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梦确实有千言万语的对不起想跟对方说,可是小飞杵在一旁,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于是她只能装作没听到,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却没想到刚一出去,就见到了那天抓走小飞、奚落于她的那个衙差。
方才进来时她还非常幸运,以为这个衙差今日不当值,免于一番社死场面,却没想到……还是碰上了。
她刚要低头离开,却被人亮声喊住:“这不是白姑娘吗?今日是来探你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亲弟弟小飞的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一中听呢!她好歹生得花容月貌,寻常男子见了她,多会笑脸相迎,便是她作伪证陷害展昭,展昭都没有这么刻薄,此人为何这般针对于她!
白如梦根本不想理会,蒙头就要去找公孙先生,却没想到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终于绷不住,转头要诘问两声,却见一条陈旧的五彩绳举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白姑娘你掉的东西吗?”
白如梦一把夺过,脸上的愤怒也压了回去,干巴巴地说了谢谢。
黎望任由人将五彩绳收回去,只道:“看来我捡到了这东西的份上,白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如梦戒备道:“我与你素不相识,请恕我拒绝。”
“哦,是吗?”黎望并不意外对方的拒绝,只含笑道,“这五彩绳,看褪色程度,是去年端午节系上的吧,看长度是给小孩子辟邪用的,白姑娘这般珍惜,看来这小孩子对你而言非常重要。”
白如梦心下大惊,只仓促解释道:“你看错了,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白姑娘是当我傻子吗?”黎望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试探道,“听说宫里头出来的大宫女,对女子有没有生育过,一眼就能看穿,白姑娘可要一试?”
这话,已是说得很无礼了,白姑娘却反倒掣肘起来,她没想到仅凭一条五彩绳,对方竟能想得这么深,这太可怕了:“你真的只是一个衙差吗?”
黎望并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只道:“所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如梦无法,只能答应下来。
黎望便引着白如梦到了一个角落里,而角落靠院墙,院墙的另一边,包公和公孙先生甚至是白玉堂都静候在这里。
“白姑娘不必害怕,此处是开封府,即便我恼恨你说假口供陷害展昭,我也不会因此杀你泄愤。”黎望轻飘飘地说着,却让白如梦更加害怕了,“我呢,说话比较直白,我观姑娘并非阴险歹毒之人,却为虎作伥,想必是受人胁迫,对吗?”
这是要命题,白如梦根本不敢回答。
“此处又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逼迫你上公堂翻供,你只要告诉我事实,我就放你离开,怎么样?”
白如梦惊了,她已经完全确信此人根本不是衙差了,这根本不是开封府行事的风格:“你究竟是谁!假扮衙差,是为了替展昭翻案吗?”
白如梦原以为对方不会承认,却没想到:“是,我并不是开封府的衙差,却是展昭的好友,他一心为姑娘着想,你却陷害于他,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不,我也不想的,我是不得已的!”大概因为黎望表明了身份,白如梦终于难以抑制地松口,眼泪也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求求你放过我,我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展昭,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对不起!”
她哭得动容,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却无损她的美貌,甚至因为梨花带雨,更加楚楚动人,少有男人受得住女子这般落泪。
“我从前,光是听说过烟花之地的女子惯会骗人,现在一见,竟果真如此。”见白如梦呼吸一窒,黎望才继续道,“你这番话,跟展昭说或许有用,但实在没必要同我说,你有难言之隐,这就是你害人的借口吗?”
“那在下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我也有难言之隐,我可以现在杀了你吗?下辈子我再还你一命就是了。”
白如梦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这般狠心的男人。
“你看,你不愿意,你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却要强加给展昭,展昭欠你的吗?就因为你长得像他从前病逝的未婚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白如梦只觉得羞耻,她是无可奈何的,这人为什么不信她!
“误会?什么误会,姑娘能展开仔细说说吗?”黎望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白如梦想说是古老板要挟于她,可是……
然而还没等她纠结完,对方就又开口,这人怎么这么多话:
“你是不是受那古长玉的胁迫?她拿住了你的把柄,跟你手上的五彩绳有关?你逼不得已同她合作,是吗?”见白如梦惊讶出声,黎望却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白姑娘当真好天真的人啊,那小红是古老板的养女,为了嫁祸展昭也能动手杀死,她这般心狠手辣的人,拿捏住了你的把柄,你宁可与虎谋皮,也不相信开封府的能力。”
“你现在还有用,等展昭一死,你没了用处,你觉得古老板会放你离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墙另一边的三人:妙啊~【疯狂记笔记.jpg】
第106章 犀利
白如梦听完,起先仅是怔楞,随后就激动地反驳起来:“不!你骗我!你就是想让我替展昭翻供!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口的!”
……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的就是这白如梦了。
“你不要逼我,我没办法的,古老板抓了我的女儿兰兰,她才六岁,如果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救她,又有谁能救她!你难道要我为了展昭,放弃自己的女儿吗?不可能的!”白如梦的情绪开始失控,“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所谓,我是一个母亲,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为了兰兰,我只能对不起展昭了。”
白如梦捏着五彩绳哭得难以自抑,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她的兰兰啊。
黎望看着已经陷入自我感动的白如梦,心里并没有生起一丝一毫的感动,只待对方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白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黎望本来想说‘你的女儿兰兰是人,难道我朋友展昭就合该去死吗’,但想到隔壁有包公和公孙先生在听壁,立刻换了套说辞:“街边卖炊饼的大爷都知道,有坏人绑架他的家人,要立刻报官,而不是孤身与坏人周旋。”
“白姑娘,你的遭遇确实让人心生同情,但苦难并不是你迫害展昭的理由,他是个忠义正直的好人,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扶危济贫,你不能因为他善良就无所顾忌地利用他,如果这世上所有的母亲都像你这样,那么大宋就是有千百个展昭,千百个包青天,都抵不住这么消耗的,你说对吗?”
白如梦哑口无言,她也确实说不出任何的反驳之词。
“开封府向来急百姓之所急,包公铁面无私,展昭武功高强,公孙先生智谋无双,我觉得但凡换一个人,都会选择相信开封府的能力,而不是将你女儿兰兰的性命交付给坏人,去赌坏人会不会兑现对你的承诺。”
黎望说完语气平静,但话语间却充满着十足的讽刺,毕竟如果话不难听,根本叫不醒想睡之人:“说到底,你宁可相信古长玉有遵守诺言的优良品德,也不相信开封府能替你救回女儿。”
“可是一旦报官,她会杀了兰兰的!”
黎望却不听,他这人自我得很,说到底白如梦和她女儿关他什么事,若不是因为展昭,他才懒得在这里多费口舌:“可以你的演技,本该是有机会向展昭求助的,我不信展昭没有向你伸出过援手。”
白如梦果然陷入了沉默。
“江湖上比展昭武功高强的人,不足五指之数,他若想救一个人,便绝不是一件难事,你若当初求他,恐怕此刻已经母女团聚。”
白如梦却不愿意相信,她和展昭的未婚妻生得那般像,要是一开始她就开口相求,说不定展昭转头就走,根本不会有移情作用。
黎望多聪明的人啊,一眼就看穿白如梦在想什么:“白姑娘不会以为是因为你的容貌,展昭才出手相救的吧?”
“……难道不是吗?”
白如梦这话,另一头的五爷听了,真的很想翻过院墙拔刀,就是包公和公孙先生,都很愤慨,展昭岂是那等人!这简直是在侮辱展昭!
好在,白如梦面前站着一位极会说话的黎望:“当然不是,白姑娘不会以为展昭三番两次帮你,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白姑娘只觉得羞窘极了。
“抱歉,你参与陷害我的朋友还不思悔改,我真的很难对你口下留情,况且展昭都要因你丢了性命,白姑娘应该不介意我这个做朋友的骂你两句吧?”黎望说完,又道,“我实在没想到你会这般看轻展昭,他绝不是耽误情爱之人,也绝不会将自己对已故之人的感情强加给另一个人,你太高看自己了,白姑娘。”
“他帮助你,仅仅是因为你需要帮助而已。”
替身文学?这四个字根本就跟展昭毫无瓜葛,请你不要越线碰瓷。
五爷&包公&公孙先生:……舒畅了。
怎么会?白如梦拒绝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无私付出又不求回报之人?她不信。
黎望见话说得差不多,再说下去恐怕要惹那位古老板生疑,便道:“言尽于此,看在展昭的面前,我不会杀你,你走吧。”
白如梦方才一心想走,现在可以走了,她的脚却跟黏在地上了一样,居然一动不动。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用拿话激我,我已经无路可退,对不起。”
说完,白如梦扭头就走,然而还没走出五步远,后面就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展昭的意愿我左右不了,开封府断案的结果我也无法干预,但如果展昭死了,古老板届时卸磨杀驴,我会挑个吉日去围观的。”
“因为那时候,你的女儿兰兰,就是被你的愚蠢害死的。”
黎望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院墙边,白如梦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分明已经开春,她却忽然冷得牙齿直打哆嗦,不可能的,古老板答应她的,绝对会把兰兰还给她的。
白如梦拼命说服自己,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又情不自禁地问自己,古老板真的会放她们离开吗?
就在白如梦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公孙先生拿着书,状似无意地经过,见她一人躲在墙角,惊疑道:“白姑娘?你怎会在此?”
这表情,这动作,只能说开封府各个都是隐藏影帝。
白如梦这才擦干脸上的泪痕,想起方才出牢房前对小飞说的话,噗通一声跪下,开始替小飞求起情来。
包公听她仍旧执迷不悟,便索性不再听壁,带着白玉堂和黎望回了前头的厅堂。
“白少侠,本府可否求你办一件事?”
白玉堂无有不应:“还请包大人吩咐。”
“算是请求,展护卫如今身陷囹圄,此事本该是他做最妥当的,方才白少侠也听到了,那白如梦之所以为古长玉办事,乃是因为其女兰兰被抓,她虽未请托本府救人,但本府既是知道,便不会坐视不管,可否请白少侠去探一探这孩子现在何处?”
“这个简单,我立刻去查。”
白玉堂说完,抱拳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开封府。黎望很想跟五爷一道离开,但很显然包公有另外的话想跟他说。
“知常且慢,留步。”
包公一直非常欣赏黎知常,这小子有勇有谋不说,还进退有度,很懂得与人交际的分寸感,可是方才那一番对话,他却听出了不少的火气。
有对展昭的不值,也有对白如梦的愤慨,当然因为个人情绪偏向,这番话带着极强的引导意向,若不是相信黎知常的品性,换任何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心理暗示的话,他都会严词批评一顿。
但即便不是批评,包拯也不希望这样一根聪明的苗苗,总是这么踩线行事。
“知常,本府当你是我的侄儿,有些话便直说了。”
黎望看到包公的神情,也有些料到自己方才说话确实有些过火,但他并不后悔说那番话:“您但说无妨。”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看出来,处在本府这个位置上,因为本府的一些行事,会有无数的人想攻讦本府,明里的暗里的,本府并非圆滑之辈,便是官家都说过本府有时行事过于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包拯在外,向来以“铁人”形象著称,但却是个再不过典型的性情中人了,对着看好的小辈,可以称得上掏心掏肺。
“本府第一次听到你的事情,是祥符县你替那如今的榜眼书生颜查散洗脱了杀人罪名,后来是叶神医之子叶云杀人一案,直到驸马陈世美一案,本府被案情所困,得你献计破案,让陈世美伏诛,本府便知你拥有接替本府官位的能力。”
包公很明白,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官位越高,职责越大,可他已经渐渐力不从心,大宋需要一个肃清吏治的青天大老爷,可以是他,也可以不是他。
如今官家推行新政,想要一改冗官的现状,大宋朝廷虽有无数良才美玉,远的不说,便是那晏公四子、新科榜眼颜查散,都堪为好官。
但开封府尹这个职位,谁都能做,却谁也不好做,他兼任这个位置十数年,黎知常是他见过最适合的接班人选,聪明而善谋,洞察人心,知世故却又不世故,却也有年轻人的意气和冲劲。
他忍不住想看到,这孩子真正成长起来的样子。
“你父亲或许也跟你提过,接替他言官的位置,毋庸置疑,你的能力完全担得起言官的指责……”
黎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疯狂摇头:“不不不,我爹从没这么说过。”
一脸正经的包公:???
“实不相瞒,我爹确实有意愿让我入仕为官,但绝不是入督察院。”黎望一脸无奈地开口,“按我爹的原话,我这张嘴天天搁官家面前嘚吧嘚,保不准直接惹怒官家,怒气一上头,再不管什么不杀士大夫的原则,干脆就把我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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