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目光瞟向他的手指,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后悔,怎么就将此物做成了这香气。
不知是否是过去曾使用过同香型的润唇膏的缘故,这会儿闻见这香味,他竟觉得有些香甜可口,想要握住那手指放进嘴里咬一咬。
试过之后,谢愔将瓷罐盖上,握在了手中,继而转头道:“主公待我如此宠惯,便不担心将来我怙恩恃宠,以权谋私?”
姜舒听了失笑:“纵使让你擅权秉政又如何?难不成,谢卿还会仗势欺人,在朝中作威作福?”
他这话是三分玩笑,七分真心,谢愔的品性能力他了解,姜舒觉得哪怕某日自己出什么意外不在了,对方也会带着他的志向,帮他守好江山,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谢愔定定看着他,神情专注,不言一声。
四目相对着,无形中漾开温柔幽香。
气氛寂静片晌,谢愔缓缓靠近,吻在他的眉心。
姜舒不由得闭上了眼,紧接着感到一个干燥馨香的吻落在自己的眼睫上。
那香吻随即转移到了他的唇边,姜舒屏住呼吸,双手不自禁地抓紧了袖子,姿势变得有些许僵硬。
就在他以为马上要更深入一步的时候,忽听耳边传来对方微哑的嗓音:“太久未亲近,殊弟似有些许生涩。”
“有吗?”姜舒一下睁开了眼,干巴巴地说了句:“是你的错觉吧。”
大概是男人莫名的胜负欲作祟,他不肯承认自己的紧张。
谢愔没有与他争论,承认道:“是我错觉。”
“恩……”
为了证明自己很是游刃有余,当双唇再次覆盖时,姜舒便抬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一边亲吻,一边轻抚着男人的后颈,五指顺着发迹插进他的发根,将那一头柔润青丝弄得凌乱不堪。
发丝的凌乱很快蔓延到了床铺上。
因着超负荷的活动,姜舒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仿佛振翅欲飞,喉咙干涩,如有一团团火焰在身体里上蹿下跳。
玫瑰的芳香不断袭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处于一种无拘无缚、无忧无虑的恍惚状态,只看到如瀑的乌发优美地摇动着,恍若漆黑的蝴蝶翩翩飞舞……
然将要抵达快乐之至时,对方却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修长有力手指按住了他的手腕,姜舒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他指腹下快速地跳动。
“我若揽权秉政,不会仗势欺人,也不会作威作福,我只要你无妻无后,主公可愿纵容?”
且不说姜舒本就不打算娶妻生子,此时他正被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心痒难耐,想也不想便回道:“好好好,你要怎样都依你,快给我吧……”
青年祈求的语调慵懒又夹着少许媚意,听得谢愔耳根滚烫,右手探入他的后颈,托着他的脑袋微微抬起,低头吻了上去。
·
“家主,这是菊花茶,有散风清热之效。”徐海恭敬小心地沏了杯茶,放到谢闲身前地案桌上,带着几分拘谨地说道:“郎君他有事与魏王相谈,约莫迟些回来。”
谢闲应了一声,悠然地翻阅着案上的书卷。
徐海扫了眼门口,局促不安地退到一旁等候着。
过了片刻,他去端来一盘糕点,又过了片刻,见杯中茶水渐少,他拿起茶壶欲往杯中添茶。
这时,谢闲忽然拿起茶杯道:“不必了。”
徐海心里忐忑,放下茶壶,恂恂然问:“家主若有事寻郎君,不若奴去通禀一声?”
谢闲摇了摇头:“罢了,也无什么急事。”说着,他不紧不慢地呷了口淡茶,然后便合起书本,起身走了出去。
徐海跟在后边,送谢闲到院门口,躬身道:“家主慢走。”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徐海这才直起腰来,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家主没有久等下去,否则他还真解释不了郎君为何深夜迟迟不归。
他伸着脑袋望了眼廊道,未见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心底叹气,看来今夜是等不到郎君回房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具体是什么时间入睡的,姜舒也不清楚,只感觉夜已经很深了,蜡烛都已燃尽,他既疲乏又浑身无力,一闭上眼就沉沉入眠了。
翌晨,天气微阴,雾绕窗棂。
姜舒被前来汇报事务的秦朗叫起,彼时谢愔还在床上安睡着,他便动作轻巧地披上衣服到外间处理公务。
听闻五十门火炮包括体型巨大的大将军炮都已秘密安全地装运上船,姜舒彻底放下心来,让忙活了一晚的下属赶紧回去休息。
秦朗走后,他走进里屋,就见谢愔已经醒了,正姿势慵懒地靠在软枕上,把玩着盛装露华膏的那只小瓷罐。
见他手里拿着这玩意儿,姜舒仿佛闻见了屋子里残留的玫瑰馨香,耳根微微发烫。
他摸了摸鼻子,有意地转开焦点道:“你的衣服……送来了吗?”
“已派人去取。”谢愔简言答,放下瓷罐,从床上起身,“我先帮你穿衣。”
“恩。”
虽时隔三年,穿衣时的默契倒像是已刻在了骨头里,不用言语交流,身体便会自然地配合。
抬着胳膊,手握着长发,任由谢愔为他系上腰带。
当从背后穿上外衣时,姜舒听到他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主公清瘦不少。”
“有吗?”
“嗯。”谢愔应了一声,一边拿起佩玉给他系上,一边问:“身体可有不适?”
姜舒摇了下头,昨晚确实挺累,不过经过一晚充足的睡眠,他能感到自己已重新精神焕发起来。
过了片晌,谢愔又低声说道:“主公需留意饮食养息。”
姜舒顿了顿,应道:“好。”
稍等一阵后,徐海带着谢愔的衣物前来,于是姜舒便礼尚往来地帮谢愔穿起了衣服。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帮谢愔穿衣时,怎么也系不好腰带,后来摸索练习了几次,现在倒是能熟练地系上了。
抽出系带拉紧,调整了一下绳结的角度,姜舒直起身问:“如何,可有进步?”
谢愔露出笑意,轻点了下头。
梳洗过后,姜舒心忖反正谢愔昨晚在他这过夜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他父兄,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刻意避嫌,索性又留了谢愔一块用早餐。
谢霄为魏王准备的朝食很是丰盛,荤素汤点俱全。
两人吃着早餐,聊了几句公事,谈及此次南下的目的,谢愔忽而询问:“主公准备何时启程?”
“要事既已办妥,不出意外,明日便会出发。”
闻言,谢愔神情微怔,继而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收回视线。
见他这副模样,姜舒心中泛起波澜,想了想道:“待我此行归来,我们寻个时机,正式见一见我家人如何?”
谢愔倏然抬头,眼中流露诧异之色。
青年所提之事是他不曾预料到的。
“昨晚不是答应你了吗?无妻无后。”姜舒扬起唇角,他对昨晚谢愔问他的话印象深刻,不会因为是床笫之言就忽略过去。
“既然谢公都已知晓此事,我也应当同我家人说明才是。”他清晰地说着,勺子轻轻搅拌着鱼片粥:“其实,你从大潼城回来那时,我便想这么做了,只是彼时父母兄嫂都在端门,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谢愔迟疑了一下,道:“这般行事,令尊怕是要动肝火。”
尽管听姜殊提出此事,谢愔心里很是愉悦,但同时也不免有些忧虑。
他们二人毕竟是男子,这类事情摆到长辈面前,最乐观不过如谢闲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不会在明面上承认这样的关系。
“动怒在所难免,这我早有心理准备。”姜舒叹气道,“你我之事,注定不可公之于众,但我想亲属这边,还是应当知会一声。”
在他现代人的观念里,既已找到了准备共度一生的伴侣,怎么也该带人正儿八经地见一见家长,不管对象是男是女。
能得到理解和祝福自然最好,得不到倒也没什么。
姜舒仔细考虑过,他长兄之子姜泽,今年已满十六,再过几年也到了娶妻年龄,二兄婚后亦生有一子,前不久,二嫂还怀了二胎,所以姜家后代肯定是有保障的,姜恪当不至于拿留后之事为难他。
他带谢愔回去,最坏的情况不过挨顿打,或被赶出家门。
赶就赶吧,反正他如今也够独立了。
总之,肯定要让自家人知晓这回事,明白他对这桩感情的态度,将来才不至于闹误会。
“只是,届时恐怕要委屈谢兄陪我一同承受家父怒火了。”姜舒以轻松明快的口吻道,言语中却蕴蓄着坦然坚定的意志。
对上青年含笑的眉眼,谢愔感到一股好似被朝阳笼罩的温暖适意,不禁牵起嘴角,认真点了下头。
见他笑了,姜舒也放松下来,问:“一会儿用过饭,同我一道去船上看看如何?”
“好。”
·
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乘车来到了渡口。
在吴忧的领路下,两人先是登上货船检查了昨晚送进船舱的货物,尔后又去到官员所住的楼船,姜舒带谢愔参观了顶层的贵宾舱和自己所住的房间。
自清晨起,天气便一直阴沉沉的,刮着潮湿的凉风,姜舒猜测今天可能下雨。
果然,午时二人坐于餐厅用餐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沙沙落雨声。
雨天不便行车,二人就索性待在船上,撇开属下与随从,窝在房间里聊天下棋打发时间。
虽然什么正事也没干,午后的时间却流淌迅速,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桌上的摆钟就敲响了五点的钟声。
晚饭是让子明送进房间吃的,点了两份餐厅的豪华套餐,菜色很是丰盛。
傍晚舱房内的光线昏暗,因点着蜜烛,倒挺有几分烛光晚餐的氛围。
尤其外面还落着雨,听着雨声就觉得愈发宁静了,仿佛整艘大船上只有他们两个。
姜舒很享受这般与恋人独处的时光,吃着烤鱼时便提议:“不若今晚就住在船上?”
谢愔抬眼看向他,点头应了声“好”。
“令尊知晓会生气吗?”
谢愔淡淡一笑,回答:“那便要委屈主公同我一起承受家父怒火了。”
他将姜舒早上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来。
姜舒先是一愣,旋即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
饭后,雨势减小了许多,二人走到被雨水濡湿的露台上,望向远处的码头。
天色昏暗,即将入暮。
雨滴打在河面上,腾起蒙蒙水雾,雾气弥漫码头,朦胧静谧得犹如梦境。
站在栏杆前,谢愔道:“主公可知,我此刻在想什么?”
姜舒侧目,以疑问的眼神看向他。
“我在想,这雨若是落得大些,再多下一日就好了。”
听闻此言,姜舒心中蓦的泛起一丝空虚与惆怅。
他知晓对方的言外之意,雨天不便开船,若是下雨,船队便得继续停靠在此。
“只多下一日吗?”
“一日便好,多了会耽搁主公正事。”
姜舒抿起唇,心感无力。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留谢愔在船上,想让谢愔陪着他南下,经历这最为关键的一战。
可为官者有为官者的职责,既为一州刺史,理应守好所属治地,无缘无故的又怎好擅离职守?
他倒是可以给谢愔换个官职,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可此时调离对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能接任青州工作。
青州重要的项目太多,铜矿、盐田、兵工厂、漕运,乃至慕容部归顺后建立在东州三郡的制糖厂,每个项目来往账目的数字都堪称巨大,但凡上级官员心志有那么一点不坚定,都抵抗不了从中捞油水的诱惑。
因此,在找到信得过的人接替之前,姜舒只能让谢愔继续坐在这个位置。
微微叹了口气,姜舒开口道:“七郎。”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声称呼,谢愔心跳怦然,低俯着睫毛看向他。
“我听谢太守这么叫过你。”姜舒注视着美人流盼的明眸,扬起嘴角道,“私下,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嗯。”
“那劳烦七郎闭上眼,低下头来。”
谢愔阖起眼帘,一声不响地照做。
姜舒屏住呼吸,在谢愔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随即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做主,让雨再下一日,可好?”
·
淅沥的小雨当晚便停了,不过姜舒以检修船只为由,让船队在岸边多停靠了一日。
这一日两人吃住都在船上,白日一同处理文书,谈论时事,夜里则依偎在床上,回忆过往,交换情谊。
纯粹的爱情是一项极为治愈人心的存在,这两日,姜舒对此深有体会。
分明才和谢愔单独相处了两天而已,他却感觉自己这几年积郁的劳顿仿佛都一夕之间柔和消散了。
可惜,放松的时光总格外短暂。
翌日,天空放晴,薄云轻飘,晨光透过绣花窗帘照射进来,在房间里扩散。
子明来敲门时,两人都已穿衣洗漱完毕。
按照昨晚所定计划,今晨九点就会正式开船。
此时距离开船还有一个小时,据子明通禀,谢闲、谢霄及一众郡府官员都已来到码头送行。
老丈人前来送行,姜舒自然得去露个面,也正好送谢愔下船。
然而在打开房门前,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望向彼此。
黯淡的舱房里,两双眼眸相碰着,久久无声。
直到谢愔开口,打破缄默氛围。
“容愔失礼。”
他简短地说了一句,未等姜舒反应过来,就伸出胳膊,揽过青年的肩膀将人搂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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