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爷子连忙喊出:“慢着。”
服务生听从老爷子的招呼,将那金盆,端到宴席厅的台前。
邵老爷子手拄着拐杖,费力地重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邵容光正要去搀扶的时候,邵大牙看见端来了金盆,一股脑地推开保安,跳下台子,跑到邵老爷子身边,凭借着肥大的身子挤走了她,一脸谄媚:“老爷子,您慢点。”
邵老爷子不领他的情,偏要自己直起身子来。
他站定后,拐杖在地板上磕了两下,目光撒向旁边坐满邵家亲眷的那一桌。
“这场闹剧,大家也都看到了。你们逼着我,压着我,说他的好,夸他的好。
今天,我就想问在座的一句话,你们,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连邵家的脸面也不顾!”
有几个被戳了痛楚的,低下头去,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我邵家,不算家大业大,可是这近百年祖辈的打拼,也绝不能交代到孬种手上,让他给毁了!”
说到激动处,邵老爷子动了气,又咳嗽不止。
听见老爷子骂自己,邵大牙又是惊讶,又是没脸,稍微抬了抬手,搭在老爷子的背后,拍拍脊背,五官拧成一团。
原本在底下,老爷子可不是这么说的呀。怎么到了正式的场合,说翻脸就翻脸?
“这么多年,你们一个个逼着我交代给他,且不说他以后怎么样,就先算算他之前做的孽!
你们要我我强撑着一口气,要我强撑着这把老骨头支撑起邵家这么大一个家。
要不是荣光费心费力地帮衬着,累得一身病痛,你们中间的有些人,还能坐在这里?还能整日的花天酒地声色犬马?!”
“大宇,不是荣光亲生的孩子,是不错。
可是,就凭着他有一颗良心,难道不比你们在座的某些人强得多?!
邵家,祖祖辈辈四代人,做生意,也是挑担子,靠着多少人的帮扶才一路走到现在?良心两个字,比天大,比命重!”
宴席桌上站起来两三个人,收敛着面色,听见邵老爷子的话,明白形势已定,暗自离了场。
杨康宇被外公一句一句的吼声吼得转不过脑筋来,呆呆地愣在原地,搞不明白。
刚才在楼梯间说的那些话,与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的话,可是太不一样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脑袋过热,干脆卡住了。
看到此情此景,孟文君一下子回过神来,心里暗暗佩服邵老爷子。
原来他是借着邵大牙的这场宴会,当着许多朋友的脸面,给家族里打击邵容光一家的人脸上重重一个回击。
先前不声不色地纵容着邵大牙,为的就是使他得意忘形原形毕露。
在电梯间跟邵容光说那样的话,也是为了不走露风声,干脆连女儿一起瞒了。
不过没想到落在了杨康宇耳朵里,最后闹了杨康宇冲上去殴打邵大牙的闹剧,也是邵老爷子没想到的。
邵老爷子猛地一转身,推开邵大牙:“碍手碍脚。”语罢,便站在金盆的旁边,将拐杖递给邵容光,双手浸润在温水里,交叠在一起,拨了两下水花。
又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转过身来,望向到场的所有人,威严地说道:“如今,我将家业交给荣光,还有谁有异议,现在就提出来。”
邵大牙在站在旁边,气得都快晕过去。可是碍于邵老爷子的面子,隐忍着,不敢发火。心里暗骂宴会之前和自己交谈的几个朋友。
要不是因为他们的信口胡诌,把自己夸得上了天,今天也不能怎么目中无人,最后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实至名归。”邵家一位元老站起来,高举着酒杯,说道。
随后,周围的人也跟着接二连三地站起来,举杯庆贺。
站在人群中的孟凡,比邵容光本人还显得激动,颤抖着下巴,因酒精而略微发红的眼眶里闪动着晶莹,高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孟文君瞥见孟凡的异常,以为是醉酒的原因,皱着眉头,说道:“别喝了,你喝得太多了。”
由于酒精的缘故,直到整场宴会结束,杨康宇都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他在人影散乱中寻找着孟文君的身影,可惜,孟文君已经扶着孟凡回了家。
邵容光看见儿子搜寻的动作,问道:“大宇,在找什么?”
杨康宇回过头来,看见是母亲,却轻飘飘的看得不真切,伸手揉揉眼睛:“找孟儿。孟儿不见了。”
“孟儿?”迟疑了片刻,邵容光回过神来,“是文君吧。他先和父亲一起回去了,已经同我道过了别。
本来他想去找你,你刚才喝得多了,周围人多,却没理会他。”
杨康宇急得连忙申辩:“我不是故意的!”
邵容光笑道:“好好好,文君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有生气。”
“他小家子气!他生气,憋着藏在心里,才不会叫你们看出来!不行,我得去找他去。”说着,杨康宇就往门口走。
邵容光连忙拉住他:“太晚了,别打扰人家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听话啊大宇。”
杨康宇抿着嘴,点了点头,摇晃着脑袋,任由邵容光将自己拖拽回车上。
他一被塞进车门,李叔笑道:“嗬,这么冲的酒味。”
杨青山坐在副驾驶座上,半醒半醉,摆了摆手,说道:“这才是我儿子,痛快!”
邵容光安顿好杨康宇后,替他带上车门,从另外一侧上了车。李叔从后视镜等到她坐好后,才转动汽车钥匙。
“你们两个也真是,喝那么多酒,明天起来之后又要头晕。”邵容光笑着抱怨,把手搭在杨康宇的手背上。
“高兴啊。”杨青山摸着下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笑道。
杨康宇也接着他的话,说道:“对,高兴,绝地反杀啊。”
杨青山噗嗤一声笑出来:“还绝地反杀。”
“怎么不是?”杨康宇卧倒在汽车的后座上,整个人烂软成一滩,把手从邵容光的手底下抽出来,反而搭在她的手背上,“妈,没想到,咱们都要和兄弟姐妹争。”
听到这话,邵容光的笑容僵在脸上。
杨青山从前座伸出一条胳膊,轻拍在杨康宇腿上:“行了行了,喝多了你。”
杨康宇攥紧了邵容光的手,说道:“我可没有。爸妈,我明白,你们疼我,爱我,把我当亲生的一样,我记在心里,我打心眼里把你们当成我的亲生父母。但是,我总是忘不了,我是被别人扔了,不要的。
我和阿琳相比,我是差的那一个,我是不好的那一个,所以他们才不要我。
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掉,求你们不要再把我丢掉,好不好?好不好?”
说着说着,委屈的泪花趁着酒气,才落下来。
邵容光连忙抱住身旁的杨康宇,满眼的心疼,她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手温柔地扶上他的脸颊:“大宇是我们最棒的孩子,是爸妈最爱的孩子,是全天下最懂事最乖巧的孩子,是心头肉,是我们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正是因为大宇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所以才来到了我们的身边。和大宇相遇,上帝给爸爸和妈妈的恩赐。”
杨康宇贴在邵容光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杨青山悄悄楷去眼角的泪花,假装继续看向车窗外。
“为什么……为什么……”杨康宇呜咽的声音扯得车里另外三个人心都碎了。
邵容光只能将杨康宇抱得更紧:
“不是大宇的错。那场官司,没有赢家。”
第57章
一辆大巴驶过一户人家,留下来五个身影,而后猛地一加油门,好不容易从泥路上的坑洼里转出车轮,摇摇晃晃地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周舟站在最中间,脸上挂着苦笑。
张艾琳和王陞一脸不悦地分别站在她的两侧,表情难看得很。一路在车上,两个人差点打起来,幸好有周舟拦着。
方正站在王陞的左侧,一只手扶在行李箱上,打量着眼前这户人家。
“喵~”
孟文君怀里的小满刚被吵醒,脑袋从孟文君的怀里钻出来,左右地张望,好奇地看向周围陌生的环境。他担心放在家里孟凡照顾不好它,索性带了小满来。
王陞看向孟文君,问道:“你也是我们班的吗?”
孟文君一边抚弄着小满的脑袋,一边笑着对王陞说道:“我不是。我叫孟文君,我在七班,是艾琳的朋友。”
张艾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张叶秋的安排。派他来,看管着。
王陞悄悄地用余光瞄了一眼张艾琳,心里想道:“真好笑,还叫来了个帮手。”
而后,装作恍然大悟的夸张样子,说道:“哦,我懂,我懂。男朋友?”
孟文君笑着摇头,道:“不是。”
张艾琳的反应可不像是孟文君那样平静,再叠加上方才车上的口角,她绕到王陞的身后,冲着他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了他一脚。
王陞没站稳,一个踉跄,啪得一下,整个人都跪在地上。
而后,他还没站起身来,忙着把头转过去,一脸愤恨地瞪着张艾琳,大喊一声:“你有病啊?”
周舟连忙去拉张艾琳的胳膊,王陞这次没挨下第二脚。
方正将行李箱地拉杆收下去,望向孟文君,指着他怀里的小满,一脸严肃地问道:“同学,请问,这是你的猫吗?”
孟文君的目光从张艾琳的身上收回来,望向方正,回答道:“是的,家里没有人照顾,就带过来了。”
“请问,有规定说可以带猫吗?”
听见这话,孟文君怔了一下,转而说道:“也没有规定不可以带猫。况且,这件事,相关的老师都是点了头的。”
方正目光下放,看向小满,发现小满也正懒倦地望着他,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既然是这样,那就请孟文君同学管理好自己的宠物,不要因为宠物的原因影响了其他同学,给其他同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产生不利于同学相处的事情。”
耐着性子听完了方正的话,几乎是贴着他的话音,孟文君笑着望向他的眼睛,问道:“你怕猫吗?”他的指头揉在小满的耳后,小满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方正吞咽了口口水,将目光从小满身上收起来,语气软了三分:“我只是说,如果其他同学有这种情况的话……”
孟文君打断了方正的话:“方正同学不怕就好。”
嗅到几位同伴的火药味,周舟脸上的苦笑更浓重了。
张艾琳和王陞也就算了,早有预料的事情,她没想到的是,一向稳重的方正和孟文君,也因为一只猫擦出火星。
突然,远远地传来几声犬吠。
没过多久,众人看清楚了,那是一条土色的黄狗,算是大型犬,勉强能站到人的膝盖处的位置。
虽然它一脸凶相,可是其他身体部位没有传递出攻击的信号。
牵着它的是一位老人,身形矮健,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单臂拎着一把锄头,黝黑的皮肤,千沟万壑的皱纹满布在他的脸上,其中藏着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大黄,别喊。”老人呵斥着身旁的大黄。
大黄听了命令,立刻收敛起声音,斜着眼睛,偷偷向着瞥着主人的脸。
“你们就是来住的娃娃们吧,别人都叫我江南。快,别光站在这里了,快进来进来。”
说这话的时候,江南从下装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正要伸手去碰那篱落上落的锁。
周舟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江爷爷。”
江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锁打开:“江不是我的姓,我姓柴,不过大家叫顺嘴了,慢慢就没人知道我的姓了。不过你叫我江爷爷,也行。”说着,咧开嘴笑了。
周舟心下感到难堪,绯红色从耳根渐渐爬上她的脸颊:“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不碍事,快,进来吧。”江南撒开牵着大黄的绳子,用双手去推围栏。
没了主人的牵引,大黄就像是一下子跳进水里的游鱼一般,猛地向孟文君怀里的小满兴奋地扑过去。
孟文君慌张地一个闪身。
“大黄!别撒野!”
听到训斥,大黄发出呜咽声,眼睛不舍地盯着孟文君怀里的小满,身子已经退到了江南的脚边。
江南瞥了一眼小满,淡淡地说道:“这猫,年龄不小了吧。”
小满龇牙咧嘴地对着大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嗯。八岁了,”孟文君说道,“江南爷爷养过猫?”
“以前给人家在狗场帮忙的时候,也照顾着几只猫。”
孟文君打量着眼前的江南,听着口音,是混了不同地方的味道,不是陕北地区的纯正方言。
“别站着了,快进来吧。几个男娃娃,别傻站着了,帮女娃娃去提箱子哇。我替你们分好了屋子,女娃娃去东边,男娃娃在西边。哎呀,不是说四个娃娃嘛,怎么多了一个娃娃。也好,也好,人多了,热闹。”
除了孟文君,其他四个人愣在原地。
除了周舟勉勉强强能听懂几个词句,其他人压根就听不懂江南的话。
“我去屋后的菜园去摘些蔬果,都是我自己种的,长得可好些了呢。”语罢,笑着望向王陞,王陞只能陪着点头苦笑。
“女孩在东边的屋子,其他人住在西边。”孟文君说着,伸手将张艾琳的行李箱,拢在自己的脚边。
张艾琳知道孟文君要替自己拿,连忙抢过来:“你怀里还抱着小满,不方便。”
“我方便,周舟,你别累着。”王陞学着孟文君,将周舟的行李箱提起来,二话不说就往东屋里搬。
张艾琳皱着眉头品味着他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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