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扒拉碗里最后一根凉皮呢,五爷就听到了黎知常的声音:“噢哟,这不是五爷嘛,稀客呀,四日未见,五爷可好?”
……这种损友,真的绝交也罢。
不过五爷显然是个不甘示弱的,当即就道:“看你这模样,小考考得不错?”
……淦,有必要这么互相伤害吗?
两人互相伤害了一顿,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没过一会儿,就恢复到了从前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和气状态。
“最近赚得不少吧,你看看下面,就没一个空位的,就算有也很快有人抢占,以前也很多人,但至少不怎么拼桌,再看看那外送跑腿的伙计,都跑瘦啦,你要是一年四季都卖凉皮,说不定一年之后,就能在内城买四进的大宅院了。”五爷忍不住概叹道。
黎望闻言,挑了挑眉,当场表演凡尔赛:“那五爷你可就错了,你太小觑巽羽楼了,四进的宅子哪需要一年功夫啊,一两个月足矣。”
虽然巽羽楼定价不高,甚至远逊于樊楼张家店一众高端食肆,但薄利多销啊,光是外带食客的点单,就占巽羽楼起码六成的营收。
“……你做生意的嘴脸,真是和我兄长一个模样。”
什么叫嘴脸啊,这只是在商言商罢了,况且黎望从不指望巽羽楼能赚大钱,他都这么使劲跟食客对着干了,谁知道汴京百姓热情这么高涨,搞得他这胜负欲大涨,最近甚至有了提前下架凉皮的念头。
“不过你这么能赚钱,以你爹的苛刻,怕不是已经停了你的月钱?”显然,黎爹教子的传闻,已经连白玉堂都有所耳闻了。
哎,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黎望也习惯了,也不纠正,只道:“五爷你又说错了。”
“我说错了什么?”
“我家内宅事务,小事都是我娘做主的。”
五爷当即应口道:“那大事呢?”
黎望施施然喝了一口温水,端的是风姿俊秀:“我爹说过,内宅无大事。”
好家伙,五爷不由直呼好家伙,黎御史这家庭地位,简直是一目了然,难怪以欺负儿子为乐了。
五爷词穷,黎望见此,贴心地转移话题:“五爷今日怎么得空来巽羽楼吃饭,开封府不是除了命案嘛,竟没有同展兄一道去查案?”
“查了,但没什么进展,谁会杀害一个青楼的长工啊,反正我是想不出来了,除非就像是展昭猜的那样,是过路的江湖凶客激情杀人,这长工恐是命里倒霉。”五爷说罢,将案情简短说了一遍,跟着展昭查了这么多案子,五爷显然对叙述案情也很有一套了。
黎望听完五爷的叙述,却并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最近汴京城并没有什么江湖凶徒造访?”五爷止不住惊讶道。
“既是没有,那小生的猜测,就又多了一分可能,不是吗?”
白玉堂只没好气道:“别婆婆妈妈卖关子,赶紧说。”
黎望不由无奈,但到底还是痛快地说了:“五爷你方才说,当夜的更夫老赵曾听一少女激愤呼唤死者的名字不止一次,你说什么情况,会让一个少爷深夜凄厉呼唤一个男子的名讳呢?”
“遇害?”
黎望闻言,当即换了说辞:“我指的是如果交情不好,深夜的情况下,少女出于自保,会选择呼唤男子的名讳,还是缄默不语呢?”
古代社会,男女地位本就不平等,女子多被养得柔弱,倘若遇险,并无多少反抗的能力,除非是江湖女子,否则多会选择后者。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名少女必定与死者阿福交情匪浅?”
黎望当即点头道:“不错,而且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少女大晚上出门?若是良家女,家有亲人,是很难独自出门的,而且还要认识青楼的长工,小生猜测这名少女,多半来自秦楼楚馆。”
一般来说,秦楼楚馆的营业时间都是夜间,有些清倌还会出堂,甚至还有被直接带走的,要想查清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毕竟少女有可能是在职妓女,也有可能是小丫鬟或者出逃的预备役妓女,深夜发生的时候,青楼想要隐瞒官府,并不是一件新鲜事。
毕竟青楼本就是灰色地带,可经不起官府的搜查。
五爷听完黎知常的分析,却皱紧了眉头:“照你这么说,开封府岂不是对这案子束手无策了?”
黎望却摇头:“那你可太低估包公了。”
起码,包公够凶啊,特别是对案犯,一吓一个准,如果是胆小的,效果翻倍。
*
五爷的调查,直接砍去了江湖人伤人的可能性,展昭将此禀告包大人后,包公立刻命展昭将所有凤仪坊人员带到开封府问话。
就像黎望推测的那样,包公也认为那名深夜呼喊的少女来自凤仪坊。
然而,问话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花魁云仙姑娘更是一早被人请走,到现在还未回到凤仪坊。
“李老板,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凤仪坊的老板姓李,人称李妈妈,她并不像开惜春院的古长玉那般蛮横,闻言就老老实实回答:“回禀大人的话,民妇不知她去了何处。”
“她是你坊内的人,你竟不知她去了何处?倘若她就此脱逃,你岂非失却一个花魁娘子?”
李老板当即道:“云仙不是那种人,况且她不是卖身凤仪坊,而是主动上门签的契约三年,只卖艺不卖身,没道理忽然跑掉,况且她的细软都在,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小丫鬟又能去哪里。”
包公闻言,也觉有理,便又问:“既是如此,她最近可有见什么可疑之人?”
李老板闻言,不由有些词穷,这青楼的姑娘能见什么可疑之人啊,当然都是来凤仪坊寻开心的爷们了,但这可是包青天啊,李老板也不敢轻浮造次,便将云仙近几日接待的客人说了一遍。
“云仙是我们凤仪坊的花魁,轻易是不见客的,她五日前应了刘将军府的邀约奏琴,又被胡家公子胡搅蛮缠去奏了一曲,后来便发脾气不见客了。”李老板斟酌着语气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前两日,胡家少夫人来访,估计是听说了胡家公子的荒唐事,来找云仙麻烦的,这官宦人家的少夫人来咱们这种地方,也是不多见的。”
这岂止是不多见啊,简直是少之又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黎汪汪:虽然生意很好很赚钱,但小生就喜欢跟人对着干。【胜负欲爆棚.jpg】
第132章 试探
教坊乐馆之流,向来是不入流的去处。
甭说是女子了,纵是男子时常流连烟花之地,长得好看的还能称一句风流才子,那长得一般或者水平线以下的,就是十足的色胚子了。
但凡爱惜闺女的人家,轻易不会将女儿配给此种人。男子尚且有此等约束,好人家的女子但凡脑子没进水,都不会光明正大地往教坊跑。
更何况胡徐两家的姻缘乃是官家亲赐,徐家小姐知书达理,怎么会艰难到亲自去教坊敲打丈夫看中的花魁娘子?!
包公心中纳闷,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再三确认:“胡少夫人,乃是城西徐员外的独女,少有才名,又蒙官家赐婚,此段姻缘乃是天赐良缘,你可要仔细想清楚,污蔑女子名节,严重者可仗则三十。”
李老板当即吓住了,但她确实没有记错,没一会儿就点了点头道:“没错的,就是胡少夫人,凤仪坊的另一个花魁娘子云莺碰巧也看到了,倘若大人不信,等云仙回来,您问她便是。”
“好,你立刻回凤仪坊,倘若那云仙回去,立刻叫她来见本府。”
李妈妈自然不敢不应,很快就被带离了开封府。
等凤仪坊一干人等问话完,依旧没有明确的线索,至于那位半夜高呼死者名字的少女,也依旧下落不明。
公孙先生见包公愁眉不展,当即道:“大人,学生以为,此案或许还是绕不开胡家。”
“本府又何尝不知呢。”包公心里其实就跟明镜似的,但胡家不是普通人家,没有证据,他行事难免投鼠忌器,便道,“公孙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公孙先生就道:“启禀大人,咱们明的不行,却可以行试探之法。”
“怎么个试探法?”
开封府出面,自然不合适,但倘若是官宦家衙内们的聚会,就一点儿也不突兀了。毕竟这会儿正是春日盛浓之时,有钱有闲的衙门们去城郊跑马打猎,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刚好隔两日又是休沐日,黎望大清早正躲懒呢,就被五爷从书房里挖了出来。
“干嘛呢,扰人清梦啊!”
五爷逡巡了人一遍,当即道:“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你怎么还穿得如此随便?今日可是休沐,听说不少王孙贵族都跑城外狩猎去了,你怎么不去?”
话音刚落下,白玉堂就对上了黎知常奇怪的视线。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奇道:“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想看看五爷你是不是被换了芯子,倘若你是真的锦毛鼠白玉堂,陷空岛赫赫有名的白五爷,便绝不会说刚才那一番话。”黎望这么说着,眼神里也适时充斥起了疑惑和不解。
好家伙,这货一天不埋汰他,恐怕是浑身都难受吧。
白玉堂干脆就直接开口了:“五爷我呢,明人不说暗话,包大人想请你帮个忙。”
包公又请他帮忙?黎望下意识联想到了自家老头子新入手的加强版藤条,好家伙,他出门前得给撅了再走。
“什么忙?”
“试探一下那胡侍郎的独子,胡天伦。”
黎望一听就明白了,显然包公也更怀疑是胡府人作案,毕竟更夫老赵不敢开腔,那必定是怕得罪权贵,胡府自然也在其中。
“怎么,你犹豫了?”
黎望摇头,但又点了点头:“五爷你知道,京城的纨绔子弟,最讨厌什么人吗?”
“什么人?你这样的?”那确实是挺讨人厌的。
“对,我这样的。”黎望居然痛快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加了句,“我这样出身福书村,又有功名在身,刚刚还升入了国子监甲班读书,风流倜傥、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好家伙,这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白玉堂看了一眼朋友,这脸皮眼见是愈发厚了:“请停止你自吹自擂的行为。”
但怎么说呢,黎知常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把胡天伦和黎知常搁一块,那前者完全能被后者玩得团团转,简直没法比。
“不过,你什么时候升的甲班?前几日不还在乙班吗?”
说起这个,黎望就苦起了脸,显然也不欲多提,只道:“就这次小考后升的。”
相处这么久,五爷还是很了解这位朋友的,当即就道:“我怎么听着,像是有故事可以听啊?”
“听什么听!你不是来带我去城郊跑马的吗,还不走着!”黎望把人往外一推,换了身骑马装,又去马棚挑了匹温顺的白马,才去前头找五爷汇合。
五爷一见这温吞的白马,虽然黎知常的样貌配白马,确实是俊秀郎君,但:“你就骑这?你这,也就比矮脚马好上一些吧?黎知常,你行不行啊,好歹也是武林高手,没的跌份啊!”
黎望却提溜着马鞭,悠悠然地拉着白马往前走,等走到五爷旁边,才停下道:“我一个病秧子,会骑马已经能叫多才多艺、坚韧不拔了,半点儿不跌份的。”
……今天这货是自吹自擂上瘾了吧?!
但再去换马时间有些不大够,而且五爷迅速就被另一个理由说服了。
“再说,我骑这马跑在五爷身边,岂非衬得五爷你愈发丰神俊朗、马术高超!”
白玉堂这人,惯来是不喜欢别人拍他马屁的,而且很多时候多数人也只会拍在马蹄上,但如果说这话的是他朋友,那就另当别论了,特别是此话还出自黎知常之口的时候。
“你今天,莫不是吃的桂花糖藕,不仅夸自己那么甜,居然还会夸五爷我了?”
黎望:……果然五爷,就不该夸。
如无特殊情况,内城是不能跑马的,两人出了内城门,才骑上马往猎场方向而去。当然为了避免去了没人招待,黎望早派了人送帖子过去,所以到的时候,丁继武就在门口迎他。
“黎大哥,什么风竟能把你吹来啊!这马看着精神,不愧是黎大哥的座驾。”丁继武称赞的话张口就来,五爷一听,忍不住轻啧了一声,倒是没出声。
但丁继武好歹也是汴京城中混的,礼数还是挺周全的:“白少侠也来了,快,里面请。”
丁继武是礼部尚书的嫡幼子,也是京城纨绔圈里顶会玩的那一撮人,上次他差点儿闹出人命,现在玩得显然安全许多,这他往猎场里走,多数人都会同他打招呼。
当然了,也有认识黎望的,多数是在国子监认识的,总得驻足攀谈两句,等走到猎场休憩的地方,已花了小半个时辰,反正五爷搁马上,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繁文缛节有意思吗?你不同他们说话,谅他们也不敢指着鼻子骂你!”
黎望挺无奈地摆手,这要是从前他指定不搭理,可谁让他跟老头子夸下海口要入仕呢,他这张嘴已经够能得罪人了,不得未雨绸缪搞好人脉关系啊:“小生倒是也想啊,但就怕我家老头子又买了新藤条。”
五爷一听,也忍不住乐了,笑啐道:“该啊你!”
黎望轻轻甩了甩马鞭,看向葱葱郁郁的林场,问道:“找到胡天伦了?”
“找到了,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单人骑马去打猎了,他的几个跟班也不敢触他霉头,喏,都在哪里围着呢。”
顺着五爷的手指望向,黎望看到两匹枣红色的大马,大马旁边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因为离得远,他也忍不住两人的身份,便问五爷:“这马,俊不?”
白玉堂忍不住扶额,这人怎么老是在关注奇怪的地方:“俊啊,不过再俊,也俊不过我家这匹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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