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的气候差异很大,习惯了北边气候的士兵到南边后可能会水土不服,军中最忌讳发生疫病,稳妥起见还是不去比较好。
派兵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饷补给是重中之重,沮授很快去找荀彧询问他们的粮草能养活多少人,要是南阳那边粮草充足,直接就地招兵买马也不是不行。
江夏南边是南阳和汝南,南阳和汝南两个郡的人口加起来比整个荆州都多,豫州有余粮的话也可以调动少许,就近支援才最省力。
荆州地广,益州忙于内乱,无暇攻打荆州,刘表对荆州除南阳之外的郡县掌控的很到位,只要黄祖能守住江夏,便能保障南郡的安危。
所以说,其他几郡暂且可以放在一边,想要拿下荆州,首先要打的就是江夏,不然上来就攻打南郡,兔子急了还咬人,刘表急了总不可能自己抹脖子。
先拿下江夏,有了江夏和南阳这两个重中之重的地方,就可以尽兴的布兵排阵,之后鲸吞荆州全境继而拿下西边益州也只是时间问题。
炭笔比毛笔方便取用,简陋的舆图上很快画满了道道,都是沮授想出来的行军路线图,沮治中身体里住着一个想要大杀四方的灵魂,可惜他身为治中不能轻易离开邺城,不然他更乐意亲自前往荆州指挥作战。
温侯作战勇猛,攻城略地不在话下,只是有一点稍有欠缺,不能让他自己拿主意,打仗不光要有勇猛,更要有战略,不然的话,古往今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例子也不少见。
荀彧旁边听沮授侃侃而谈,旁边的其他人暗暗点头,都很赞成沮治中的想法,天下已经乱了那么多年,谁不想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他们家主公能够镇压各地叛乱将大权窝在他一个人手中,他们这些下属也与有荣焉。
原焕起身过去,看着几乎瞧不出原样的舆图想了一会儿,拿起炭笔将汉中圈了出来,“益州内乱,张鲁最近可有异动?”
荆州留给刘表刘备折腾,他们先打汉中,再由汉中南下打进益州,在拿下荆州之前拿下益州的可能性更大。
“张鲁最近老实了很多,没有和以前一样煽风点火,说来也怪,益州内乱,刘范压不住刘焉留下的谋士将领,又铸大钱导致整个益州物价飞涨,正是他生事的大好时机才对。”沮授皱起眉头,不太确定汉中那边是真的老实还是暗藏祸心。
荀彧顺着他们家主公的笔画看了一会儿,抬眸温声问道,“主公想借西凉的兵马攻打汉中?”
原焕笑着点了点头,“知我者,文若也。”
凉州马腾看他们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几次上书想要亲自来邺城拜见,不过凉州那边需要防备羌人氐人,马腾韩遂这两个主心骨不能轻易动弹,争来抢去最后活计还是落到了马超身上。
吕布先前已经答应让马超带兵来中原,想必凉州那边已经准备妥当,马超带兵自凉州南下,关中有曹操的兵马,正好两边合作到汉中解决张鲁。
汉中地势险要,硬打的话可能打上七八年都不一定能打出结果,架不住张鲁并不是个硬脾气,对于一个脑子里装满了怎么投降的汉宁太守,大军压境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震慑。
汉中原本的县令县丞以及其他的官吏在他就任之后全部被废除,只留下五斗米道的人来处理教务,顺便兼管民政,
张鲁、张角、张宝、张梁……
都以教派起家,都姓张,几个人当然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张角掀起黄巾大乱,张鲁只是割据汉中,这样看来是张角兄弟几个更有本事,不过论资排辈,张鲁却是他们祖辈的嫡系。
五斗米道的创始人名叫张陵,人称张天师,据说在益州的深山里遇到仙人传道,也有人说是他自己天资卓绝本人悟道,总之在他下山之后,就开始画符念咒替人治病,教人悔过信封天神,慢慢的信徒越来越多,逐渐成为益州有名的教派。
五斗米道最开始不叫五斗米道,张陵张天师最开始定的正式名称可能只有一个“道”字,只是因为后来加入的百姓必须先交五斗米,慢慢的就被传成了五斗米道。
张陵为天师,张陵的儿子张衡被称为系师,到了张衡的儿子张鲁这一代则被称为嗣师,张陵和张衡专注于“以忠孝导民”,到了张鲁这一代,他们就不满足于当个平平无奇的教派首领了。
旁系偏支张角、张宝、张梁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张鲁没有他们兄弟那么高调,只是和刘焉联手,借助刘焉的势力割据汉中。
刘焉把汉中郡改成汉宁郡,张鲁在刘焉的举荐下担任汉宁太守,兼任镇民中郎将,对他来说,这个官职已经很高了,毕竟张鲁更看重的是他五斗米道教主的身份,治理汉中也不是靠他汉宁太守的官职。
那人在汉中自称“师君”而不是“太守”,所谓师君,就是天师兼君主。
学道的人初称“鬼卒”,然后升为“祭酒”,大的头头称为“治头大祭酒”,平日里管理内务的就是那些祭酒,治下百姓说是百姓,其实已经都是五斗米道的信众。
张鲁继承张陵的大部分事业,教导百姓诚信不欺诈,对于生病前来求药的百姓,先让病人自首悔过,然后再画符念咒,将被符咒灵化的灵水给病人喝。
原焕知道符咒不能治病,最多不过有点心理作用,想要治病还得靠吃药,张陵张衡张鲁这爷儿仨一直没有翻车,不可能只靠运气,估计是真的有点医术在身上。
议政厅里都是聪明人,略一提点就猜出了其中奥妙。
张鲁没有趁益州内乱生事当然不可能是怕了刘范,也不一定是顾及和刘焉的交情,最大的可能是怕他们家主公发难,他要是老老实实当他的汉宁太守兼镇民中郎将,别人就没有办法以造反为由治他的罪,他要是杀了刘范占据益州,那才是把退路给彻底堵死。
他们家主公仁善,对主动来投的势力以礼相待,幽州公孙瓒只是对他们示好,他们家主公就派人帮幽州解决各种问题,凉州马腾韩遂主动投效,他们家主公也是送钱送粮,怎么看怎么像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咳咳,不能这么说他们家主公,总归是利大于弊,损失点钱粮来换将士们的性命很划算。
有那么多先例摆在前头,张鲁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怎么样才能活的更久,除非他觉得他能抵抗几十万大军一座城一座城的攻打。
两军交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没开始打就早早投降可以免于一死,开战了之后、尤其是城池被对方围住,这时候投降就是凶多吉少,能不能保住性命只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让对方主帅舍不得杀,等到城破了再投降,额,那可能不叫投降,只能叫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投不投降都只有死路一条。
汉中的位置非常重要,关中到益州必须经过汉中,他们家主公平日里温和仁善,但是没有人会觉得他会止步不前,荆州、益州乃至更南方的交州一带都要平定,一旦他们家主公将目光转向益州,汉中必定首当其冲。
张鲁占据汉中那么久,看到大军压境就知道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以他现在的反应来看,打持久战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如此一来,奉先将军又要失望了。”荀彧感慨一声,想起还在南阳艰难度日的戏志才,没忍住笑出了声。
吕奉先前去南阳是为了打荆州,冀州许久没有战事,自从他们稳定下来之后,他们家主公就更乐意不战而屈人之兵,除了对付黑山贼时不得不打的仗,其他时候能不出兵就尽量不出兵,吕大将军除了练兵没有别的事情做,早就按捺不住那颗想要四处征战的心。
武将需要军功来维持威望,虽然他们吕大将军的威望已经高的不能再高,但是哪有嫌军功多的武将,乱世正是他们出头的时候,不趁着年轻力壮多打下几座城池,年纪大了只能干守城的活儿,吕大将军可受不了这委屈。
难得荆州要打仗,吕大将军兴冲冲带兵过去,结果荆州还没有开战,隔壁汉中先打了起来,消息传到南阳后吕大将军怕是要气的想拆房子。
原焕笑着摇摇头,“最失望的不是奉先,应该是志才。”
这次是他的错,没有提前说清楚,待会儿一定写信再解释一番,希望他们万能的戏志才戏先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最迟今冬,南阳太守肯定换人。
*
盛夏将至,碧空万里无云,官道上行人稀少,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狮盔银铠的年轻小将策马东行,身后带了二十多个和他打扮相似的精锐骑兵,精挑细选出来的西凉大马风一般飞驰而过,路边的行人看着远去的骏马躲在路边,等尘土散尽才继续赶路。
那样的盔甲一看就不寻常,左右没人敢在邺城附近闹事儿,那些人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眼馋骏马可以多看两眼,其他就算了,还是小命更重要。
一行人从西凉姑臧城一路来到冀州邺城,路上见到的东西不少,他们来之前已经猜测过邺城是什么模样,只是想象力太过匮乏,越靠近邺城越心惊,没见过的时候真的想不出真正的邺城是什么模样。
马超领命前来邺城面见那位传说中的原司徒,路过关中的时候还不算太惊讶,这些天和西凉那边联络的是曹操曹孟德,文和先生说曹孟德才兼文武,能让关中没有民乱不算奇怪。
关中没有民乱,但也仅仅是没有民乱,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任哪里连续几年旱灾、地震、蝗灾接连不断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内恢复如常,别说曹孟德有本事,就算他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
关中的情况尚在他的理解之中,因为他们凉州的正常情况就和民乱之后的关中差不多,可是越往东走就越让他困惑,他们路过关中的时候还能时不时碰到劫道的贼寇,怎么冀州一伙贼人都没有?
马超想不明白,他出门带的人少,但是全是装备齐全的精锐,贼寇大老远见到他们就会逃跑,一路上没见过敢主动打劫他们的贼,都是他们顺着痕迹找到贼窝一网打尽然后把人扔给官府。
毕竟是初来乍到,主动惹事容易给人留下坏印象,将贼人交给官府处置既能表明他们来路正当又能让官府给他们记上一功,即便不是什么大功劳,好歹能证明他们是好人。
凉州的官道几百年如一日的荒无人烟寸草不生,关中的官道是意料之中的流民逃难,冀州的官道……冀州甚至连官道都比别的地方干净整洁。
他们日夜兼程离开凉州,路上没有挡路的小贼后速度更是迅速,快马加鞭赶了小半个月的路后终于来到传说中的邺城,夕阳余晖之下,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小将表情和身后的亲兵一模一样,脸上如出一辙的震惊。
不是他们没见识、好吧、他们就是没见识,这地方也太奢华了吧。
文和先生说过洛阳繁华,奈何洛阳城已经焚毁,他年纪小没来得及见识洛阳城的繁华昌盛,还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建洛阳,惋惜他长那么大没看过太平盛世的京城。
要他来说哪儿需要重建洛阳,邺城就很好,这难道还不够太平、还不够盛世吗?
他不信世上还有比邺城更繁华的城,除非让他亲眼看见。
哪儿有什么天下大乱,分明都是假的!
第153章 龙战于野
狮盔银铠的俊美小将仰头看着前面高耸巍然的城墙,面上难得一片空白。
他们姑臧城很大很高很雄伟,远远看上去很能震撼人心,不过姑臧城坐落在凉州,粗狂简陋是凉州所有城池都少不了的特征,姑臧城再大也只是显得落拓豪放,凉州附近的羌人、氐人部落更不用说,他们连城池都没有,遇到事情直接卷了帐篷就能搬家。
他活了快二十年,头一次见到如此奢华昌盛的城池。
邺城的城墙上从早到晚都有士兵巡逻,城门处站岗的士兵看到这队戎装打扮的人马提高警惕,派人去通知上官然后打起精神等着对方过来。
等啊等啊等,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等到人,人高马大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跟傻了似的停在城外,旁边背着背篓推着小车的菜农都出去了好几拨,他们还停在外面没动静。
这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眼看着快到城门落钥的时间,就在站岗的士兵准备上前询问的时候,领头的那位银甲小将终于动了。
马超扶正头上的银盔抖擞精神,翻身下马走到城门处表明身份,递上他的身份凭证,等站岗的士兵核验之后才被放进城。
关城门后不久就是宵禁,邺城占地极广,士兵看了马超的凭证后知道他们要去司徒府拜见,怕他们待会儿和巡逻的卫兵起冲突,上报之后另外派个人给他们带路。
天色渐暗,夏天的晚风带了些凉意,马超放慢了速度走在平整的街道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过了刚开始的震惊,再看到街边的商铺就没那么大反应了。
邺城是冀州的府城,又是原司徒和天子住的地方,说起来和京城也相差无几,人多很正常,人少了才不正常,文和先生说洛阳城一座城都能住上百万人,比他们整个凉州的百姓加起来都多,他们西凉那种偏僻荒凉的地方怎么能和中原富庶的城池比。
从城门穿过南城穿过漳河再到北城距离不近,等他们到内城时天已经黑了,好在消息已经送到官署,沮授知道马超来了后亲自出来相迎,这个时候去拜访他们家主公有点晚,不如先到驿馆修整一晚,养好精神明天早上再去拜访。
马超初来乍到,当然主人家怎么安排他们怎么办,又不是来找茬的,也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需要汇报,大晚上的非要上门那不叫拜访,叫上门找事儿。
沮授之前听过锦马超的名号,吕布刚从凉州回来的时候没少提起这个小小年纪就能杀得羌人氐人闻风丧胆的年轻小将,狮盔银铠玉面,别的不说,这模样的确够俊俏。
马超有礼貌的朝沮授道谢,将人送走之后才放下心四处查看,越看越觉得中原就是比西凉好,难怪他爹非要他出来长见识,出门的时候文和先生还笑话他让他不要出门就不知道回家,对比如此惨烈,要不是他心志坚定,指不定就真的不回去了。
一夜无梦,清晨东方既白,驿馆里的年轻将士们在太阳刚刚露头的时候就睁开眼睛,迅速洗漱集合到一起,然后等着司徒府的传唤。
只是敲门的不是司徒府的人,而是眉清目润的荀彧荀别驾。
马超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将人请进来,他对房间院子也不熟悉,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热茶,只能拿凉水对付过去,“荀别驾见笑。”
“无妨,孟起初来乍到,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荀彧微笑着回道,吩咐人将饭菜送来,免得这几十个年轻的大小伙子一直等到中午,“时间还早,先用饭吧。”
马超:???
他是不是要表现出来点儿受宠若惊?
别欺负他偏远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也知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昨天来的时候有沮治中安排住处,今天一大早上醒来又有荀别驾来给他们送饭,这待遇是不是好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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