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几个人,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有事临头再回来也不迟。”
宋承青思考了一下,心道这样也不错,收入有了,神秘感有了,甚至可以掩人耳目继续干老本行。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忧虑,“我那点子破事你也知道,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躲,要是有了大本营,被人打上门怎么办?”
谁让自己的仇家太多了呢。
不说别人,那什么殷少一定会一日三餐地来砸场子。
柏葭言听了只觉好笑,“你放心,那些人哪个不懂审时度势,不会冒着得罪殷柏两家的风险来寻仇。”
“……”
姑娘,我说的仇人就是殷家啊。
还有柏家又是怎么回事??
宋承青愈发萎靡,摇头晃脑道:“唉,你有所不知,殷家可是被我刨了祖坟的,怎么可能反过来护我?”
柏葭言张大嘴,被这真相惊得仪态都不顾了。
虽然权贵圈里都知道殷家、宋承青有过节,且还和年初那次升迁有关,但是刨祖坟……这个内幕真是牛逼啊。
柏葭言不由佩服,看着宋承青好似一个在世奥特曼,下一秒就要变成光,“哥们你还真是好运气啊!按理殷家把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谁让你救了柏欣言呢。”
柏欣言千不好万不好,头上也顶着个殷家五少未婚妻的名头。
祖坟气运虚无缥缈,眼前联姻才是实打实的利益,两相权衡下,殷家也只能咬牙忍了。
里头的人都知道宋承青对他们柏家有恩,她爷爷和二叔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找宋承青,还在人前作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吧。
毕竟得让殷家知道他们对柏欣言、对这桩婚事、对殷家的看重啊。
宋承青经她说破,也想通其中关节,由衷感叹:“这估计是我运气最逆天的一次了。”
想到这儿他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开始认真考虑柏葭言的提议。
柏葭言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过了零点,想到宋承青今天已经辞工了,估计也没什么去处,干脆就把人带回家住一晚。
第十章 合伙
俗话说人老成精、物老成怪。
死物经历百年都能有此际遇,世上的山川河流又何止百年、千年?土丘峻岭、奔水滩涂,不管是否有灵得智,都能育出生命之光。
它们有形有体,不言不语,偶尔现出一点灵异,便被尊为神明。
时移物转,人们对这些外界“神明”已经不再信奉,转而信奉自身、修炼力量。道士、丹师、剑仙、古武乃至如今的堪舆,都走在历史前沿。
若说起来,这也是自立自强的典范了。
宋承青师承巫族,其因历史变迁分崩离析,隐匿各地不问世事,直到晟朝平宝二年,他这一支的一位游觋年轻气盛入世扬道,回山后与当时的巫首闭门彻谈三日,随后巫首便辗转联系残存的各支巫首,共同立下族规。
这族规是什么宋承青也不知道,只有巫族人入世前才能知晓。
不过他师父也说了,这破规矩没什么好琢磨,大致就是和风水师作对,要把他们当死敌、当害虫、当人生路上的拦路屎——不清不行。
经过一夜的思考,宋承青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坐在柏葭言院里,原住民——一群小土狗吐着舌头去够他手中的肉粒。
唉,到底干不干呢?他脸上一派愁苦,闷闷地想道。
小狗们吃完了肉,在院里到处撒欢,柏葭言开门进来就被团团围住,裤脚都被扯歪了。
“这都一晚上了,你还没想好吗?”她挂起草帽,随口问道。
“我总觉得有阴谋——”
他话没说完,就被柏葭言一根萝卜砸在身,后者柳眉倒竖:“你说我有阴谋?”
“不是不是!”宋承青连忙赔罪,“我就是觉得这事情太顺了,会不会是他们先故意让我扬名四海,等我入了套再卸磨杀驴,或者想利用我做什么勾当……”
那些家伙个个老奸巨猾,他一纯情少年不得不防啊。
柏葭言本来就有些怀疑,现在更是确定了,这个新朋友一定患有被害妄想症。
怪不得逃离案发现场似的从常青苑跑掉呢,柏家上下都没反应过来。
她洗了篮果子端到石桌上,语气里带了些恨其不争:“你怎么就不想想?”
“虞夏风水盛名已久,为了所谓的子孙气运,谁不乐意交好几个风水师?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得罪的可是一个利益体系!若是像之前一样行事,就等着横尸街头吧。”
“宋承青,你有傲人的资本,为什么不利用它去发展人脉、势力?”
“你说和你师兄不是一路人,那么就证明给他看啊,究竟谁对谁错!”
宋承青被这一连串的话逼得头昏脑涨,混沌之间却稳稳抓住了什么,越来越清晰。
是啊,没有权势,他的道要如何实现?
下山不久,他发现了一处钟灵毓秀之地,那会儿他兜里还有点钱,买过两次牲品祭祀便离开了。
两月后他发现疑似天烬留下的踪迹,循着线索一路追回到当初的小县城,却见山颓水死,已无当日灵动之态。
初出茅庐的他还未能理解师父所言,对风水师也不存偏见,细细打听之后独自爬上高山,找到山脉破败最严重的一处,这才知道原因——一座新坟。
白墙云盖,花环彩树,豪华得能让孝子贤孙吹上一整年。
也能让宋承青怔上一整天。
巫族信仰天地自然生灵,畏其形、敬其心、奉其志,并且将这种外人不能理解的联系代代传承。
风水则不然。
巫族眼里生机蓬勃犹如神灵的山川河流,风水界称之为龙脉。
在虞夏,有本事的风水师不少,但能花心思做到龙脉供人运势、人气反哺龙脉的就没几个了;如今的风水师大多是在龙脉上放了条寄生虫,私心多大,虫便多大,所谓后世福运也不过是取决于这可怜龙脉能被吃多久。
宋承青终于明白了族规的意义。
他第一次动手将风水局破掉,塑成普通的安眠之穴,又悄悄引流地下山泉至各井,利用县城旺盛人气相辅,慢慢补回山灵创口。
也许需要几十年、几百年……
不论天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稳稳站在了最顶端,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话语权。
如果……
手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宋承青低头看去,一只狗子正伸舌亲热地舔着他的掌心,。
他伸手蓐了一把狗头,把满手哈喇子抹上去,终于下定决心。
“你说得对,我不该止步于此。”
柏葭言露出一抹笑。
“可话说回来,我们不过几面之缘,你这样热心可不太正常哦。”
柏葭言笑容不变,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宋承青的怀疑,“我是个商人,喜欢稳赚不赔的买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更重要的是——”
“是什么?”宋承青警惕。
“于你雪中送炭,于我一本万利,还有什么比这儿更美好吗?”
宋承青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柏葭言才真正像个世家千金,言语间全然是掌控人心的自信。
他挫败地倒回躺椅上,吶吶道:“你成功说服了我。”
“我们只是共同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柏葭言笑得愈发狡猾。
哼哼。
狐狸精。
宋承青在心里嘀咕,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我是个一窍不通的主儿,生来就是甩手掌柜的命,你到时候抓瞎可别埋怨我。”
“呵呵,没问题。”
二人各怀鬼胎,勾肩搭背地相互回了房。
宋承青说到做到,每天遛狗舔猫好不惬意,没事就拿着柏葭言给他换的新手机四处捣鼓,没多久就惹得柏葭言怒而拍桌,力道之大让午睡的狗子嗷嗷直叫,也让宋承青成功呛住。
“咳咳!”
顾不上怜惜无辜摔裂的杯子,他扯着喉咙咳得撕心裂肺。
“该!”
顶着柏葭言幸灾乐祸的目光,宋承青捏捏溅湿的衣领状似无奈地回了房。
待换好衣服,他脸上已是一片沉凝。
刚才……是什么?
第十一章 寻山
崎岖、陡峭。
这是旁人见到这条路的第一印象。
可它是连接着几座城市最短的一条路。前个星期开始一直下起大雨,司机们常走的那一段塌方了,没人敢冒着风险继续走下去,绕远路也好过把命搭上。
有人爱惜命,也有人爱惜钱。
雨势从昨天下午开始转小,淅淅沥沥的雨丝把贪欲也一点点勾扯出来,趁着晨色,偶有载满货物的车辆驶入群山掩映中的道路入口。
层层叠叠的云团压下山头,和灰白的路面连成一线,携带突如其来的瓢泼暴雨,引着这些车上的活人步入深渊。
“怎么又下起雨了!”
车上司机懊恼一声,仍不死心地向前驶去。
风一阵紧似一阵,绵密雨帘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车灯照去,只见那人撑着伞,脚下解放鞋沾满了污泥,额前发丝被打湿黏在皮肤上,看不清面孔。
司机减缓车速,摇下车窗喊道:“小伙子!前面的路过不过得?”
那人指着身后延伸至深山的道路,摇摇头,回道:“过不去了,前面好几处都塌了,大叔你就别费这功夫,赶紧回去吧。”
司机低声骂了一句粗话,谢过他,油门一踩便掉头急转离开了。
那人站定了,看着车身渐渐消失不见,这才舒了一口气:“这都第几波了?真是要钱不要命。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身后背篓里一阵攒动,似乎在应和着他的话。
“大梨乖乖,委屈你了,回去咱就吃一顿好的。”那人捋了一把湿透的头发,露出一张端正清秀的脸——正是月前从奉京消失的宋承青。
宋承青环视周围,脚步一转,顺着旁边的小山道走了上去。
沛县多山,又处于南方雨水充足,当地人多靠种植林木花果维生,宋承青所爬的这一座便是栽满了密密麻麻的桉树。
山上一侧刚伐完木,虽然泥泞湿滑,也还能下脚。行至南面,林深木高,宋承青索性弃了雨伞,把背篓上的雨布再盖紧些,扶着树慢慢钻进绿幕中。
大雨遮天蔽日,目之所及全是朦胧一片,宋承青走得艰难,时不时就得抹去面上雨水。
要在这种情况下分辨出哪座山是受害源头可还真难。
他这一分心,脚下不慎绊到树根,顿时往前栽去,幸又不幸,没从山上滚下去,只是撞到树上起了个包。
“嘶——”
“喵喵……”,背篓里传来小猫急切的叫唤。
“见鬼。”
宋承青低声安抚着猫咪,继续向深处走进,好在这天气持续不久,靠着老天爷一点同情心,他最终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啧!这破雨,我停你也停,我动你就下。”宋承青拧着衣服,鞋底积水嘎嘎做响,他站在山腰抖了抖头发,忍不住对眼前美景发出一声惊叹。
不枉自己离市出走。
对面绝壁之上,银河倒挂,珠玉倾泄,连日雨水将本来秀气的飞瀑养得雄壮有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樊笼乘空而去。
“看来是这儿了。”
宋承青如同注入一支强心剂,举目眺望,越看越狐疑。
自己所站之处山脉秀美婀娜,面前水瀑平滑,恰似少女揽镜自照——可两座山峰横看竖看都是灵动可人,那这隐隐浮动的死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啧啧,麻烦了。”
宋承青花了一番功夫到处查看,大梨在他背后磨爪嚯嚯,他索性滑到山脚,把背篓解下放出它。
大梨欢唿一声跳到溪边石上,小舌头美滋滋地舔着水。
宋承青见状,心念一动,也掬了一捧泉水尝尝,入口甘甜清凉,并无不妥。
“怪哉,怪哉……”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心道反正都要祭祀一番,等会儿试着请教山神大人吧。
阴云拨开,几缕金线噼开数冠,眼看就要放晴。
宋承青脱下湿哒哒的衣服晾在石上,只剩一条花四角紧贴着屁股蛋子,被山风友情赠予了几个大喷嚏。他搓搓手,蹲在地上从背篓里取出一坨油布包裹。
也算托福,里头的东西都还干爽。
“早知道就穿雨衣了。”
宋承青望着又转阴的天空,大唿上当。
湿衣和裸体都不雅,难道自己还得读档再跑一趟?
他这厢对着半开的包裹沉重挣扎,那厢狸花猫追着蝴蝶遍地开花,这花还一不小心开在了他的衣服上。
正在思考的宋大高人被踩着头顶掠过,转身训斥:“大梨,你怎么可以——”下一秒就变成了惊天哀嚎。
“啊!你做了什么好事!”
石上那几块布料无力瘫着,成串黄泥印子明晃晃地昭示着狸花猫的不屑,宋承青心疼地捡起来,打算挂树上回头再洗干净。
该死,一身脏兮……
等等?!
——宋承青忽地灵光一闪,忍住狂喜在地上扒拉了一会儿,凑出半堆黏不拉几的黄泥来。
他捧着泥巴笑得露牙,对着大梨一顿勐夸:“儿呀,你这回可立下大功了!”
早就跑远的猫儿不明所以,回头见自己愚蠢的主人往身上不停抹着泥,顿时嫌弃地“喵”了声,又继续玩去了。
片刻后,宋承青洗净手,满意地对着水镜审视自己,下定决心回去要奖励大梨几条鱼干。
他把油布全部打开,将里面的果子香草拿出来统统洗净摆好——这些溪石可不正是天然的祭坛。
6/93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