但是作为班长,他很优秀。
无论是出于对薄耘的好感、少年高亢的反抗精神,还是对自己利益的考虑,他们都没有不支持薄耘的理由。
于是,大家团结起来,或明或暗地不配合老师钦定的新班长展开工作。
从表面看,这只是一个初中班长的事情,但它实质上是一场关于地位权力的斗争,班主任不可能让步认输,不然这班他没法儿管了,学生们一定会爬到他的头上拉屎拉尿——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就在这要发展成一场硬仗的时候,班主任的岳父帮他高升调走了,换了新班主任。
新班主任是个年轻人,对他们班这场神奇战争有所耳闻,权衡利弊,假借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宣布集体重选,顺理成章把薄耘弄回班长位子上了,班上恢复了平静,也并没有出现前班主任脑补的大家从此天天要造反的场面。
……
听大家叨叨一阵,薄耘看了眼时间:“行了,别说了,忍忍,下学期就分班了。”
孙黎顿时绝望:“你闭嘴!为了不跟他同班,我都想换科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他都怕!我感觉他像个以后要上社会新闻的变态!”
钱睐冷笑:“你以为选文科就没事儿了?我那天跟荆荣在走廊聊天,说我打算选文科,那傻叉跳出来说智商低才读文科。我就草了,这关他屁事啊?选个分科还选出优越感来了?而且他到底从哪里跳出来的啊?他是背后灵吗?!”
荆荣本来低着头玩手机贪吃蛇,听到这儿,没憋住倾吐欲:“卧槽,你说起这个……上回期中考,我历史考得不错嘛,但数学没考好。中午我在食堂吃饭,那傻叉突然跑过来,问我数学考多少,然后说他比我考得好。我莫名其妙,那一下子来火了,问他历史考多少,我记得他历史考得不好。然后,你们猜他说什么,他没说他考多少,只说,‘你就历史考得好,有什么好得意,你能保证你下回也能考这么好吗,那你以后要选文科吧?’我现在这么说,你们听着没什么,但我是没法儿跟你们具体表达出他当时说这话的那眼神那语气,就好像文科烧他家祖坟了。我没办法理解文科到底怎么他了,你知道吧,在他的眼里,好像学文科就是一种犯罪行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同学手搭荆荣肩上,说,“你简单犯罪已经很好了,我说我大学要学小语种,他已经把我开除国籍了,我家祖上八代都是汉奸哈哈哈哈。操。”
薄耘:“……”
“差不多行了,”薄耘只能这么说,“没上过网啊?网上奇葩那么多,自己碰到一个挺正常,就当提前长见识了。”
“嗐,平时也没人跟他计较啊,这不他没在,吐吐槽。”
“行了。”薄耘皱眉,“实在要说,就在你保证他百分百听不到的地方说,不然他爸妈到时候找上你,别说我没提醒过。还有,别搞孤立那套,你们不想跟他玩,这我管不了,但我不希望看到谁针对他搞小动作,都是高中生了,别很幼稚地搞不收他作业、有事儿刻意跳过他之类的。谁搞了,那就是你的问题,明白吧?我这些话,你们跟这会儿没在的转达。大家是来上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给自己惹事。”
大伙儿不情不愿,但还是应了声。
孙黎憋不住说:“我说真的,给他众筹个心理医生行吗。不然万一他又来惹我,我翻他个白眼骂他个傻叉,难道算我的啊?”
“Miss刘找他谈了。”薄耘说,“到点儿了,别吵了,回座位午休去。”
大家就各自散了,教室安静下来。
薄耘给Miss刘发消息,问她跟商理谈得怎么样。她很快回了消息,说她跟商理在小礼堂,谈得差不多了,问他愿不愿意过去一趟,跟商理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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