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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吃了东西，但是没钱付账……”老板看了一眼死掉的那几个人，又看了一眼旁边那桌上旁若无人吃东西的人，顿了顿开口道，“阿布少爷已经替我们解决了……”
于薛又把目光望向了陈也，看陈也的眼神，似乎很阿布有些冲突。
店老板很了然，他微微朝前走到了于薛面前，在他耳边轻声开口道，“这位说可以替他们付账，不过，阿布少爷说不合规矩，把人解决了……”
“我知道了，你先让人把尸体抬出去吧，别影响了过生意，我会通知人来把尸体带走的。”
“好……”店老板转身挥挥手，好几个店里的人把人给抬了出去。
店员的动作很快，把人带走，收拾桌面，擦干地面，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于薛朝店老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又把目光望向了那一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丝丝的笑意，然后抬脚走了过去，走到桌前的时候，阿布突然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一起喝一杯？”
“不了……”于薛笑了笑，然后抬眸看了一眼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陈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阿布，“那是我们将军的客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阿布少爷别放在心上。”
“当然，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阿布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陈也，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要不，叫你你哥哥一起去我们将军府做个客？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的”，于薛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他只等着对方点头了。
“霍麟找我哥？”阿布微微侧头，然后似笑非笑的用手撑着下巴，面上是看透一切的表情。
“你们将军跟廉部借了好几万兵都没还呢……我们没东西可借……”阿布说这话的时候微扬着下巴，天生的盛气凌人。
于薛看着他，突然无语，这家伙应该刚回来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布眯了眯眼睛，目光越过于薛，看向了陈也，他抬手指了指，“你让他请我，我可以考虑。”
这语气不轻不重，却是刚好能落在陈也耳朵里的。
第138章
“将军……”于薛进府的时候隐隐带了兴奋之色，跟在身后的陈也却脸色有些沉重，他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惊和难堪之中，人命如草芥的震惊和面对着阿布时候的难堪，陈也不是一个轻易能够被左右的人。
但是他也深知此刻的自己究竟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他所有的所谓自尊到最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有可能会让陈黎为难。
他不愿意陈黎为难，陈黎在临北已经够让他委屈了，君不君，民不民，被人忽视被人唾弃，被人踩在脚底下，不想让陈黎为难。
所以刚才的一切陈黎一无所知，他也不打算告诉陈黎，不想告诉陈黎自己所受到的屈辱，不想告诉陈黎，他的子民在这边土地上一文不值，可即便如此，这里已经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
“将军……”于薛一进了府就开始叫唤，非得叫唤得霍麟微微背着手出来迎接他不可。
看见霍麟出来了，于薛更得意了，“将军，你猜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霍麟看着于薛，脸色却并未如他那般兴奋，他蹙了蹙眉，只是淡淡朝于薛开口道，“我知道了……”
霍麟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于薛身后的陈也，他知道了，知道今天于薛见到了谁，也知道了酒楼发生的事。
陈也微微抬眸，对上了霍麟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陈也瞬间感觉心脏有些发紧，或许是霍麟目光里的压迫感太强了。
霍麟盯盯的看了陈也好一会儿，于薛也能感觉到了两个人的目光。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安静而微妙，于薛偷偷抬眸看了霍麟好几眼，他摸不清楚霍麟此刻的情绪。
霍麟没有开口说话，倒是陈也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了陈黎，轻笑了一下，“殿下，你先拿着药去找孙大夫吧……”
陈黎有些不明白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刻的气氛似乎真的不太妙。
于薛蹙了蹙眉，然后朝着陈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黎看了陈也一眼，然后又望向了霍麟，霍麟淡淡看了他一眼，是不容拒绝的目光。
陈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着于薛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握住药包的手却不自觉的有些发紧，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更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陈黎和于薛的身影离开了，陈也抬眸看着霍麟，“霍将军……”
“不服气？”霍麟微微侧头看着陈也，陈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得出来，他似乎不太接受今天发生的事情。
“没有……”陈也摇了摇头，似乎是沉默了一下又突然抬眸看向霍麟，“他们都是宣国的百姓。”
“我说过了临北城有临北城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不需要有人去补救，也没有机会补救，所以把百姓隔在城外是为他们好”，霍麟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就习惯了，很多事情看起来似乎过于苛刻了，但是存在这样的规矩就必定要这样存在的道理。
“霍将军，现在还是每天有人在不停的死去，他们在城外……”
“那是我的错吗？”霍麟看着陈也，似笑非笑的。
陈也看着霍麟，突然又闭了嘴，不是霍麟的错，也不是百姓的错。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战战兢兢等着也许能活着也许会死去，但是进了城，犯了错就一定会死。
等待是绝望，不等待也是绝望。
陈也看着霍麟，微微放低了语气，“我今天看见一些霍家军往城外去了……”
陈也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微微敛起了一些，至少霍麟不是什么都没做，霍麟只是有些事做不了，比较食物不会凭空出现，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管得了这么多张嘴巴。
霍麟微微从鼻子里嗯了那么一声，微蹙着眉，情绪看上去不太爽，“霍家军会在城外维持秩序，会每天准时发放食物。不过，会越来越少，因为我们自己也没有多余的食物了。”
陈也看着霍麟，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多年的京城生活，陈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是需要为粮食发愁的，有一天会有无数的人因为吃不上粮食而死去。
霍麟垂眸看着陈也，微微吸了口气，然后微微扬了扬下巴，“粮食不是没有，这临北城多的是有钱有粮有能力的人，只看我们是不是能借到了。”
“今天……那个人……”陈也眉头微微有些紧，想起今天那个人那桀骜不驯的模样，想起那种玩世不恭完全不把人民放在眼里的高傲目光，心里还是一阵阵的不自在。
虽然必须承认，强者是可以主宰别人生命的，可是亲眼所见，而那些又都是宣国人，多少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对于陈也来说，他是有负罪感的，这负罪感来自于陈黎曾是一国之君。
他在感情上不能对陈黎有一丝一毫的批判和指责。但是，也不能说宣国走到这一步，他真的完全无辜，所以陈也总会不自觉的替陈黎背负一些罪恶感。
“他不是说了明天会来做客？”霍麟反而抬眸看陈也，顿了顿，霍麟又开口，“别再得罪他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实是这样，我们有求于人，你要是真看不惯，就呆在府里哪也别去。”
霍麟说完这话突然微微转了转头，他能听见有脚步声朝他们而来。
“你去忙你的吧……”霍麟的语气突然之间又变得轻快了，然后他带了丝丝笑意转了身，苏敛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霍麟瞟了陈也一眼，陈也微微垂眸，识趣的转了身，刚转身没走两步，霍麟的声音突然又传来，“你想要的酒，自会有人送来的。”
陈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头，径直的抬脚离开了。
“你睡醒了？”霍麟笑眯眯的侧头看着走向他的苏敛，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苏敛有些失笑，然后握住了他的手，“你为什么都没有叫我？”
回来之后，苏敛每天中午的时候总会犯困，在卸林呆了那么久，透支了太多体力和精力，回到临北苏敛的身体下意识放松。
在霍麟身边放松的结果就是，霍麟总是纵容着甚至巴不得他天天多睡一会。
第139章
于薛站在不远处，听着孙大夫向陈黎仔细的讲解着煎药的步骤，听着听着，于薛就不自觉的蹙了眉头，什么药要煎六个时辰？
他严重怀疑孙大夫这是在耍着他们玩，药材让他们自己去买，排那么久的队也就罢了，现在熬个药还要六个时辰，这药熬完了一天不就过去了吗？
陈黎却像是完全没听出什么问题，依旧仔仔细细的记下孙大夫交代的每一个步骤。
孙大夫交代好一切之后，才悠哉悠哉地背着手往外走去，临走前还回头交代了一声……“从明天开始，他正式过来施针啊……”
于薛赶紧跟上了孙大夫的脚步，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凑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孙大夫，六个时辰，你是认真的吗？”
孙大夫反而挑眉看着他，“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于薛嘴角抽了抽乖乖闭嘴，反正不管孙发头是认真的还是玩笑，到最后所有人还不都得照着他的法子来。
陈黎目送着孙大夫和于薛的身影离开，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角，然后推门进了房间。
一进门陈黎就看到了陈其坐在窗边，这个座椅是孙大夫带过来的，孙大夫嘱咐着陈黎没事多带陈其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总这么闷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陈其这个人看起来就是闷闷的，脸上总没什么表情，但孙大夫莫名就挺喜欢陈其这股劲。
听见脚步声的时候，陈其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陈黎的目光，陈黎笑了笑，然后抬脚往陈其的身边走去，陈黎抬手把陈其的头发顺了顺，又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微微蹲了下来，他抬眸看着陈其的时候，眼睛里很亮，他必须让陈其看见希望。
陈黎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担心，只是如果连他自己都绝望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陈其又怎么撑下去呢？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事情，陈黎自己也看透了很多，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勉强的去争，去夺，最后结果有可能会是连自己都承受不了，就像如今，他已经太深有体会了。
对于权力，对于皇位，他已经没有什么执着了，他现在唯一的执着是，至少他希望陈其能再站起来，至少陈其还能留在他身边，其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你的头发长了，一会给你打水好好洗个澡，我帮你剪头发吧？”
陈黎可能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柔软到这样的地步。
陈其迎着陈黎的目光，似乎情绪复杂，又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四目相对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陈其这个人不太相信外人，他已经自我封闭惯了，实话实说，他不一定真的相信孙大夫。
但是陈黎愿意相信，陈黎那么坚持的去信任，那么他便也跟着相信，毕竟真的得试一次，不管结果如何，才能真正的让陈黎死心。
陈黎手掌覆在陈其的膝盖上，他微微抬头看着陈其，他知道陈其并没有真正的打开自己的心，他们都只是在为彼此苦撑着而已。
毕竟在此刻，他们彼此是对方唯一能够继续狼狈着挣扎着活下去的理由了。
陈黎把脑袋搭在了陈其的膝盖上，然后来回摸了摸陈其的膝盖，陈黎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陈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如果不是还有陈黎，如果不是害怕陈黎会因为他死了而放弃活下去的理由，陈其其实更愿意安静的死亡。
陈黎反手握住了陈其摸着他头发的手，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陈黎脸上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是为了我试一试好不好？”顿了顿之后，陈黎继续道，“也不是怕死，但是一起活着总还是比一起死了的好，我都还没有看到百姓们被安顿好呢？你说是不是？”
陈其突然笑了笑，轻抚了一下陈黎的侧脸，“是，我会努力……”
他们四目相对着，眼里只能看到彼此，陈也手里拿着府里人带来给他的酒，只是站在门口。
捏紧着手里的酒，陈也突然无声的笑了笑，没有陈其的时候陈黎才会需要酒，其实真正醉了的人好像是自己，沉醉不醒，执迷不悟，鬼迷心窍，为什么就不能干脆一点的转身呢？
陈也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屋檐之上，这里与京城风景不同，但是放眼望去是一样的灯火辉煌。
酒都买回来了，不喝可就浪费了，在这样一个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的临北，有酒不喝，那可就是罪过了。
况且，他也想尝尝这酒的滋味，想尝尝当初陈黎的心情，究竟是怎样难以平复的心绪需要用酒来麻醉自己。
所以陈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那些酒喝完的，他只是越看着璀璨的灯火，越觉得心里茫然，从京城到临北，他似乎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始终是孤单一个人。
他不曾被爱过，他的心脏到现在为止都还是空荡荡的。
他一直在为陈黎不平，不值，也为他心动过，可是到头来，好像真正值得可怜的人，似乎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是多余的，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临北，他都是多余的。
陈其曾经说过，爱上一个人会让人变的不满足，可能陈其说的是对的，陈也是一个多么懂得满足的人啊，以前的他别无所求，能够活下去，能够有饭填饱肚子，能够活得逍遥自在，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种满足了。
可是现在，现在在经历过高峰，然后又沉入谷底，一路曲曲折折，他却开始不满足了，因为他没有了原来的逍遥，总感觉有些东西触不可及……
以前他活着就能让他心脏平稳，可是现在，他再也平稳不了，总感觉心脏处空了那么一块。
陈也晃晃空了的酒壶，然后把酒壶放在一旁，他深吸一口气径直地仰躺在了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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