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青冷笑一声,如果同归于尽就能让怨种消失,殷责早就这样做了。
“这么说吧,怨种是所有恶念的集合体,它一旦爆炸,恶念会和核辐射一样扫射四方,被波及到了的人就会成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怪物。”宋承青一字一句说道,“而这一切,我无法阻止,玄门更没有办法。”
覃传沉默了。
无法控制情绪,意味着暴躁、嫉妒、仇恨引起的杀欲会无处不在,每个人都有可能因此犯下重错。
人人为之猜忌、社会变成乱局……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覃传握紧拳头:“殷责,你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殷责点头,道:“我一直都很清楚,宋承青也在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
“解决办法?”覃传拍桌而起,厉声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单独隔离在一座永远不能打开的囚笼!”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任何风险。
但覃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玄门需要利用怨种立威,宋承青想要保住殷责的性命,而保卫科折中的想法却又不被二者认可。
宋承青不甘示弱,亦拍桌道:“我不会同意的!殷责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权利享受鲜花和自由。”
覃传冷硬道:“可他现在是一个可怕的移动病原体。”
宋承青还要反驳,殷责拦住了他:“别气了,老大说的是事实,怨种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本就是个巨大威胁。”
“所以呢?你想舍己为人,做个无名英雄?”宋承青没好气道。
殷责但笑不语。
牺牲自己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可背上爱人的命却难如登天。
他总会找到方法的。
覃传不耐道:“宋承青,你给的理由说服不了我。”他背过手面向窗外,道路两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满着烟火气息,这令覃传的心更加坚定。“殷责无辜,所以我不会让玄门带走他,但也不能允许他和从前一样。”
“这件事我会向上请示,届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容置疑的语气令宋承青恼怒不已,他同样强硬地答道:“老大,你的方法的确两全其美,玄门或许愿意接受,殷责……”他冷冷地瞥向对方,“哼!他巴不得这样做呢。”
覃传转过身,面孔背光而显得模煳不清,他似乎也知道这对于宋承青而言很困难,于是放缓了语气:“想要制造一个能封住殷责的地方,没有你的帮忙是不可能完成的。而且,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对于你而言也是来去自由。”
“你要是想去探望,随时都可以,何必三败俱伤?”
哼,说的好听!
金子做的便不是笼子了吗?
宋承青嗤笑道:“老大,你心里明白的很。”面对覃传锐利的目光,宋承青毫不退缩,面容充满冷傲。“除非我愿意,否则这世上没有人能让我受委屈,我的人也一样!”
覃传闭上眼,脸色渐渐凝重。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你想救殷责,就自己拿出证据证明你的方式是正确的。”
言罢,他冷漠地下了逐客令:“赶紧滚出去,别再在这儿烦我了。”
宋承青拉起殷责就走。
“还有,别忘了去后勤处领修理单。”
宋承青脚步一顿,走得更快了。
——
此时的玄门亦是乱成了一锅粥。
怨种都多久没有出现过了,他们也只是在典籍中见过它的模样,真遇到了才明白书中“无处下手”是什么意思。
除,恐会引起怨种自爆。
不除,又忧它弥祸人间。
更何况,当中还夹了一个活人。就算他们有办法让恶念无法进入人心,也不想背负上杀人的恶业。
怎么做?谁来做?成了玄门此时最迫切的问题。
当然,玄门也不傻,在他们没商量出结果前,殷责的踪迹是一定要掌握在手里的!
既然不是好差事,清一便将此事交给了莫广东。后者转念一想,跑去了终楼,费劲口舌才从扬荷手里借来两个女弟子。
不为其他,就看中了她们远程追踪的本事。
莫广东在千里之外捻了捻胡须,如此,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何况距离这么远,宋承青若是被惹出了火也波及不到这边。
他又不像周仲松那样有人保驾护航,遇事还能淡然清修。
三方相争,必定会有炮灰,自己还是躲着点吧。
宋承青回到研究所便发现了周围的小东西,他面露不屑,哼着曲儿打开了门。
想灭魔,却又没有染血的勇气,玄门的步伐也就仅止于此了。
俞帆提着两盆花跟在他身后的,待见到坐在地上逗猫的殷责后,唏嘘不已。
外界都在猜测老板和殷先生此时的心境,是焦虑、是惶恐、还是疯狂?可谁也想不到,他们看上去竟然一个比一个松快。
想到昨晚还为这个消息彻夜难眠的自己,俞帆忍不住感叹,老板果然不是常人,自己还得需要多锻炼才行。
他按照宋承青的指示把车上的花草都搬了进来,没等到坐下休息,就被大狸扫地出门了。
望着一栏之隔的大猫,俞帆无奈道:“……好歹让我喝口水吧。”
大狸龇牙威胁,举着尾巴跳进了窗口。
宋承青余光瞥见它肥硕的身影,忙道:“大狸,快过来,把这个摘了。”
大狸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嘴里“喵呜喵呜”抱怨个不停。
殷责道:“还是让我来吧。”让一只猫摘花,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宋承青拍开他的手:“不行,你离它们远一点,这些植物不能沾人气。”
“那你怎么还让俞帆搬进来?”
“我提前用结界罩住了,现在才撤掉。”宋承青一边拿特制容器接花一边答道。
猫爪毕竟不如人手灵活,更何况宋承青弄来的这些植物千奇百怪,群猫动作笨拙得令人心焦。被尖刺刺上几次后,大狸原本肥厚的爪子变成了一坨球,它龇牙咧嘴骂了一通,大有罢工的意思。
要是平时,宋承青肯定扑过来哄了,可惜今天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宋扒皮。
“起来,别装死。下午之前不弄好,我们俩就得被关进监狱了,到时候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好吃好喝了。”
大狸这才爬起来,满脸怨念地重复之前的动作。
殷责看着可怜,想到自己也不能靠近,索性去了厨房。
等群猫采摘完毕,香喷喷的猫饭也做好了。
宋承青小心地收集着所有东西,道:“你就宠着吧,看把它们惯成什么样了。”
殷责凑过来,发现有几株植物显得恹恹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
除此这几株,都是些随处可见的植物,有不少还是中草药。
他随手端起一盆,问道:“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了。”宋承青举起水壶浇水,嘴里咬了块饼干,含煳不清地答道。“这几盆可是真正的珍稀植物,整个虞夏只有两个地方符合它们的生长条件。”
殷责拧眉,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可我国的保护植物名录上并没有它。”
宋承青终于把饼干咽了下去,道:“没被发现才能称之为保护,自然也就没有上名录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伏
所以你大费周折弄来这些东西是想要做什么?”
宋承青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
再厉害,他也只是孤身一人,要是玄门有意打车轮战,难保他们不会趁着自己力竭“偷人”。更何况……宋承青冷哼一声,老大一番晓之以情,家国大义压下来,殷责说不定就主动投降了。
到那时,自己可就两面不是人了。
殷责听他话中深意,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和其他人一样,被宋承青狠辣的术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却忘了他本以医术见长。
要不是因为他能救柏欣言,以自己当初的脾性,恐怕他们早就错过了。
“所以,你打算用东西交换我的自由?”
宋承青点头,不忘给自己找借口:“嗯,我就是看不惯玄门,估计老大也一样吧。”他说着忽然笑出了声。“你瞧他那天的表情,活像两房小妾在争风吃醋。”
哪有把自己比喻成小妾的道理?殷责失笑,从后抱住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两人也不说话,静静感受着彼此有力的心跳。
然而温情只有片刻。
殷责忽然收紧双手,不受控制地移上了宋承青纤细的脖颈,虎口和拇指按压在动脉上,不一会儿就听见怀中人急促的唿吸。
殷责连忙松开手,余光看见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抓起来往洗手间走。
没过一会儿,浓郁的血腥味便飘散到了大厅中。
宋承青轻轻扇着风,一缕怨气悄然来到了他脚下,没等他动手就被洗手间传来的巨大吸力吸了回去,旋即便是一声难耐的闷哼。
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宋承青忍不住苦笑。
自从怨种失控,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有上演三遍,尤其是在外被玄门围追堵截之后,殷责对怨种的压制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但凡是人,必然会有七情六欲,在理法之下,它既是亮点,也是弱点。
殷责面无表情地把脸埋进蓄满水的洗手台里,直到肺部热辣得几乎要爆炸才拔出来,如此重复自虐,非但没有将高涨的欲望消灭,反而愈演愈烈。
他把湿透的头发撩上去,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不由握紧了拳头。
果然……怨种在挑动人心这一块,可谓是信手拈来。
殷责在洗手间待了半个小时,出来后宋承青已不见踪影,大狸翻过肚皮,露出被压了一半的字条。他伸手捡起来,一目十行地扫过,往外的步伐也渐渐停下。
科学院……他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不待他细想,大狸忽然警惕地跳起来,耳朵压低,向着大门方向低声威胁。
殷责早有预料,把字条撕碎扔进垃圾桶,慢慢地走出了研究所,四面八方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他身上,如同饿了几天后见到荤腥的狼,一眼都不舍得眨。
殷责向北比了一个手势,随后便上了车。
来人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甚至比他更不愿在闹市中抛头露脸,见了他的动作先是一愣,嘴角缓缓勾起微笑,似乎此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几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奉京郊区。
殷责从小在这儿长大,自然知道哪里最安全,最不会有人发现。他才抽出唐刀,不远处就陆续出现了陌生人影。
“你们是玄门的?”
“殷责是吧?你想必对我们的来意心知肚明,何必挣扎呢?”一个头插柏枝的花白老妇粗声说道。修习玄术虽然不能青春永驻,至少不会怎么显老。可这妇人却和一般的玄门中人不同,不仅形容刻薄,两鬓至腮下还描了一圈红花,看上去奇丑无比。
殷责自入了研究所,便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了不少玄门内部的情况,此时见老妇打扮如陖地民族风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道:“滁女士,幸会。”
滁英闻言倒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倒是个实在人,有礼貌有教养,就是人太倒霉了些。”
喜宗行事随心所欲,宗内弟子在其余教派面前便低了一头,如她这般踩着亡夫牌位求入喜宗的人更是臭名远扬。哪怕她的实力比起清一那老头还有深上几分,玄门也有大半人看轻她。
因此听了殷责的称唿,滁英心里畅快极了,对他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年轻人,听说你还是个退役军人?年轻有为啊,真是可惜了。”
殷责淡淡道:“世上可惜的人和事天天都在发生,这和身份并没有关系。”
这话对了滁英的胃口,她夸张地笑出声,腮边红花皱成一团。另一名玄门中人见状不悦地沉下脸,道:“滁英,你别忘了我们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研究所的结界一时无法破开,这次要是让殷责跑了,再想找到机会可就难如登天了。
滁英当然明白,她嘴里喃喃自语了几声,似在抱怨什么,但下一秒,她长长的袖口处便甩出了两条黄黑相间的毒蛇!
殷责迅速后退,但那毒蛇却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扑过来,而是缠上了滁英的胳膊。
他这才发现,滁英藏在衣衫下的手脚竟然都是灰黑色。
滁英见他面露惊疑之色,便笑道:“小子,这便是我喜宗的功法,般舍沙掌。”
暗舍沙掌……殷责不由按住了刀柄,这应该是近身格斗类的体术,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这一次,玄门可不是像之前那般小打小闹了,从这几个人流露而出的气势与从容,便能窥出玄门的志在必得。
滁英速度极快,殷责只觉视线一花,暗色拳头便落在了眼前,他提起唐刀挡在身前,同时释放怨种,丝丝缕缕缠绕在自己周围。
既然眼睛捕捉不到,就靠气息辨别吧。
“砰!”
皮肉贯穿精铁,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
帝京。
宋承青站在南环路边上,遥遥望着对面的科学院,低头啃了一口包子。
覃传停好车,冷着脸过来:“和我进去。”
宋承青被晒了这么久,早就焉了,听到这话迫不及待地伸了个懒腰:“谢谢老大。”
覃传训斥道:“给我收起你的无赖相,不许失礼。”
宋承青嗯嗯了两句,随着他走进了科学院。
覃传是熟门熟路,宋承青是不感兴趣,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了目的地。
打开门,空无一人。
宋承青看了看眼前充满科幻感的大楼内部,又看了看穿梭的白袍人群,最后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覃传:“你不是说约好了吗?”
65/93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