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飞又向文若愚发送求救讯号,但无奈文若愚也爱莫能助啊,他倒是期盼包公的死对头庞太师能出口干预,然而这两大人老神在在,竟半点儿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怎么回事,都哑巴了吗?!
裘飞见自己孤立无援,当即害怕道:“草民确实……负伤来到莱阳县,但身上有携带疗伤神药,故此已经愈合。”
展昭适时开口:“裘飞,你当在场只有你一个人混过江湖吗?”
倘若随便一个野店出品的药丸都能作疗伤圣药,那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因重伤不治身亡了。
“你逃亡途中,药效收效甚微,来到莱阳县,就飞快治愈,这是何等神药,不妨拿出来瞧瞧?”
裘飞便道:“已经吃完了。”
“本府这里,倒是有一个药方,出自莱阳县惠明堂,经过叶青士叶神医的判断,这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疗伤千金方。”
“更妙的是,经过展护卫的调查,这份方子的药材由你的好友文若愚购买,他一介书生,买这伤药做什么?”
裘飞再傻也知道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便道:“大人,此事与案情无关吧?”
“你怎知道无关?”包公循循逼问,“这药方若再添一味紫河车,你觉得如何?”
文若愚终于挣脱束缚,也顾不上咆哮公堂了,当即就道:“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既是要替那包勉脱罪,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文若愚不愧是做过讼棍的人,这一开口就开始带节奏,但包公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哪是这么容易就被带跑偏的。
刚好,黎望刚做完一套针灸,将叶老先生带到了开封府。
叶青士神医之名,冠盖中原,即便是江湖人,也对老先生的医术非常钦佩。且老先生一生倔强,绝不可能会为他人在医术上说谎,故而他的话,即便是裘飞也会去相信。
“这疗伤千金方确实难得,对武人的内力治愈更是对症,加入一味紫河车能使药效更加平和,但也不是必须要加的,至于生剖怀胎妇人而得的紫河车,更是一派谬论。”叶青士厌恶地看了一眼文裘二人,才继续开口,“妇人生产,就如同那瓜熟蒂落,这紫河车乃是馈赠,倘若未及足月,就如同你摘了未成熟的瓜,酸涩有余,鲜甜不足,何以入口?”
这番话,简单明了,即便是个不通药理的人,也完全能听明白。
裘飞当然也听明白了,可就是因为听得太明白,他才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是他被骗了吗?原来根本不需要杀人,他就能痊愈?
他控制不住地看向文若愚,希冀对方给出一个可以让他信服的理由,文若愚当然也很想给啊,可问题是,他……没有啊。
他就是算计裘飞为他做事,当一柄刀而已。既是一柄刀,谁会把计划告诉一个死物啊。
正是此时,包公一拍案,指名道姓:“裘飞,听罢此言,你可还有何话可说?”
裘飞整个傻掉了,因为如果叶青士没有撒谎,那么撒谎的就是对他称兄道弟的文若愚了。他知道文若愚精通医术,所以才重伤来投奔,却没想到这一奔,直接把命给奔没了。
如果他没有轻信文若愚的话,那么他根本不会去杀那两个大肚婆,也根本不会卷进这个案子,那些江湖人也不会告到官府,他的伤可能会好得慢一点,但绝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自私卑劣的人,永远只会看到关切自身利益的东西,上一秒还是称兄道弟的好哥俩,下一秒就直接撕破脸,裘飞自觉无辜,文若愚当初若是坦白着说,他说不定也会答应帮忙杀人,但如此这般算计,他就不乐意了。
现在他被开封府抓住,有展昭在,他根本逃不了。
既然他逃不了,那么文若愚也别想跑,他与包勉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跟对方过不去。
要不说江湖人睚眦必报呢,裘飞就是其中典型,文若愚看到对方露出的凶恶眼神,就知道要遭了。他迫切地想安抚住裘飞,但包拯奸诈,有此等线索竟半点不透露,这会儿公堂之上,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曾经他庆幸裘飞是个不会动脑子的蠢货,而现在他开始痛恨这一点。
这个蠢货,爆出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裘飞却不再看文若愚,因为在他心里,有一杆江湖人的秤,文若愚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大人容禀,是文若愚指使草民杀害那两户人家,他欺骗草民说那紫河车对疗伤有异于非常的功效,草民身受重伤,又信任于他,这才铤而走险,酿成大祸。”
好家伙,居然松口了。
黎江平心里直呼痛快,不过一想到这计是他家那糟心大儿子出的,莫名其妙竟有了股与有荣焉之感。唔,肯定是错觉。
“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
文若愚以为裘飞没有,但事实上,裘飞有,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当真藏了证据,是一张文若愚亲手书写带有生取怀胎妇人紫河车的方法。
文若愚当然不是个轻易会留下证据的人,但裘飞实在记不住如何完整取下紫河车的办法,他只得用笔给对方写了一份,裘飞办完事后忘记丢掉,这份手迹就一直被他放在刀柄里。
然而到了这时,文若愚还能给自己狡辩:“这是包勉交给我的法子,我只不过是写下来交于裘飞罢了,我不知道裘飞为何突然改口攻讦我,大人若是这般要定我的罪,我有无话可说。”
包公见他仍不松口,甚至还镇定自若,便知这文若愚心理素质了得。
然包公还未开口,包勉就开始为自己辩驳:“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等法子,你编瞎话,也好歹编个我能力范围内的。”
好家伙,这话真真一点毛病也没有,至少公堂之上,包括庞太师现在都相信包勉不是主使了,因为包勉……确实看着没有这种能力。
文若愚忽然觉得窒息,他当初有多沾沾自喜找了两个蠢货算计,现在就有多后悔,这也太蠢了,蠢得他完全带不动。
好在那秦艳娘还算聪明,且许以重利,应该不会轻易松口。
只是文若愚心里刚刚庆幸完,秦艳娘就被传唤上来了,一同入堂的,还有个一脸病气的文弱公子。
文人一向排挤文人,文若愚一看这眉清目秀的小子,心里就拉起了警报。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证实了这小子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 黎爹爹:这不是我那糟心儿子嘛!【隐隐骄傲.jpg】
第67章 击穿
关于裘飞的反水指控,文若愚当然有应对之策,毕竟他能躲在背后出主意,就绝不会露面,去药店买药是无奈之举,他当然有所伪装。
那个药方确实出自他的手,但上面既没有提到紫河车,也能治愈内伤,裘飞的指控不但不能使文若愚松口,反而还给了他攻讦裘飞的理由:“裘飞,我拿你当兄弟看待,你被追杀我还偷偷收留你,给你治伤,你却因要被判死罪,竟要拖我下水,你究竟有没有心?”
如果此时裘飞手里有刀,说不定已经一刀砍上去了。
“你你你……说谎!就是你让我去杀人取紫河车的!那包勉不过就是你一个的一个傀儡,他能有什么主意,被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包勉:……虽然是事实,但没必要说得这么大声,三叔还看着呢,怪丢人的。
包公见两人吵作一团,心里便明白文若愚此人极难对付,话逼到这份上,竟还能闭口不应,今日三方会审,无论如何都得出个判决,如今证词对不上,至少能再拖延数日,争取找到证据的时间。
文若愚心里却明白,越快判决于他越有力,于是他开始表明决心:“大人,草民当初若是知道裘飞是杀人逃逸,便绝不会救他,如今真相败露,竟还攀咬草民,草民斗胆请大人从严处置他。”
是个狠角色啊,黎望心想。
不过这并不妨碍黎望给秦艳娘做心理工作:“这文师爷果真是个人物啊,方才还称兄道弟呢,这会儿就从严处置了,小生看过案卷,两人还是十多年的交情,这说翻脸就翻脸了,二夫人以为如何?”
秦艳娘心里开始害怕,她其实只是想趁着年轻多捞点钱而已,怎么就卷进这种不明不白的人命官司了呢。她心思实在害怕,怕说得多错得多,又怕包勉真缠上她,要她陪着送葬。
原本她还顾念着文若愚许诺给她的未来,可现在命都要没了,这文若愚又这么冷情冷性,保不准只是空许诺,她还是顾好自己小命比较紧要。
至于旁的名声贞洁,她是不在乎的。
“还请小公子救救妾身。”
黎望便道:“那就要看二夫人你知道多少了。”
相较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包勉,和只知道一点点的裘飞,秦艳娘果然不愧是文若愚曾经的枕边人,就在公堂之上情势凝滞之时,她的出现打破了文若愚平静的心绪。
“堂下所跪何人?”
秦艳娘依言回复,又说了自己与文若愚的关系,因为怕死,她想到抄家的那些银两,还主动坦白莱阳县过往有数桩案子,都是经过她和文若愚的牵线完成的。
包勉能得到一部分的贿赂,而她和文若愚也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钱。
文若愚:……个蠢娘们。
“民妇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包公:“说。”
秦艳娘看了一眼包勉,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过意不去,这包勉是不中用了点,但对她还算不错,当初若不是文若愚给的太多,她也不至于会如此行事。
“启禀大人,其实包勉并不需要……壮阳药。”
包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旁边的王朝拉着他,他此刻已经冲到了秦艳娘面前:“你这个毒妇,你在说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秦艳娘害怕地后退,她有些不敢继续往下说,但公堂之上,她也没有退步的余地,只得道:“是文师爷让我这么做的,那时我与他已经好上了,包勉是个糊涂蛋,也不会玩花样,我与文师爷哭诉,他就说让我装……不尽兴,还说男子惯来极要面子,多来几次,包勉就会冷落我,他就能带我离开包府了。”
“谁知道包勉不知从哪弄来了药,根本没有冷落民妇,民妇只当计谋失败,却没想到会有孕妇被杀的案子。”
包公拍案:“你当真不知情?”
“大人明鉴,民妇虽然贪财,却绝无害人之心。”
刚好,叶青士也没走,原先是没人想到要给包勉把脉,毕竟是男子尊严问题,现在既然有秦艳娘的证词在先,自然要验证一番。
没有人会怀疑叶青士老先生的公正,此番一号脉,包勉因为牢狱之灾确实脉象不大好,但于男子雄风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包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看文若愚,又看看秦艳娘,忽然觉得自己栽得不冤,自己这次若真的死了,竟真是蠢死的。
包公也没想到这案子能审成这样,他轻咳了一声,一拍惊叹木:“文若愚,你还不知罪吗?”
文若愚当然不认,但秦艳娘不是裘飞和包勉,嘴巴也厉很多:“我与你的私情,家里的小子丫鬟都知道,若不是你替我出主意,说包勉指不定哪日就发现了你我之事,我是吃饱了撑的,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文若愚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
正是此时,他一直隐隐忌惮却并不开口说话的病弱公子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包大人,小生受包勉之托,想要问文若愚几个问题。”
包勉心想我什么时候拜托你了,他刚要开口,就被黎望一个眼神击退了。
算了算了,反正他就是个糊涂蛋,人想借他的身份问就问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黎爹一听到自家儿子的声音,当即就是心头一跳,这小子真是,还真把自己当开封府的第二师爷了?公孙策都没这小子这么殷勤,呵。
庞太师却是不认识黎望的,可黎望生得肖似老爹,他便问旁边的黎江平:“这位小公子,倒是与你眉眼有些相似。”
……呸,能不相似嘛,这亲儿子呢。
黎爹只能说这是犬子,让太师见笑了。
庞太师起先还在想黎江平一介御史竟养出了个跟开封府亲近的病弱儿子,不过没一会儿,他就有些想跟黎江平探讨下教子经验了。
蜀中黎家或许有独到的育儿经验,他家庞昱要有这一半的聪明,他头发都能少白两根。
“可以,你问吧。”
文若愚听到包拯的回复,不禁心头一跳,却听得人开口:“小生看过呈堂供词,文师爷指认包勉时,曾说包勉要挟你为他越线做事,不知可属实?”
自己说过的话当然不能反驳,文若愚只能点头。
黎望便拿出秦艳娘交于他的银钱往来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着她入包府以来,所得的赃款和文若愚的所得,因为文若愚为了收买秦艳娘,将自己所获的赃款都给了她,所以秦艳娘才到现在才松口。
“这是你与秦艳娘牵线替莱阳县富户攫取利益的证据,上面记录了你如何操控包勉左右案情真相,展护卫也曾亲去莱阳县三次,衙中官差皆道在你落网之前,包勉对你信重有加,甚至称得上是言听计从,小生很好奇,他到底凭何要挟你为他铤而走险?”
“你是个文人,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于律法更是精通,倘若不是事关个人性命的事,我想你一介文人,应该做不出残杀孕妇之事。”
……假的事情,问得越细,越容易漏出破绽,这个道理黎望明白,文若愚也明白。他很想说这与案情无关,但看包公和另外两位大臣的态度,就知道这个问题他非回答不可。
于是他权衡利弊,当即开口:“是包勉,知道了我与秦艳娘收受贿赂的事情,他说若我不按照他的话做,就将我打入大牢。秦艳娘是他的宠妾,自然可以逃脱罪罚,但我是个文人,就像公子所说,倘若沾染污点,一辈子就毁了。”
“……文师爷你这话说的,好似杀人就不会一样。”黎望忍不住噎人,不过很快就恢复严肃,“文师爷是把我们都当傻子耍吗?”
文若愚假装悲愤:“你——”
“你与秦艳娘收受贿赂之事倘若暴露,包勉能不知道知道你们之间的私情?为了一个背叛他的宠妾,他要你去找人生剖孕妇紫河车,不仅给自己的政绩拉后腿,还要给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名声雪上加霜?”黎望看向叶老先生,“若包勉当真蠢到这种地步,小生建议叶老先生再把个脉,看看包勉是否智力有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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