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遇霜捂着眼不敢去看姚沛舟的脸色,时煊没绷住在走廊里笑得直抽抽,外勤二组的众人更是喝水的喝水、擦眼镜的擦眼镜、望天的望天。
只见姚沛舟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头把那本“艺术瑰宝”拎起来隔空那么一扔,那本书直接穿过了会议室的墙稳稳当当地砸在了笑得直不起身子的时煊脸上。
这要是放到现在,他说不定会当众把书收起来拿回家,等到晚上再拿出来跟时煊“好好研究”。
时煊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强力拉扯着拽回来了。他没站稳,直接撞进了姚沛舟的怀里。对方身上清冽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同传递来的还有唇齿间那股甜中带着微酸的葡萄香气。
那颗被姚沛舟收缴的硬糖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了时煊口中,连同对方温热柔软的唇舌一起。
咚咚,咚咚。
心跳声不停加快,时煊的大脑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姚沛舟用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含/在时煊口中的糖,直到那小小的一颗糖果被舔化了,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他。
“我说了,我要吃最甜的那一颗。”姚沛舟抵着他的额头,低喘着说道。
传入时煊耳朵里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像是有人拿一根羽毛在他心头不停地撩拨,撩得他心烦意乱,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这小崽子究竟私藏了多少了不得的秘籍宝典专门用来哄人上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要不,先睡一次试试,反正也不算吃亏。时煊就着这个姿势双手搂住姚沛舟的脖子,在失去理智的边缘试探。
“楚遇。”姚沛舟叫了他一声。
瞬间,他像是被人一把从边缘拽了回来,所有的理性在即刻回笼,眼神也从迷离逐渐变得清亮。
他是楚遇,因为他是楚遇。
时煊想明白了,这人之所以有这么大改变是因为他遇见了这只小人鱼;所有的温柔体贴、包容宠溺都是因为自己现在占着这具小人鱼的身体,和他时煊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想明白这一点,他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堵,一股闷气憋在那儿无从发泄。
睡个锤子,鬼才跟他睡!
姚沛舟看他的脸色从微红转白,再转成铁青,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很好。”时煊一脸冷静地推开了他,掉头就走。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姚沛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狭长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发现自己有点捉摸不透这小家伙。
中巴车缓缓驶进了县城宽阔平坦的街道,沿途修建的隔离绿化带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车上坐着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穿着宽大的衬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T恤,手里抱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背包,四四方方的。
是费景行——
这东西看着奇怪,坐在他身边的老婆婆就多看了几眼,没忍住,问他道:“小伙子,你这......装的啥?”
“这个啊!”他拍了拍背包,抬起头来冲着对方笑:“画板画架和颜料!”
“啊?什么玩意儿?”老婆婆没听过这些东西,问道。
“张阿婆!那是人家画画用的工具,说了您也不懂。”后座的青年开口了,他嚼着槟榔,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本就生的黑,染了一头黄毛后显得更黑了。
老婆婆冲着后座翻了个白眼,非常不满地抱怨道:“闭嘴!就你能叭叭!你就懂了?书都没念几天!”
“嘁……”黄毛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拉了一把身后的兜帽盖住了那张不耐烦的脸,不再说话了。
老婆婆回头看着费景行,笑眯眯地继续问他:“那你来这儿,是来画画的?”
“对,我听说这儿的风景好,来采风。”费景行礼貌地点了点头。
老婆婆显然没听懂采风这个词,但还是跟着哦了一声,附和道:“好,咱们这儿风景是不错,尤其是这个季节,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好看着呢。”
“真的吗?那......”
“好看什么呀。”后座的黄毛没忍住又插话了,声音懒洋洋地:“破地方,天一黑,门儿都不敢出。”
老婆婆一听这话,脸色又冷了下来,她捏着放在一旁的拐杖朝着黄毛的腿,用力打了好几下,边打边说:“就你多嘴!就你多嘴!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混!你老头老娘就是被你给气死的!”
“哎哟!”黄毛叫着躲开了,冲着老婆婆嚷:“你这老太婆怎么这么讨人嫌!别打了!再打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那你试试啊!”老婆婆毫不手软,瞪着他道。
这一闹,原本打算趁着车还没到再睡一会儿的费景行彻底清醒了。他挠了挠头,靠着玻璃窗,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民风真够强悍的。
但好在这里的风景真的还不错,尤其是费景行订的民宿这一带,都是相当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
清澈见底的河水潺潺流淌着,河堤旁建了一个小公园,石子路、竹林、亭台、小石凳一应俱全,还有一大片郁金香。民宿的背后就是松武崖,岚城地界最陡峭的山崖,上有瀑布一泻千里,相当壮观。
费景行背着画具,拖着行李箱走在通往民宿宅院的小路上,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映出一片生机勃勃。
自从上次办完画展以后,就有人找上门来要高价买下他的作品,家里的存货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还有一些是他不愿意卖掉的,因此他只好想办法找灵感多画一些。
后来听人说松平县的景色非常不错,他便把这间民宿租下了整整一个月,打算在这里潜心作画。
放下行李,他带上相机和背包,打算趁着日头正好到处转一转,顺便拍些风景照。
“看看,看看,果然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办公室里,岑泽霖晃着手机,冲众人感慨道。
何晓从电脑前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又是哪块金子发光了?”
“上次咱们去看的那位画家啊!”岑泽霖凑到他跟前,指着新闻报道里的这幅画说:“你知道这幅画,现在值多少钱吗?”
何晓一看,正是那天放在展馆正中心的那一副,那位画家口中的梦境。旗袍美人背影绰约多姿,回眸更是千娇百媚,置身于灯红酒绿的旧时申城,格外令人心驰神往。
他问:“值多少?”
“这个数!”岑泽霖比了个手势:“一千万!有土豪开价一千万!”
何晓瞪圆了眼睛:“卧槽,赚翻了吧,这画家光卖了这幅画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不不不,人家拒绝了,不卖。”岑泽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看这报道写的,据悉,费先生家中与这位美人相关的画作大大小小共计百余幅,他表示这每一幅都不会卖的。如果有人想要出钱买他的作品,他可以画别的。”
何晓感慨:“这画家还挺有意思,对一个梦里的人这么痴情,有啥用啊?”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叫感情吗?有姑娘跟你谈过感情吗?”还没等岑泽霖说话,倒是坐在一旁修指甲的盛窈先开口了,她语气里满是嘲讽,说话时连眼皮都懒得抬,三两句话就把何晓堵得无话可说,委屈得直撇嘴。
岑泽霖拍了拍何晓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慰了他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听说他真的去闭关作画了,好像就在松平。”
盛窈挫指甲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收敛了轻快的笑意抬头看着岑泽霖,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之前办案认识的一个记者,怎么了?”岑泽霖对她的反应感到很奇怪。
“松平?”从门口路过的檀斯年刚好听见这段对话,端着杯子走进来,轻轻往岑泽霖的工位旁边一靠,说:“那个地方最近可不太平啊。”
岑泽霖更疑惑了,问:“怎么个不太平法?”
“听说最近几个多月里,失踪了十几个人,其中包括夜里巡逻的一个小片警。”檀斯年喝了口咖啡的工夫,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围过来了,兴致勃勃地听他讲故事。他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已经上报到了市里,市局还成立了专案组。挑这种时候去松平采风,啧啧...不吉利。”
众人都跟着感慨,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盛窈面色铁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第36章
“老板,我要一个冰淇淋,抹茶的!”
“我要珍珠奶茶!”
“我要一杯芝士葡萄!”
一家小店前,排了长长一条队,引得费景行驻足。店面不算太大,只够容纳两个店员,而这家店却只有一个店员,就是老板本人。
她生的漂亮俊俏,长发混着一条蓝绿色的丝带编成了麻花辫随意垂在胸前,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裙子,显得格外白净透亮。每一位顾客的要求她都微笑着回应,眉眼弯弯如新月,眉心还有一颗淡淡的朱砂痣。
即使客人众多,她也没有手忙脚乱,反倒表现得从容不迫、优雅自如。
沿路走来,费景行觉得这一趟采风真是来对了。松平县属于岚城地界,出了城以后往东走一百多公里,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水,再加上有政府扶持,最近几年前发展得相当不错。
看来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并没有对这座小城的日常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至少在白天没什么影响。
对于传闻,费景行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完全不觉得有多恐怖。小时候,家里的大人拿鬼故事吓唬他们这帮小辈,不准他们太晚出去玩,说是屋后那片空地里有个裹脚老太太,专门抓大半夜还不回家的小孩来吃。
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都被吓得不轻,费景行他表妹直接被吓哭了。只有小费景行仰起天真烂漫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她都裹脚了,肯定跑不快,我比她跑得快。”
当然,费景行同志这么自信并不全是源于神经比一般人大条,他好像天生就比别人走运。算命先生看过相都说他天庭饱满,命里有贵人,百鬼不侵,诸邪退散。
念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大巴车在山里迷了路,鬼打墙似的兜圈子,就是出不来。带队老师和司机急得满头大汗,一车的孩子趴着窗户嗷嗷大哭。
突然迷雾中走出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朝这边来,司机赶紧下车,要去找他问路,结果刚走近就被那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捅了个血溅三尺。
一车人惊声尖叫,只见那人把司机的尸体扔到一旁,甩了甩血淋淋的手,朝着这边走来,直到走近了一车师生才看清那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当场吓晕了好多几个人,学生们哭的哭喊的喊,尿裤子的尿裤子,乱作一团。只有费景行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正在安慰他那个被吓哭的同桌。
费景行:“你别哭了,你都哭尿了。”
同桌:“呜呜呜——!太吓人了!他要把我们都杀掉吗?”
费景行:“可能吧,你现在哭也没用了啊,他都来了。”
四平八稳,完全不慌。
那怪物狞笑着开始砸车门,车身随之晃动,晃得一车孩子东倒西歪。没一会儿他就把玻璃窗砸出了一个大洞,正好对着费景行那一边。
他低头看了费景行一眼,正要把这个细皮嫩肉的孩童收作晚餐的第一道开胃菜,树丛中突然飞出一道光,以迅雷之势击中了他的肩膀,将他直接弹出去好几丈远。
那道光变得越来越刺眼,车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清些什么,都纷纷晕了过去。费景行趴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间看见那道光化作了一道青影,挡在了被怪物开出一个洞的车窗前。
“滚!”彻底陷入昏睡之前,他听见那道影冲着怪物低喝道。
可当他从医院的床上醒过来以后再回到学校时,没有一个人记得有这回事,就连带队老师都说他在春游路上突然发了高烧,所以一定是他烧糊涂做了噩梦。
“这位先生,你需要什么?”
清亮的女声穿插进来,打断了他的回忆。费景行抬头,这才发现排成长龙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奶茶店门口。
“我......”费景行平时只喝白开水,对于现在流行的各种网红奶茶甜品根本没兴趣,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有点尴尬,不点一杯什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他挠了挠头,抬眼去看菜单。
老板娘扬唇一笑,自作主张道:“这样吧,我请你。”
“哦,不用了……”费景行还没说完,老板娘已经转身去做了。
没一会儿,端着一杯柠檬茶隔着柜台递给费景行:“好啦,给你。”
“谢谢。”费景行接过柠檬茶握在手里。
老板娘说:“你是今天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对,我是岚城人,过来玩儿。”费景行点了下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意外的觉得味道还不错,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的年轻人我都见过,因为他们都会来我这里买奶茶呀。”老板娘一手托着腮,冲着费景行笑:“而你,我今天才见到。”
费景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今天晚些可能有大雨,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老板娘挂出了打烊的小黑板,开始擦桌子收拾店铺,边擦桌子边说:“下了雨之后天黑得快,小镇上夜路不好走,可能会迷路的。”
费景行抬头看了一眼天,似乎真有些转阴的迹象,远处有一大片乌云朝这头压过来。他放下手里的柠檬茶,上前道:“那我帮你收吧,早点收完了你也好早回家。”
夜深了,雷声轰鸣,天边翻滚着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岚城,没一会儿便炸开了一道口子,开始哗啦哗啦地下雨。不过幸好已经过了各回各家的高峰期,此时这座城市都静了。
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柔和的落地灯,和空气加湿器是一起的。加湿器里有水雾源源不断地输送出来,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刚好能助眠。
这间卧室很大,另一头用磨砂玻璃隔开了,铺了一整块雪白的绒毯,上面放着一个浴缸。此时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被灯一照,晃出了细碎晶莹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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