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熏蚊香烧却了一小段,祁终看得有些疲乏,捂嘴打了个哈欠。见旁边的人丝毫不曾分心,还在专注记叙,祁终替他感到无趣,随后研起磨来。
突然又想到今日晚宴的奖品是两块玉石,洛青尘给了他一块,另外一块应该还在沐耘那里。说好的三七分,现在就算十零分,祁终觉得沐耘也不会与他计较什么,但他只是想见识一下两者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便狡猾道:“诶,耘兄,问你个东西。”
“嗯。”
爽快的答应,让祁终心情放松,悠闲地把脑袋偏过去,笑嘻嘻:“跟我说说,你那玩意儿有多大啊?”
“咔嚓——”
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沐耘猛然停住笔,一个没留神,直接两指将笔掰断了。
祁终奇怪看着他的手,不解道:“这什么破笔?还用着呢,就断了?”
见断了的笔尖沁湿了字迹,沐耘还毫无反应,祁终赶紧把手里的话本往桌上随手一扔,帮他拿开纸张。
沐耘不禁意一瞥,正巧撞见话本上一段暧昧的字眼,结合祁终才问了一个含带歧义的问题,不自觉地联想到了一起。眨眼间,他双目震惊,羞意从脖颈处一直烧到整个耳根子充血,双颊发烫发红,衣襟都微微颤抖。
“喂,问你话呢,怎么傻啦?”
祁终回过头,见沐耘一直低垂着脑袋,半天没有反应,感到奇怪,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沐耘敏感一躲,紧紧蹙眉,吞咽了一下,只想赶紧摆脱这种尴尬处境,搪塞一句:“不知。”
祁终不曾注意到他脸上火烧云一般的景象,抠了抠指甲,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不知的?你直接说它大不大,硬不硬就好了啊。哦,还有,亮不亮……”
“或者你直接掏出来给我看看,也行啊。”
想着这么值钱的宝物,应该会随身携带,警防贼人偷取,祁终又把目光投到他两侧,找寻钱袋的下落。
沐耘闭了闭眼,忍无可忍,蹭的起身,一拂衣袖,背对着他:“别说了!真是污言秽语!”
袖子挥起的风,如弱弱的耳光,轻轻扇在祁终脸上,听出沐耘似是动怒的语气,他感觉自己被骂的莫名其妙,迷惘抬头:“我,我说什么啦?不就是想看看你那个东西嘛……”
“你!”沐耘沉住气,镇静一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遂问,“什么东西?”
“就是咱们晚宴上赢得那个奖品呀!我的拆来看了,是一块会发亮的石头,但不知道你的那块长什么样?给我看看呗。”
“那个叫莹石!”沐耘急忙脱口说明,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却,他差点眩晕闭眼。
祁终愣了一下,不知他哪来的火气,莫名这么大声说话。
撇撇嘴,他哼道:“哦!我之前又没见过,哪知它叫啥。”
“……在邻桌上,你去拿吧。”
沐耘反复冷却心绪,故作平静回答。
“哇,你这个还真不一样诶,又亮又圆,肯定要值钱些。”
祁终捧着那块莹石,仔细端看,心生羡慕。
“这种莹石,本就晶莹剔透,是由山涧中天然的溶洞里采出来的珊石打磨而成。夏季捂手最是冰凉。”沐耘走近,给他普及知识。
“哦,是我孤陋寡闻了呀……诶,你看这里有字!”
祁终翻了一面,突然注意到莹石背面刻了几个小字,他念:“云,散,水,枯……什么意思啊?”
沐耘稍稍凝眉,眼底闪过一丝多余的担忧,他不动声色道:“没什么意思。既然喜欢,那你拿走吧。”
“啧,那就多谢耘兄割爱啦。”虽然明知他会答应,但祁终还是有些惊讶他的爽快利落,心满意足地将莹石放回怀中。
“诶,耘兄,你怎么脸红啦?”
沐耘躲避他的目光,紧张道:“热,太热了。”
“唔……这都入秋了,还热么?”祁终挠挠头,有些奇怪。
“天色已晚,你回房休息吧。”沐耘不容他多想,暗示一句。
祁终顺着他的话,笑道:“好嘞。”
目送他匆匆跑向门口,沐耘又喊道:“等一等。”
祁终无措回头,打趣道:“嗯?舍不得我走?”
沐耘轻哼一声,将桌上的话本丢回他手中,眨了眨眼:“拿走。”
“哎呀,我的宝贝,差点忘拿了。谢啦耘兄。”
祁终嬉皮笑脸一番,心说,哼,白借给你看都不要,真是不解风情。
*
“那洛师兄,咱们就此别过了。多谢你这些天的招待。”
花月山庄门外,众人即将启程。祁终先一步向洛青尘道谢,心中也有一丝歉疚,毕竟自己那日和凤寐不小心毁掉了他的密室。
洛青尘早就查到是他俩做的好事,但碍于不好直接与凤寐作对,只得忍下恶气,假笑道:“师弟说哪里的话,都是熟人,不必见外。”
“嗯嗯。洛师兄真是好人。”祁终又奉承他一句,并眼神示意唐巽不要在一边傻愣着,好歹过来委婉表示一下谢意。
凤寐不是没读懂他的意思,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洛青尘皮笑肉不笑,暗自在心里不爽凤寐的高傲。
转而又对祁终和颜悦色道:“祁师弟,日后相见,希望你还能叫我一声师哥。”
方妍绡听出他语气的讽刺,冷冷瞪他一眼,示意他小心说话。
“好说,好说。等你回了长汀,别说我,几百号人叫你师哥呢。”
祁终误以为是他想念师门而不得空回去,在自己这儿找师门的感觉,就配合宽慰了几句。
洛青尘一愣,随后笑而不语地点了点头。
众人一一拜别,正欲转身离去。一旁静默不言的沐皙终于忍不住发声,上前捉住沐耘的侧肩。
目光无奈又不舍:“净杳……”
沐耘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情沉重,正欲多问。身后的洛青尘凌步而来,暗施威胁:“诶,这是还有什么离别的话没说完吗?要不今日别走了,一起再进山庄吃顿午饭……”
沐皙心灰意冷,手心微凉,无力垂下,笑道:“不必了。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堂兄,不如你同我们一起走吧。”沐耘察觉二人话中有话,急中生智,挽留道。
洛青尘不悦皱眉,暗起杀心。
沐皙犹豫半晌,狠心拒绝:“净杳……保重。”
拍了拍他的肩,沐皙错身离开,重新站回洛青尘身侧,不再多言。
沐耘凝眉垂眼,心中隐隐生怒,却也无可奈何。他一没证据说洛青尘是坏人,二没办法质问兄长滞留的原因,三是任务期限已趋终时,他必须分清事情轻重缓急了。
……
沧州城外,农人已经收割完稻谷,只留下光秃秃的稻桩和水田里的稻草。
晚霞的彩光收着晚夏的尾声,散出初秋的炎凉。晚风携着稻叶的余香,丝丝入扣,潜入鼻息。
祁终不由放慢脚步,仔细感受这难得的宁静。
他笑道:“这稻香酒也好喝,只是南川楼不酿,不然我还要喝几盅再走。哈哈。”
“这几天在沧州逗留了这么久,还不是因为你贪吃又贪玩,这都出城了,你还想着喝酒。”闵栀抱着手,习惯性地训他几句。
祁终不乐意了,反驳道:“反正也没线索,走哪儿也是瞎逛,多玩几天都是一样。”
沐耘轻叹一口气,语带隐忧:“再往南走,即将抵达极海境内,倘若还是没有找到,就只能负罪而返了。”
话音不大,只有祁终耳尖听见了,他心一顿,慢下脚步,凑到沐耘身边,小声宽慰道:“哎,耘兄你别担心。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
“诶,你看,火烧云!”
不待人回话,祁终抬手一指,惊喜大喊。
沐耘仰头望去,郊野垂暮,红霞满天,眼前分明就一片宽阔,或许刚刚一瞬的迷惘,只是囿于了自己的内心。
第92章 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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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低沉,海平月升,狂乱的海风阵阵吹来。
赶往小渔村投宿的众人,步伐加快,并无留恋。唯有祁终,常年身居内陆,如今临海一行,分外欣喜,蹦跳欢呼。
“哇。是海风,好凉快,好舒服。”
张开双手,任由海风扑满怀抱,双眼满足眺望着日暮时分的海平面。
闵栀回头扯他,皱眉道:“还不跟上,待会儿又在后面大喊大叫。”
……
进了渔村,众人寻了好久住宿都不见旅店踪影,夜深人静时,才被一家孤寡老夫妇收留住下。
打渔之人大都朴实,靠海吃海,眼前的宵夜尽是味重的海鲜,祁终不大好这口,一直食欲不振的样子。
他匆匆下桌,搬着小板凳,坐到狭窄的门口,吹风。
沐耘注意到他食不下咽的那一幕,悄悄跟过去,默默塞给他一袋零食。
“哪里来的月饼?”
祁终惊讶打开油纸袋,发现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沐耘没有回答他,神色淡淡,转身回到桌边,与众人和睦一片。
“老伯,麻烦问一下,这周边最近有什么怪事发生过嘛?”
宵夜吃好,众人谈起正事。闵栀先向那两位和蔼的老夫妇问道。
“……你们是来找亲戚的嘛?”老阿婆眼神不大好,眯着眼反问她。
“不是。我们是外地来的,来海边找一些东西。”闵栀摇头道。
“哦。我们这里祖祖辈辈都是打渔的生计,你们要找什么东西啊?渔村里都有现卖的海鲜,你们明日可以去赶早场,看看有没有想要的。”
老渔夫以为他们是购货的商人,非常热心地接话。
“呃,老伯。我们不买这些,只是想知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或者人。”闵栀干笑两声。
老渔夫卷了卷烟草,喃喃道:“特别的人,特别的事……”
祁终有些着急:“就比如什么海妖啊?海神啊?反正你们觉得奇怪的事,都说一说。”
老渔夫眯了眯眼,沉思了一会儿,吐了口烟雾,徐徐道:“传说啊,每月十五,海雾腾升的时候,鲛人们会坐在大鱼的背上,在雾中唱歌,歌声往往凄凉,他们会边唱边流泪,流下的眼泪就变成了鲛珠,沉到海底,成为稀世珍宝。”
众人认真聆听,耳边有隐约的海潮声。
“那她们为什么哭?”祁终追问。
老渔夫又道:“因为,海里面还住着一只巨大的海蛟龙,时常出没在深海,侵占他们的领地,害得他们无家可归。”
“据说那海蛟龙凶猛无比,最喜食人脑髓,在夜黑时,会窜出海面,拍烂那些深夜打渔的船户。所以我们这儿的渔村,很少有半夜出去打渔的,只是这样打到的鱼也越来越少,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老渔夫布满风霜皱纹的双眼一下黯淡,语气无奈。
“不是传说吗?怎么又成真的了。”闵栀怪道。
“哎,起初谁也不信这个传说,只是用来唬小孩子的。直到有一天,一群年轻人约着出海,结果遭了海难,只有一个人幸存,回来说遇到了蛟龙,自此又有不少人遇难,大家伙儿也只能信了。”
老渔夫叹了口气,抹了抹泪,沙哑道,“我的两个儿子也是这样没的……”
闵栀愤怒拍桌:“可恶的海蛟龙!真是祸害!”
转而又道:“难怪我们进村的时候,发现这里妇孺颇多,而男丁稀少,看来都是这孽畜的错!”
祁终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渔夫却唉声叹气,又摇头道:“不止啊,不止啊。”
众人闻言,又颇感疑惑。
老渔夫面露愁苦:“蛟龙虽是祸害,但我们能避则避。村中男子稀少的原因并非在此。而是他们都一去不返了。”
“他们去了哪里?”祁终追问。
“一座名叫欢烟阁的春楼里。他们抛妻弃子,成日泡在那里,与一位妖女苟且纠缠,不肯归家……”
“啊?”祁终难以置信,如此偏僻的小渔村居然这么多灾多难,什么妖魔鬼怪都遇上了。
闵栀冷哼一声:“真是世风日下。那个烟花之地在哪儿?我去收拾他们这群蠢货,全都打回来养家。”
老渔夫叹道:“没用的。他们已经鬼迷心窍,劝不回来的。而且那座楼十分诡异,只在深夜时分才会出现。就在距此地三十里外的紫树林里。”
祁终上前安慰道:“老大爷,你放心吧。这都是小事一桩,我们这次来,什么海蛟龙,什么妖女,通通都给你们解决了,以后你们村子一定还能恢复原样的。”
“啊!你们真是好人啊,好人啊。”一边理渔网的老婆婆听他这么保证,顿时像看到希望一般,感激涕零。
一边沉默寡言的凤寐,已经觑见沐耘几人要帮助渔村的决心,他有些犹豫,如此延误正事,实在有些浪费自己的时间。但如果此刻退出,可能惹上嫌疑,也无法监视方妍绡是否有通风报信的举止。
沉吟片刻,他道:“既然大家都达成一致了。那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去除海蛟龙之害,而我与方姑娘则去解决欢烟阁一事。元谦胆子小,不妨就留在此地,等我们回来?”
沐耘有些不解,分明是说与众人听的意见,可凤寐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他只好回道:“也好。”
他一言,所有人都这么默认了。
祁终笑道:“诶,人多就是好办事。那就拜托唐二家主,照顾好我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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