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所有人除黎爹外:……妙啊。
黎爹则在众人的惊诧声中,默默捂住了脸,哎,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家门不幸啊。
“你……强词夺理!”
黎望却不理会文若愚,只对苦主敖震,也就是第二个被杀孕妇的父亲道:“敖副镖头,当初你与裘飞交手,在案卷上写,是你回莱阳县发现女儿女婿被害,他多方打探无果,便找了个家中有孕妇的人家蹲守,裘飞上门杀人,你才从他口中得知是包勉主使,对不对?”
敖震当即点头:“不错,那日我与裘飞交手,我想抓他去见莱阳县令包勉,他却说自己是受包勉指使行事。”
黎望问完话,又看向文若愚。
文若愚被看得发毛,忍不住道:“这有何问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文师爷是否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黎望指向旁边的裘飞,“本案中,万幸并没有第三家受害人,但小生有一点非常不明白,从包勉住处搜出来的丹丸并不少,短时间内并不需要第三副紫河车,丹丸这种东西是有药性挥发的,没必要大量囤积,就算是给裘飞疗伤,从他如今的状态来看,他也完全不再需要。”
“既是不需要,裘飞为什么会再去杀人?”
裘飞当即就应声:“是文若愚让我去的,并且还说倘若遇上人,就说是包勉主使。”
“莱阳县算得上富庶,县中孕妇虽然不算多,但倘若真要下手,也是以清贫者为目标更好收尾。敖震是威远镖局的副总镖头,武功和裘飞刚好在伯仲之间,他的女儿嫁在莱阳县,你一查便知,况且他女婿是秀才之身,官府都有记录,杀这样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后患不穷。裘飞是外来人,他根本不知道县中哪家有七个月以上的孕妇。”
“所以这个人选只能是你千挑万选的,就像你第三次让裘飞去行凶,你是知道敖烈在找杀人凶手,才派裘飞去杀人。”
这种带着强烈指向意义的话,包公作为官员是不好问的,但黎望没什么心理压力,诘问人的话张口就来。
文若愚想要辩驳,可他是个自命不凡的人,要他承认自己是个蠢货,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敖副镖头,当日你夤夜与裘飞相逢,他可是第一时间就招认是包勉所为?”
敖震看着文若愚的眼睛已经完全充血:“不错,老夫还未逼问他,他就率先承认自己是受何人指使。”
黎望闻言,够了勾唇道:“半夜行凶杀人还主动报上名讳,裘飞是个江湖人,就算再蠢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除非是有人要他这么说。”
原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文若愚也该认了,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找出理由来:“没错,这是我要裘飞说的,因为我于心难安,我想让裘飞被抓住,包勉是我的上峰,他的三叔更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我只能这么做,才能让包勉伏法。”
……淦,这话庞太师听了都来气,要是他审案,先打二十大板解解气。
“哦?可你刚才还说受包勉要挟,生怕人生有污点,才被迫行此事啊。”
文若愚竟也能为自己反驳:“想跟做,完全是两桩事,我受良心谴责,不想一错再错,难道不行吗?”
“那你从前怎么不说?非要小生问你,你才匆忙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黎望忽然将那张从裘飞佩刀中拿到的剖腹图怼到文若愚的面前,“看看这图的落笔,圆润贯通,没有丝毫滞涩,你说是包勉教给你的,包勉是个县令,无令不得出莱阳县,展护卫查过县中所有的大夫,他们都没有这种能力。”
“包勉的交友,也不存在这种人脉。”黎望看着文若愚,“这么精准的下刀图释,即便是高明的大夫也做不到,倒像是仵作才能拥有的能力。刚好,莱阳县的仵作查无此人,上次吴嘉强迫张姓女子案,那张叟的女儿连个体面的验尸都没有,你说你这张图,到底从何而来?”
包勉一听,好似想起了什么,当即道:“对对对,衙门里从前是有仵作的,但是因为做错事就离职了。仵作这个职位,大多是家传,也不太好找人,加之莱阳县本来就很少有人命案,文若愚他会验尸的,就一直没招人,这点莱阳县衙的衙差都能作证。”
文若愚终于面露惊惧,黎望见他神色,便道:“文若愚,你很聪明,但成也谨慎败也谨慎,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耍。你要现在认罪吗?如果不认,需要小生再说十点你这天衣无缝之谋的破绽吗?”
众目睽睽之下,文若愚只觉自己像剥光了一样,羞辱让他几欲愤死。
没想到,最后还是裘飞这张图定了他的罪。
“不错,整件事确实是文某策划的,可那又怎么样!包勉他是个蠢货,就因为他有个当开封府尹的三叔,就能当县令,而我……”
这丫又开始带节奏,黎望立刻打断文若愚的发功:“而你聪明过人,却只能给他当师爷,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
文若愚面色铁青,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就凭你玩弄人命这一点,你就不配做官,聪明使错了地方,就是恶毒,你自己不把人命当回事,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说大道理?这世上有很多人能指责包勉,但你?”黎望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小生觉得你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白吱吱&展喵喵:两只无情的鼓掌机器.jpg
第68章 悦耳
这臭小子!不过这话听着确实非常悦耳,黎爹忽然就不捂脸了,甚至还坦然接受了来自庞太师的嫉妒眼神。
庞太师表示没眼看,但又忍不住搭话,反正这文若愚已经认罪,他也没必要再认真旁听,便道:“听说你家这小子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黎爹就道:“臭小子不成器,往年身子差,便也由着他性随处玩,而今叶老先生入京,身体调理得好些了,便送去读些书,晓些大义。”
什么叫凡尔赛?黎爹这就是凡尔赛终极炫子大师了。
庞太师当然也知道国子监教得好,只是国子监收人是有标准的,即便以他的身份,把庞昱送进去不难,可他儿子在里头过得不好,他也难过,这才一直送到崔家学堂去上课,其实就跟玩没两样,自家儿子那课业,当真是不说也罢。
庞太师不大想看黎江平得意的嘴脸,便不咸不淡地夸了两句教子有方,等包拯宣判,他就打道回府了。
庞太师一走,整个开封府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
黎望看到自家老爹那冷飕飕的眼神正准备溜呢,就被展昭把住了肩膀:“黎兄,厉害!”
五爷也不知打哪冒出来,就跟争宠似地把住黎望另一边:“黎知常,牛哇!你的嘴什么时候能借我几日,五爷也想出出这等风头!”
不吹不黑,黎知常刚才那番问话,就是京城最好的状师来了,估计也比不上。
“你俩松手,多大人了,还勾肩搭背!”
“别这么小气嘛,你没看到那文若愚快憋死的表情,简直活该啊,什么糟了吧唧的嫉妒心,包勉就算再不应该,也不该残杀妇孺啊,活该被铡!”五爷痛快地说完,又有些好奇,“只是包大人为什么不立刻铡了他啊?”
黎望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三方会审的案子,需要呈给官家才能定案。”
“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包公铡人什么时候顾虑过这些啊,不过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没好处。这文若愚与包勉非亲非故,从前也没什么交集,仅凭嫉妒心就连害十数条性命,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手段,文若愚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聪明人害人,还搞了这么大一波周折,很显然,他想对付的不是包勉,而是包公。
“五爷你就放心吧,届时小生来陪你观刑。”
白玉堂当即也不细想了,只道:“那感情好啊,等下你有空不,要不去喝一杯?这么大快人心的事,不喝一杯都对不起你方才公堂上那番勇锐啊!”
“……容我提醒一句,黎兄他正在治病,需要忌酒的。”
三个大小伙子凑在一块儿聊天,黎爹本来想揪着儿子回府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便先去找包公辞行了。
说来这案子断得艰难,一直从年前拖到了年后,这会儿终于水落石出,包勉虽说因为御下不严又多判了三年流刑,但此番下来他也明白,自己能活命真是有贵人相助,能活着已是不错了。
“黎公子,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救我性命。”
包勉诚恳道谢,包老夫人更是哭得眼泪一大把,带着儿媳妇还要叩谢大恩,黎望哪受得住这个啊,他本身这么出力也不是为了救包勉,自然不会受这等大礼,便示意五爷把人拉起来。
五爷倒是挺想看好戏,但想想好友这身子骨,还是依言照做。
“老夫人不必如此大礼,小生所求不过是让凶手伏法,至于挽救包勉的性命,只是……”顺便的。
包老夫人心里也很明白:“老身知道,但小公子的大恩大德,老身不能不谢。”
黎望就很麻爪,反正最后他是被五爷拉着轻功逃遁的。
展昭刚刚被包大人叫进去说事,这刚说完出来找黎兄,人就不见了,问老夫人才知道,是被五爷给带跑了。
包公一听回禀,就知道是这黎家小子不想面对他,自己跑了:“算了算了,别去找了,他是个聪明人,且还在治病,他帮本府的忙已经够多了。”
展昭听得有些不大明白,但也没多问,跟在包公身边,他早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大不了等休沐,去问问黎兄。
紫河车一案终于成功告破,三方会审的结果,谁也不会怀疑包拯的私心,特别是在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文若愚与裘飞供认不讳,二人身上背着数条人命,直接判了铡刑,秦艳娘虽不知情,但插手莱阳县公务之事却是真的,虽罪不及死,但流刑是没跑了。
经此一事,包勉自然不会再对秦艳娘有什么余情,直接发落了宠妾。
“包勉,娘知道你没什么大出息,现在官身没了也好,流刑苦楚,但娘和你媳妇都在家等你,倘若你再犯错,即便你三叔不发落你,娘也不会再认你了,你明白吗?”
“儿子明白,儿子真的知道错了,娘,我会好好回来的。”
包老夫人听到这,也是老泪纵横:“你个糊涂虫啊,早知道会这样,娘就该让你平平安安在家里,做官的天赋你本就没有,哎。”
包勉:……娘,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包老夫人却是觉得还好,她从前总是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劝诫都委婉着来,现在看来,她这儿子就该狠狠拘着,不是谁都是三弟,也不是谁家儿子都像黎御史家那位麒麟儿一般,不过弱冠的年纪,就能有这般的胆识和机敏。
事实上呢,也不止包老夫人一个人在夸黎望。
开封府包拯审自家侄子,还是三方会审,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的事情,就连官家上早朝后,都忍不住召三人问了情况,毕竟是自家儿子,黎爹不好多提,包公和庞太师就没那么多顾虑,竟都是夸赞。
官家一听,也起了爱才之心,便忍不住多问了两句,知道黎望身体不好,还赐了药材让黎爹带回府中。
这京城中人,多是人精,这官家的心思难猜,但既是赐了礼,便是厚爱。再有,这黎家大郎一表人才,文思才捷,家世也好,若不是身体羸弱,早该是京城媒人抢着做媒的儿郎,也不会弱冠之龄,还无婚配。
这番黎望被迫出名,忽然就成了京城婚配市场上的香馍馍,黎母从前还是挺愿意出门跟小姐妹喝喝茶赏赏花,还能听听汴京城的小八卦。
现在她都不敢出门了,好家伙,从前一年都说不上一句话的大臣夫人都跑来跟她热情搭话,京中那些大官夫人自然说不上多么热络,多是些四五品官想要跻身上流的家庭想要结亲,这等人家图的不是她家知常这个人,就算是知常愿意,她都不会同意。
被接连堵了三天,黎母干脆就不出门了。
黎母不出门可以,但黎爹不行啊,他还有公职在身,这下值路上总会碰上几个莫名其妙的大人,不是讨论育儿经验,就是问他有没有结亲意向。
天晓得他根本不会养儿子,一个两个都只会气他,这些大人就是经历得太少,不知道儿子平庸的好处。
今日又被一个户部的大人拦住说了半天话,黎爹一回家,看到当事人悠悠哉哉地做灯笼哄自己夫人开心,这心里就憋闷得紧。
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堂堂三品大员,怎么就过得如此憋屈呢。
“起开起开,你爹我早就给你娘买好元宵灯了。”
黎茶茶闻言,当即上线道:“这买的哪有亲手做的有心意,娘你看这小兔子,是不是与别家的都不一样?”
黎望的手工活确实好,图样是他拜托晏崇让画的,人是晏公之子,画技一绝,这兔子灯扎好,当是汴京城独一份,黎母怎会不喜欢:“好看,我儿就是贴心。”
黎爹:……所以说,这种儿子谁要啊!
吃过没滋没味的晚饭,黎爹气不过,找了大小儿子谈功课,当然谈着谈着就成功歪了话题,毕竟读书方面,黎爹觉得真没什么好批评的,虽然小儿子很混,但读书也不差的。
“过了元宵节,可就要收收心了,不要仗着天赋就蒙混度日,国子监那边爹已经帮你打点好了,本该是要住在国子监的,但因你的病,所以允许你每日归家。”
黎望:“多谢父亲。”
“谢就不必了,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最好,多学点中庸之道,不要像他年轻时候那么横冲直撞。
“还有你,黎晴,这过了年你也十三岁了,早准备的人家都开始寻摸定亲事宜,咋们家没这么早,但你也该懂事些,别老跟着那些纨绔子弟到处玩,你有这功夫,还不如跟着你兄长学做菜呢。”
黎晴当即眼睛一亮:“爹,我可以吗?”
“不可以!”
“不行!”
黎晴难过了,哎,他就想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呢。
打亲爹书房出来,黎晴不死心地缠自家二哥:“二哥,白大哥什么时候来咱家啊?他还说要教我学功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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