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默默后退了两步,啧,这读书人的心就是深呢。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又凑了上去:“我突然很好奇,你平日里看人究竟会想什么,怎么感觉谁到了你眼里都没什么隐私啊?”
“这话说得,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行了行了,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五爷武功高强,才不怕你分析。”白玉堂站起来,顺手提上旁边已经吃饱的唐小光,“那朱大钊伤得重,不宜挪动,五爷得去趟开封府,你帮我盯着点。”
“行,快去快回吧。”
黎望说这话,原本是随口一句,却没想到五爷这快去快回真的也太快了,叶老先生这针还没开始下呢,怎么就回来了?
“你不是去开封府了吗?这小孩儿怎么哭了?”而且还给带回来了,包公他们都不在吗?
白玉堂气得把小孩儿往太师椅上一塞,也不好冲孩子发脾气,便只能道:“别提了,这小崽子一看到官兵就腿软,非嚷嚷着要走,说官兵要抓他,不走就哭,差点没哭得厥过去气。”
小孩怕官兵?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么怕的,可不多见。
“那你问过他,官兵为什么要抓他吗?”
白玉堂呼吸一窒,显然他根本不耐烦问这些,让他现在问吧,他又脑壳疼,干脆把唐小光放下,自己一个人去开封府报信。
白玉堂一走,唐小光就渐渐止住了哭声,他记得黎望是给他好吃酥饼的大哥哥,便也不害怕,只是缩在椅子里,忽然喊想要梅香姐姐。
黎望就搭话道:“你白哥哥去帮你把你梅香姐姐带来,他很厉害的,你要相信他。”
“真的吗?他……不会被官兵抓走吗?”小孩儿期期艾艾地开口。
“他又没犯案,官兵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抓人呢。”
小孩子思维直,唐小光一听,当即反驳道:“才不是呢,我娘就是无端端被官兵抓走的!”
唐家少奶奶竟然是被官兵抓走的?!
黎望心中一讶,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仍旧温和道:“那些官兵很凶吗?”
“超级凶,我都喊这是我娘不要抓我娘了,他们还是抓走了我娘,我告诉梅香姐姐,梅香姐姐说带我去找县太爷把娘找回来,可是娘根本没有回来!”
五岁的孩子,逻辑居然这么通畅,一看就是被用心教养长大的。
“县太爷都没办法吗?”
这问题显然把唐小光问住了,他只知道娘被官兵抓走就回不来了,而且梅香姐姐也告诉他,千万不要被官兵抓住,那么官兵就都是坏人。
黎望见小孩不说话了,立刻换了个问题:“里头那个叔叔,他对你好吗?”
唐小光点头:“朱叔叔是个好人,梅香姐姐去买吃的,官兵来抓我,是朱叔叔救了我,还给我馒头吃。”
……未必吧,况且人把你二叔打到半死不活,抓你估计也是另有所图,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吓唬小孩子了。
只不过唐文广被朱大钊派的人打得徘徊在生死边缘,朱大钊又被人差点儿弄死,听着倒有种孽债返身的感觉。
正说着话呢,叶老先生歇息好来给黎望扎针。
唐小光看着针有些害怕,又见好看的大哥哥满头的针,忍不住道:“大哥哥,疼吗?”
“不疼。”其实是有点疼的,毕竟是为了拔除痼疾,刺穴的力道比一般人要深一些,这是非常考验大夫手法的,至少汴京城能使得这么精湛的,只有叶青士一人。
“真的不疼吗?”感觉好疼啊。
“小孩儿,教你一个道理吧。”见小孩没再抱腿缩在太师椅上,黎望接着道,“有些东西看着可怕,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而有些东西看上去香甜可口,其实只有吃过才知道,里头酸涩的味道。”
唐小光显然没听懂,甚至小脑袋上都是问号。
叶青士就忍不住开口:“你同这么小个孩子说这么深奥的道理,你吃饱了撑的?”
“我爹三岁就讲这种话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小时候不懂,等长大了自然就懂了,小孩儿,你说是不是?”
唐小光没听懂,但并不妨碍他点头。
叶青士:……日常怀疑黎家教育的可行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反正聊得很散,唐小光渐渐听困了,等他的小脑袋快点到扶手上时,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抱着唐小光就是哭:“小光少爷,你没事吧?”
唐小光听到熟悉的声音,登时也不困了,往前一栽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梅香姐姐,我好想你啊!”
哈?梅香姐姐?这不是男装打扮吗?
黎望一惊,继而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对五爷胡诌的话,忽然就发觉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神算的潜质哎。
要不国子监肄业,天桥下摆摊走起?听上去很让人心动的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汪汪:我就说嘛,虽然我没看过包青天,但古装剧一定要有女扮男装!【敲黑板.jpg】
第77章 回击
侍女梅香如今是唐门血案重要的证人,轻易不能出开封府,可唐小光非常抗拒官兵,包公听此,便命展昭带人过来,务必将唐小光带回。
一则是赵王爷虎视眈眈,他必须尽快破案,否则证据只会越来越少,二来叶府并非安全之地,包公也怕唐小光和朱大钊滞留叶府,会给叶老先生带去危险。
展昭原本的打算,是让梅香把唐小光劝到开封府,然后请五爷看住朱大钊,等其伤势好转后,再送到开封府候审。
却没想到刚好碰到黎兄也在,以黎兄的聪明才智,展昭并没有任何把握能瞒住对方。于是他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速战速决带着梅香唐小光离开。
唐小光其实并不想走,毕竟朱叔叔是为了保护他受伤的,可梅香姐姐执意带他走,在白大哥说会照顾好朱叔叔后,他就不反抗了。
看着展昭带两人离开叶府,五爷倚在廊下,摸着下巴道:“黎知常,你有没有觉得展昭对你我的态度怪怪的,他甚至都没敢看你的眼睛。”
“原来五爷你也发现了啊。”
“什么叫也啊,我长眼睛了好不好,从头到脚都古古怪怪的,你说他是不是瞒着咱们做了什么坏事啊?”白玉堂立刻浮想联翩起来,比如老房子着火,喜欢上了谁家小娘子?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他瞒着咱们,自然有隐瞒的道理,五爷若是想知道,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黎望显然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他这还满头针呢,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谁知五爷很有气节,闻言就摇了摇头:“那不行,五爷答应了展昭要替他看护那朱大钊,唐家这案子不容易啊,不过既然这唐家主仆已经找到,估计很快就能结案了。”
黎望心想那可未必,展昭如今刻意隐瞒,必定是有关于那唐门血案,而且还得是包公亲自下的封口令,否则以包公先前对他那热乎劲儿,早就请他一同去开封府听案情分析了。
换句话说,这唐门血案的凶手必定是个连包公都难以问罪的人。
汴京城中大大小小勋贵大臣,包公得罪不起的,也就那么一小撮,而能让包公这般如临大敌,这凶手恐怕大概率出身赵氏皇族。
“黎知常,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黎望立刻反驳:“你怎么会这么想,小生只是在想今晚吃什么罢了。”
白玉堂却不这么觉得:“你这人有个臭毛病,每次猜到点什么东西,就会突然没声响,我一说结案你这么沉默,怕不是这案子还有什么波折吧?”
“别多想,你永远可以相信包青天。”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黎望挨完针,就从叶府离开了,回到家终于决定好今晚吃酥炸豆腐鱼丸,当然他并不准备亲自动手,只是换了身衣服去小厨房指挥厨子做新菜。
正教厨子片好鱼肉腌制,趁着腌制的功夫将鱼骨炖上鱼汤呢,黎晴的小脑袋就探了进来:“二哥,你果然在这里,好香啊,今日我又有口福了吗?”
“那得看你今天在学堂的表现了。”
黎晴叉腰拿出夫子批改的功课,一副等夸的表情,但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夸奖,他忍不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是不错,今日你拿着它,说不定能跟咱爹换个赏酬。”
黎晴登时眼睛就亮了:“二哥,不愧是你!”
两兄弟正搁小厨房交流怼爹心得的时候,南星来报,说庞昱小公子来了。
“庞昱来了?他恐是来找我的,二哥我先去看看他。”
黎晴将功课宝贝地塞好,就风一般地离开了。然而黎望这鱼丸刚开了油锅,黎晴就带着庞昱出现了。
这油锅一开,酥香的味道就瞬间飘开来了,庞昱原本是来报喜讯的,这会儿全被这酥香味吸引住了:“这什么啊,好香啊,怎么没在巽羽楼吃到过?”
鱼肉豆腐都熟得快,黎望原本是准备炸了丸子做鱼丸汤的,不过看两小孩馋得很,便将第一锅鱼丸撒上秘制香料粉,一人一叠递了过去:“尝尝。”
说完,还把两人推出了小厨房,到了旁边的偏厅坐下。
鱼丸刚出锅还烫得很,但架不住它太香了,鱼肉鲜滑,豆腐软嫩,配上这灵魂调料,庞昱觉得那一锅他都吃得下。
“一锅?庞昱,你已经够壮了,还是少吃点为好。”
庞昱身形确实微胖,黎家男儿身形都瘦削,就是人到中年的黎爹,那都是翩翩身段,保养得宜,更遑论黎望这病弱之躯,根本不可能胖的。
黎晴今年十三岁,他抽条比同龄人慢,但最近好吃好喝的药膳养着,身形明显修长起来,如今已经快追上十七岁的庞昱了,庞昱这么爱吃的个性,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一滞。
然后难得脸上露出了一种严肃认真的表情:“你们黎家,是不是有什么长高秘方啊?”
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高啊,从黎御史到黎家小辈的三人,就没一个不高的,庞昱见了表示很嫉妒,明明他爹也很高的。
“没有那种东西,从前你还取笑我矮呢,你看我急过吗?”黎晴忍不住凡尔赛道。
庞昱闻言当即点头:“急过啊,听说喝羊奶能长高,那时你还跟黎御史撒泼要喝羊奶,后来你娘帮你弄到了羊奶,你又嫌羊奶腥气,被你爹狠狠揍了一顿哩。”
黎望:哦豁,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嘛。
“庞昱,我不理你了!”黎晴开始气嘟嘟地低头,实则是快乐吃鱼丸,顺手还偷偷戳了庞昱碗里的丸子两颗。
然后庞昱就忘了来黎府的原因,快乐地跟小四岁的朋友抢起了食。
俗话说得好,抢来的总比自己碗里的香,反正等桌上的鱼丸全部消灭,两人之间的大战才算是结束。
“诶,你二哥呢?我还有好消息要跟他分享呢。”
“神神秘秘的,还不跟我说,只见新人笑啊,你这个国子监叛徒。”黎晴忍不住酸溜溜道。
哎嘿,庞昱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贱嗖嗖道:“哎,你不懂,国子监有国子监的乐趣,要不你也跟你爹说去国子监读算了,崔家学堂那批老脸都看厌了,你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
在庞昱看来,黎晴是他罩的,现在他不去崔家学堂了,就怕那些人会欺负黎晴年纪小。
黎晴一听这话,恹恹地栽倒在桌上:“我倒是想啊,可我爹不会让我进国子监的。”
“你没说过,怎么知道你爹不同意?”庞昱觉得这很没有道理。
黎晴心想我家能跟你家一样嘛,你家就你一个宝贝蛋,你爹连鸡毛掸子都只敢虚空挥一挥,他家老爹可是个狠角色,况且每个京官子嗣,只能有一个国子监入读名额,这点黎晴还是知道的。
“当初我上崔家学堂,我爹对我的要求就是结业后,返乡参加童生秀才的考试。”黎家是蜀中的福书村,虽然能走特权,但如果能凭本事,就不会让子弟走捷径。
庞昱却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讶异道:“我听说秀才可难考了,你行吗?”
“我怎么不行?我必须行!”黎晴甚至已经决定等十五岁就返乡,怎么的也得在十六岁前弄到秀才功名。
“……也没必要这么拼吧,你爹的门路要是走不通,我来帮你想办法呗,你看你二哥不也进了国子监,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吧?”庞昱是拿黎晴当真心朋友,才说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谁知道下一刻就被……秀了一脸。
“诶,你不知道吗?”黎晴表示非常讶异。
庞昱歪头:“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别看我二哥病弱之躯,平日里懒懒散散也不见看书写字,但他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且还是那一届的案首,若不是二哥不想继续科举,今年就该下场考进士了。”见小伙伴一脸呆愣的表情,黎晴止不住的疑惑,“你不知道我二哥底细,怎么那天还会跟我回家找我二哥问功课啊?”
庞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合着这么些人,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实的学渣啊。
黎望去灶上盯了一会儿过来时,就看到庞小胖呆愣愣的表情,便忍不住问亲弟弟:“这怎么了,受刺激了?”
黎晴心虚地摇头:“应该,没有吧。”
庞昱听到声音,忍不住看向黎家大郎,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也不像书呆子啊,那些个读书好的书生,不都眼睛长到天上的嘛,黎家人果然都是怪胎。
这么一扯,庞昱终于想起了正事,立刻就道:“黎大郎,多谢你那天出的题,我成功难住那赵王爷了!哈哈哈,你是没瞧见他那变脸的速度,就跟你们蜀中的变脸绝活似的。”
也是巧了,今日黎望刚刚早退,庞昱就堵到了赵王爷,刚好蔡祭酒也在。蔡祭酒此人也是个妙人,他不耐烦朝堂斗争,故而在国子监都是一碗水端平,对庞昱这个特权户,自然没多关怀。
但做夫子的,秉承的一向是有教无类的方针,所以即便是庞昱来问问题,蔡祭酒也不会拒绝,黎望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庞昱这么逮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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