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人被埋住的?”苏棠在丁爷爷的指引下找到卫生院,大致看了几眼这里的情况。
“不晓得呀!”一位看上去还算冷静的大妈回头看了两眼,一拍巴掌:“哎呀!小刘医生怎么不见跑出来啊?”
其他几名大妈一听,也急了:“还真是,当时出事的时候,小刘医生好像去后面配药室了!”
苏棠急道:“配药室在哪里?”
刚刚说话的那位大妈指了指:“从这绕过去,就在后面。”
“我过去看看,”苏棠对丁爷爷说:“现在有受伤的村民,救援人员肯定要等路恢复了才能进来,等一下可能需要您帮我一起搬一些处理外伤的简单物资。”
丁爷爷急忙点头,不放心地扫了一眼他的肚子:“要不还是我进去吧,您现在这身体…”
苏棠摆摆手:“没事,你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绕过脚下的废墟就是最里间的配药室,苏棠小心地踩着碎砖过去,大声问道:“刘医生?您在里面吗?”
过了半晌,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从一块倒塌下来的门板下传来:“这,有人…”
苏棠连忙走过去,那是一扇门,卫生院倒塌的瞬间,刘医生本能地冲进输液室,想叫几位大妈离开,谁知一扇门猛地砸下来,虽然力道不算大,但是强烈的撞击再加上惊吓,让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医生躺在地上好半天,直到听到苏棠的声音才想起喊救命。
门的重量不算太重,苏棠蹲下身,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这才费力地帮他移开压在身上的门板。
“有没有哪里疼?”苏棠轻轻碰了碰刘医生的腿:“能动吗?”
“疼疼疼!”刘医生医生失声惊叫。
“可能是骨折,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先帮你简单固定一下,”苏棠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配药室:“酒精,纱布,这些简单的包扎和急救用品都有吗?今天只有你一位医生吗?”
刘医生勉强镇定下来:“都有,在里面的柜子里,你注意一点。我们村本来还有一个医生,这段时间去镇上培训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村长那边很快就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赶了过来,这次事故虽然造成了一些房屋倒塌,但是好在村民受伤不算严重,只是惊吓过度。
“苏医生,现在一共发现伤者27人,已经全部转移到村政府门口了,”大冬天的,村长急的一身都是汗,他的外套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见到苏棠正在往外搬东西,赶紧过来搭把手。
“刘医生小腿骨折,目前除了简单固定伤处之外暂时没有任何办法,您这边找两个强壮一点的,帮忙把他背到村政府那边去休息,我现在跟您一块过去检查一下村民的受伤情况。”
苏棠多年前曾经参与过两次救援工作,对简单的现场救治有一些经验,村政府门前乱成一锅粥,温花花离得好远就看到苏棠,吓得赶快跑过来,拉着苏棠的胳膊,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苏老师,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苏棠温柔地笑笑:“没事,花花,村里唯一的一位医生受伤了,可能等一下还要你帮我为伤员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温花花急忙点头:“没问题!只要你别再单独行动就好!”
“对了,通讯恢复了吗?”苏棠想起霍博远,转头问村长。
“暂时还没有,已经在抢修了,”村长叹了口气:“您放心吧苏医生,只要通讯恢复了,我这边马上帮您联系您说的那个人。”
苏棠点点头:“谢谢。”
检查,止血,固定,好在村民们虽然害怕,但是都非常配合,在处理伤口的时候老人们都是以小孩为先。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气温变得很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又开始飘雪,雪下得不算急,但是夹杂着雨,本就寒冷的冬夜夹杂着刺骨的风,好多村民衣着单薄,冷得直哆嗦。
温花花在丁奶奶的帮助下支了火,煮了一大锅粥,虽然没有味道,但是总能充点饥。
粥烧好以后,温花花舀了半碗,端给苏棠,苏棠正半跪在地上替一位老人的腿止血。
“苏老师,您先喝点粥吧,”温花花把碗递给他:“你熬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又忙了这么久,身体受不了。”
苏棠低着头,手上动作没有停:“先给这位婆婆吧。”
“哎哟,你快吃你快吃!”老婆婆一听,赶紧拒绝:“苏医生可是个大好人,还怀着孕呢,一直忙个不停,你现在身体重要,我一个老婆子没关系的!”
苏棠将纱布一圈圈缠在老婆婆的腿上,仰着头看着她笑,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疲倦:“您现在行动不方便,您先吃着,那边还有,我等一下过去吃就行了。”
地上早就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苏棠能感觉到自己跪在地上的那条腿已经冻僵了,他的双手冻的通红,撑着膝盖勉强站起身,整个人晃了一下。
“苏老师!”温花花急忙扶了他一把:“你还好吧?要不要过去休息一会儿?”
苏棠借着温花花的力稳了稳身体,肚子里的小岁岁这时动的厉害,他忍不住痛哼一声,微微弯下了腰。
“苏棠!”
身后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苏棠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是冻的太久以至于出现了幻听,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
雪花扑簌簌地打着旋落下来,劫后余生的村民们蹲在地上捧着碗大口吃饭,散发着呛人味道的火堆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芒,遥遥映射着霍博远的脸。
他还穿着早上出门前的那身黑色西装,衬衫扣子敞开两颗,大衣已经脱了,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可能他也从没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刻。
可是他就这样从天而降,在这样慌乱的时刻,宛如一支镇定剂,抚平了苏棠全部的疲累。
“老板!”温花花激动得大喊一声。
霍博远几大步跨过来,迈过尘土和废墟,苏棠在嘈杂的环境中竟然觉得自己能听见他的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紧接着,他被霍博远单手拉入怀里。
霍博远用力拥着苏棠,两条手臂微微发抖,好像要把苏棠揉碎进自己的身体,他呼吸沉重而急促,即便隔着厚厚的羽绒服,苏棠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疯狂跳动的心脏。
“好了,我没事。”苏棠两手拉着霍博远腰间的西装,轻声安慰道。
霍博远手上力道松了一点,和苏棠之间拉开一个浅浅的距离,突然低下头,用力吻住他的唇。
苏棠很快尝到了血腥味,霍博远的力气非常大,这个吻蛮横又不讲道理,充满了攻击性,就像一只发狠的野兽。
苏棠微微皱起眉,仰着头,尽量配合霍博远,他知道,霍博远吓到了。
半晌,霍博远才停下,他低着头,用额头抵住苏棠,声音发抖:“吓死我了,苏棠,你真的吓死我了。”
“我没事,真的,”苏棠捏了捏霍博远的指尖:“你怎么进来的?路已经…”
话没说完,苏棠已经感觉到指尖的黏腻,他低下头,只见自己的手上全都是血。
那是霍博远的血。
“你受伤了?”苏棠急忙拉起霍博远的手,手掌全部磨损,一片血肉模糊。
“你…”苏棠哽住。
霍博远用仍在流血的手反握住苏棠,放在唇边亲了亲:“路不通,我来之前报了警,找了消防,但是我实在等不及。”
由于山体滑坡,中间大概有几十米的路已经被损毁,霍博远扒着滚落下来的石块,冒着山体再次垮塌的危险,用了将近三个小时,从那段山路上爬了进来。
苏棠低着头,觉得那伤仿佛比在自己身上还痛,他低声说:“我帮你包扎一下。”
霍博远任由他拉着,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苏棠习惯性蹲下身,刚一蹲下就被霍博远一把拉住。
“坐着,”霍博远紧张地看着苏棠:“身体撑得住吗?岁岁乖不乖?”
苏棠坐在石头上,一边低头倒酒精一边回答:“不乖,他不高兴呢,一直闹脾气。”
霍博远手上伤口又长又深,里面嵌了不少细碎的石子,苏棠觉得自己的手从没这样抖过。
“疼吗?”苏棠问。
霍博远站在苏棠面前,乖乖伸着手任由苏医生处理,不算在意地回答:“挺疼的。”
苏棠手上顿了顿,没抬头,好像一个刚毕业大医学生,手足无措地停在那里,从霍博远的角度看上去有点可怜。
“可是没有见不到你疼,”霍博远盯着苏棠的发顶:“我刚刚想到,不知道我的苏医生怎么样了,是不是安全,我就五脏六腑都疼。”
“苏棠,”霍博远蹲下来,黑暗中看着苏棠的脸:“那种滋味,我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第七十二章 总有人为你而来
天色已晚,再加上这大半天的担惊受怕,不少村民回家里拿了帐篷和被褥出来,男女老少挤在一起,打算凑合着过一晚。
“苏医生,你去那边帐篷睡吧?”丁奶奶过来拍了拍苏棠:“你累了一天了,要多休息才是啊!”
苏棠正在给刘医生试体温。
“怎么回事?”霍博远蹲在苏棠身边,皱着眉直直盯着苏棠的脸,见他伸手去拿体温计,连忙抢先一步把温度计从刘医生腋下拿出来:“39℃了。”
苏棠无奈地把温度计从他手里抽出去:“你手上还有伤呢,别乱动,快和丁奶奶一起过去休息。”
“你肚子里还有宝宝呢,”霍博远不赞同地看着他。
“刘医生除了腿部骨折之外,我刚刚发现他手臂上还有一道很长的伤口,应该是被门板上的钉子划伤的,看起来很深。”
苏棠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单手抵住后腰:“发烧大概率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我今晚得在这儿守着。”
霍博远觉得自己快被苏棠气死,拉下他抵着腰的手,将温热的手掌轻轻贴上去替他按揉:“你去睡一会儿,这边我看着。”
苏棠看了一眼霍博远,动了动嘴巴。
从刚刚帮霍博远包扎了伤口以后,他一直没闲着,跟在苏棠身后忙前忙后,刚刚又帮着支帐篷,手上缠着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不少。
“我们一起守着吧,”苏棠知道这个时候劝霍博远休息是完全无效的,他拉着霍博远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岁岁闹的很,需要你安抚才行。”
霍博远感受着手下作乱的小岁岁,抬眼看着苏棠苍白的脸,心疼道:“怎么今天动的这么厉害?”
“可能是吓到了,”苏棠笑笑,依偎在霍博远身边,坐在火堆旁。
丁奶奶见状,拿了一条毯子过来,霍博远伸手把毯子盖在两人的腿上,一手帮苏棠按摩腰,另一手替他暖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你的手链呢?”苏棠看着霍博远空空的手腕。
霍博远伸手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根红绳,笑着在苏棠眼前晃了晃:“当时怕掉了,就取下来了,苏医生帮我带上?”
苏棠看着霍博远裹着纱布的手,又看了看那条被保护得干干净净的手链,想开口,却觉得嗓子发胀,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伸手接过手链,戴在霍博远的手腕上,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头在他的手腕上亲了亲。
“苏棠,其实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霍博远低头摆弄苏棠的手指:“看到那么多人信赖你,感谢你,我会觉得特别骄傲。我希望我们苏医生被更多的人认可,可是我也不想你太累。”
苏棠把头枕在霍博远肩上,雪已经停了,天空上难得地缀满星星,他看着眼前不断跳跃的火光,觉得或许最幸福的时光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救援队是在半个小时以后赶到的,苏棠已经靠在霍博远身上睡着了,跟着一起进来的有几家媒体的记者,一眼就认出了坐在火堆旁边的霍博远。
一名记者急忙冲上前,话筒怼到面前,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问,霍博远抬起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记者不明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侧坐着一位清秀的男人,男人阖着眼,长长的睫毛无比乖顺地低垂着,薄唇紧抿,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一手被霍博远包在掌心里。
霍博远低头看了看苏棠,见他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轻轻动了动肩膀,把他抱在怀里,站起身往刚刚救援人员搭的几个临时帐篷那边走去。
“霍博远!”
从另一边突然跑过来一个女记者,她刚刚发现霍博远,激动得拎着话筒就往这边跑,身后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
霍博远脚下动作一顿,急忙低头看着怀里的苏棠,苏棠眉头皱的更紧,动了一下身体,把脸埋进霍博远的胸口。
“霍博远,请问你经历了这场事故吗?”记者毫无眼色,兴奋地问道:“这位是您的什么人?您今天过来和上次录制的…”
“闭嘴。”霍博远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那么多救援人员,那么多伤者,你不去采访,在这里问我干什么,我没时间。”
“马上把视频删掉。”他说完又扫了一眼记者身后的摄像机,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帐篷。
苏棠太累了,被霍博远小心地放在睡袋上,翻了个身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侧着身体不动了。
霍博远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摩挲过苏棠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苏棠已经怀孕快八个月了,孕期一直没养胖,又经历了那么多糟心的事,除了小岁岁明显长大了不少之外,苏棠整个人都是瘦的。
作为丈夫,却连一个安心的孕期都不能给他。
帐篷外救援人员正在组织村民撤离,好几个记者都守在帐篷外等着采访霍博远,吵吵嚷嚷的环境中,霍博远低头看着苏棠沉静的睡颜。
如果可以选择,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陪在爱人身边安心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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