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周子游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圣雅公主姿容绝艳,有不少权贵觊觎,可想而知凉氏覆灭后,公主的境况有多惨烈。百姓们不敢得罪权贵,当然也不会有人伸出援手。无奈之下,公主带着幼子进了瑶山。之后许多年百姓们都没有见到圣雅公主,倒是后来常见到一个瘦弱的男孩儿时不时下山来,有好心的村民会给他拿些吃的。再后来,那男孩儿就不知所踪了。”
李云璟抬眸看他:“基于此,你便更确定那个男孩就是德王?”
周子游点了点头,他有些恼恨的捶了捶身后的石壁:“只可惜眼下被困在这种鬼地方。”
韩裔有些生气,吼道:“伤口才刚包扎好,乱动什么!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你也别坏了我名声!最讨厌你们这些不拿身体当回事儿的病患了。”
周子游:……
陆舟收到李云璟的来信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川蜀已是深秋,风中带着些许凉意。
纵然他早知师兄要进山,但眼下杨文鼎中毒昏迷不醒,北辽必有大动作。师兄这时进山只怕吉凶难测。
他有些不安起来,意识沉浸系统之中,想让七七帮他追踪师兄的踪迹,在进去的一刹那方才想起,他的系统积分已经花光了。
陆舟双手握成拳,掌心是虚虚的汗。他正想派人去燕州打探情况,这时徐飞脚步匆匆的赶了回来。
他一见陆舟便二话不说将人拽进书房,后脚一勾一推,将房门关上。然后从胸口掏出一封颇有厚度的信来。
“涪陵县衙找到的。”
陆舟当即瞪圆了眼睛,理智也在这一瞬间回笼。师兄去北辽为的就是调查当年李家军被诬之事,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和师兄一起翻当年旧案,为李家军正名。他们都长大了,各自肩上都担负着职责。他可以担心师兄的安危,但他不能一直将师兄拢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师兄有他自己的责任,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他轻舒口气,这才接过徐飞手里的信。
徐飞见他脸色不好,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我见你适才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陆舟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这段日子太累了。”
徐飞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勉县罗家村屯兵近在咫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任谁心里头也不能安稳了。
陆舟拆开信来看,信上内容同江子义说的大差不差,只是多了许多细节。
徐飞道:“这信是誊抄的,原始的信我已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了。信中提到的人我已派人去查探,希望还能找的回来。对了,江大人一家已安全抵达京城。他说若四郎翻案,他会作为证人。还有,杨隐前辈我才去探望过,他身子骨倒是见好了。”
陆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他没说自己仅剩的积分其实是给杨隐买了商城里的药。他希望关于当年李家的事,还有翰轩书画社的事,越多证人存在越好。
至于王阙的下落,在翰轩书画社被查封之后,那些掩于黑暗的真相也渐渐显露。王阙被杀了。尸骨被扔在乱葬岗,早已分不清哪具是属于王阙的。虽然王建早有这个准备,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仿佛没有生机的枯草。他和陆舟道了谢,便离开了梁州府。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四郎?”徐飞见他又有些神游,便道:“我瞧你今日状态不甚好,不如先去休息休息吧。”
陆舟摇摇头:“我无事。不过我心里有些不安,我总觉得近日要出什么大事。”
徐飞想了想,说:“近日我便不来梁州府了,我得留在阳平军中。”
陆舟看了他一眼,道:“多谢。”
徐飞拍了怕他肩膀,嘬了下嘴:“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你到哪儿哪有兵灾呀~”
陆舟冷笑:“你应该说是掩藏在背后的人不幸,因为我到哪儿都会让他们无所遁形。”
徐飞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你和你三哥很像。”
陆舟:“我们都像娘。”
徐飞笑着说:“这话可别叫岳丈听见,当心他生气。”
陆舟就道:“我爹早知道的,爹也很敬重娘的。”
“是啊,这才是陆家人招人喜欢的原因。你家虽人多,各有各的优缺点,也各有各的小算盘。但最大的优点就是劲儿往一处使,一家人之间不生龃龉,家族和睦,着实令人羡慕。”
陆舟背着手,老气横秋的说:“家和万事兴啊。家,小到百姓之家,中到贵族之家,大到皇帝之家乃至国家,都逃不过这个通俗的定律。百姓之家和乐,日子自然安康。贵族之家和乐,兄友弟恭,子弟们各自发挥所长,家族方能兴旺。皇帝之家和乐,少了储位之争的残忍,国力方不被消耗。群臣不想着捞好处,恪尽职守,国家便能昌盛。只可惜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在利益面前却显得微不足道起来……”陆舟哂笑一声:“扯远了。不过这梁州府的千家万户,还是得我们守护。”
徐飞点了头,道:“四郎,你自己保重。”
陆舟的目光从徐飞的背影上移开,虚虚抬着下巴,微微阖目,轻嗅略带几分潮湿的空气。
他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陆舟那小子太邪门了,才来梁州府不到一年便把翰轩书画社连锅端了。”落日的残影照在方士弘脸上,让那张脸显得凹凸不平,有些瘆人。
萧停道:“边关杨文鼎中毒昏迷,荣大人已经着手安排了。此次三皇子领兵,即日便可出兵攻陈。我们这边也要抓紧时间了。殿下,且不管陆舟如何能耐,兵临城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成不了什么气候。”
方士弘没他那么乐观,他沉声道:“别忘了登州府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再失败了,我们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所以这次我们不胜则亡,更要尽全力。否则一旦孙授松口,等待殿下的可就是灭顶之灾了。殿下之前不是还很赞成提早行动么?怎么事到临头反倒犹豫起来了?”
方士弘叹了口气:“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罢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犹豫下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待江宁府那边准备妥当,我们便动手吧。江宁府,梁州府,雁门关,哪一处都是紧握陈国命脉的重要之地,我倒要看看赵崇裕怎么破这个局。”
萧停才勾唇露出笑意,便听门外一声脆响,紧跟着就是一声惊呼。
方士弘心头猛然一惊,一把推开门喝问:“什么人!”
第262章
方大娘子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地,见方士弘推门而出,眼泪当即泫然而下。
“父,父亲……”方大娘子被方士弘阴鸷的眼神吓到话都说不出。
“你怎么在这里?你刚才听到了什么?”方士弘逼视他,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中,面容愈发扭曲。
方大娘子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我来父亲送点心。”
“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的书房。永富呢!”他高声喊道。
方大娘子急道:“不干永富叔的事儿。我知道父亲不许人靠近书房,所以我都只在那边亭子里等着。待永富叔忙完了再请他帮忙通禀父亲。”
方士弘看过去,忽然想起大娘子小的时候最喜欢缠着他玩儿。他不许别人靠近书房,她就乖巧的等在远处水榭里。从小到大,大娘子都很听话。也许是想起了过去,方士弘脸色稍缓了一些。
“那你适才叫喊什么?”
方大娘子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方士弘耐心耗光时开了口:“我被猫惊到了,又不小心打翻了餐盘。我给父亲送的点心,是我亲手做的。我来找父亲是想跟父亲求个情。”
“什么情?”
方大娘子眼神黯然:“我知道这样不该,但还请父亲念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给大娘子和外孙一个容身之处。”
方士弘蹙眉:“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容身之处?”
方大娘子犹豫了下,道:“女儿毕竟已经出嫁,是周家妇,原本就不该回来的。”
“你希望我为你单独置办一处宅院?”
方大娘子点了点头:“我同母亲谈及此事,母亲无论如何都不允。”
方士弘还想再说什么,忽听一声猫叫,他扭头看过去,便见花丛里一只体型肥硕的花猫舔着爪子看向方大娘子,隐隐透着几分凶光。
大娘子幼时被猫抓伤,她自小最怕猫了,所以府上从不养宠物。这猫方士弘见过,是他儿媳养的。他虽也不甚喜欢,但那猫闹不到他跟前来,便也不耐烦管女人家的事儿。
也许是听到猫叫,方大娘子忍不住抖了抖,细微的啜泣道:“我儿被这猫挠伤了……嫂子她……”
方大娘子无须再说,方士弘便明白几分了。无非是儿媳不喜出嫁的小姑还赖在家中,女儿不忍兄长和母亲为难,又没什么立场怨怪长嫂,这才演变到今日这样。
方士弘忍不住额头跳了跳,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他消停。他弯腰将方大娘子扶起来,即便他已缓和许多,但声音依旧冷硬:“这件事我会安排的。”
方大娘子略微垂下眸子,淡淡“嗯”了一声,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因为她看到了,她从父亲敞开的书房门看到了室内半掩着的密室,有一个黑衣人影闪身进去。
“父亲,这点心弄脏了,女儿再重新给父亲做一些吧。”
方士弘虽有些不耐烦,但在家人面前他一向冷静沉稳,自然也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暴露情绪。便应了下来:“做好便送到我院子去吧。”
方大娘子应了一声。
她低头将散落在地上的点心收起来,一旁花猫幽幽的目光让她遍体生寒。嫂子虽跋扈些,但也知道不能惹父亲生气。这猫即便凶悍,也断不会来书房这边。今日之所以跟过来,全因方大娘子的点心中加了料,让那花猫忍不住尾随而来。让父亲以为她果真是被猫惊到才误跑到这里。
方大娘子虽然养在深闺,性子柔弱,也有些胆小。但对于周子游的“死”她却始终存疑。至于为何会怀疑到自己的父亲,大概是从这些年和周子游的朝夕相处中感觉到他们在互相防备。她本想留在德州照顾婆母,但婆母心中惦念儿子,身体每况愈下。她也觉得不该这样被动的等,这才决意归家。
她曾隐晦的向父亲打探相公的下落,但得到的只是含糊其辞还有并不带几分感情的安慰。母亲也劝她该放就放。她才决定自己去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感觉父亲变了。变得让她不敢靠近。
她很想去探一探父亲的书房,但她今日已有些冒进,所以不敢再有动作。只能再寻机会。
而方士弘最近却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一连几日见不到人也是常有的。方大娘子才又活络起来……
袁叙白发现江宁府不对劲是在秋收之后,各地缴了秋粮秋税,准备运往京城。但大兴河船运却迟迟不肯发船,就连官船都被延误了。使人去打听,得到的回复就是大兴河一处河段不稳妥,需要加强之后方能放船通行。问到何时可以通船时,又打起了马虎眼。
眼下正是关键时候,各地粮商们都等着这会儿把手头的粮卖出去。可现在江浙的粮出不去,河南的粮也进不来,两下僵持着,江宁府内不少粮商都愁眉苦脸的。
袁叙白一直关注大兴河动向,他觉得此事不是空穴来风,所以愈发谨慎起来。
陆舟当时派了武娘子去苏州城查孙家,但在武娘子抵达苏州城不久,陆舟那边便传来查抄翰轩书画社的消息。她便配合着江宁府当地的提举司衙门查抄了孙家以及子夜书斋。因为不知道陆舟后面是否还有其他指示,倒也没急着回梁州府。正好就被袁叙白给盯上了。
漕帮虽有些人手帮他做事,但一时还无法摸到事情关键之处。这武娘子是个厉害角色,所以袁叙白请她帮忙查查大兴河停运的真正原因。
“无论商船还是官船,都不能再积压下去了,否则必生动荡。”袁叙白头一次如此严肃认真,他冲武娘子深深行了一礼:“有劳了。”
武娘子为人爽快,她笑道:“袁大人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大兴河这一条水路不知养活多少漕帮的弟兄,这也是兄弟们的生计,我出一份力也是应当。”
袁叙白也不端着了,直说道:“待解决了这事儿,我请武娘子还有漕帮的兄弟们喝酒。”
武娘子哈哈笑道:“得嘞,袁大人别赖帐就行,我那班兄弟各个都是酒鬼馋虫,仔细给袁大人吃破产了。”
袁叙白插科打诨:“武娘子可别吓我了,你知道我最是抠门,万一我反悔了呢。”
武娘子就道:“我会尽快解决此事,不给袁大人反悔的机会。”说罢提了提剑,扬长而去。
袁叙白用扇柄挠着脑袋,叹息道:“还是和江湖人打交道痛快,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整天和那些官场上的,商场上的人虚与委蛇,我头发都掉了不少呢。”
六子忙道:“可别,少爷您还年轻着呢,可别像咱家二老爷似的,听章律叔说,二老爷都快秃了。”
袁叙白:……
他扭头问六子:“我让你盯着韩荣,他最近在干什么呢?”
六子正了脸色,他道:“我还想同少爷说这事儿呢,韩荣不见了。”
袁叙白横眉倒竖:“不见了?!”
六子点头:“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可人就是突然不见了。”
袁叙白直觉韩荣失踪一事或许会和大兴河停运有关。但转运司的官员就这么明晃晃的不见了,袁叙白还是觉得对方有些胆大包天了。
他吩咐六子:“看紧韩荣的家人,见机行事,可斟酌将人扣押。”
武娘子带消息回来已是七日之后了。
袁叙白被城内的粮商们缠的焦头烂额,看到武娘子回来就跟见了亲娘老子似的,就差抱着武娘子的大腿哭了。
武娘子调侃两句便说起了正事儿。
“诚如袁大人所料,大兴河停运并非偶然,而是人为。”
袁叙白正色道:“何人所为?那段河道几乎算是大兴河的重要河段,能控制这段河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小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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